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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智由曾参加过光复会,徐拂苏曾参加过华兴会,两人后来却常给《新民丛报》写稿,赞成政治改良之说,对暴力革命不甚看好,因而与梁启超他们关系密切,和革命派的人就渐渐来往的少了。
蒋、徐二人相帮着在东京做各项筹备工作,梁启超却奔走于东京、神户、横滨之间,又秘密潜返上海,与立宪派的许多人物如熊希龄、张謇、郑孝胥、汤寿潜等频频联络,又给在北京的杨度、在武汉的汤化龙等人写信商议。
按梁启超的设想,《政闻社》不但要囊括民间的宪政精英,而且皇族中支持立宪的人物如醇亲王载沣、镇国公载泽等,也应该是社内的重要成员,于是他又通过各种渠道招揽他们,可是这些皇族听见梁启超的名字就害怕,他的“钦犯”身份未除,大家那敢和他接触。张謇等人倒是不忌讳这个,但他们因为已成立了“宪政研究公会”,所以对梁启超的邀请也婉言谢绝了。杨度倒是极为赞成创立《政闻社》,但要求以自己为主领导政闻社,不许康有为、梁启超插手干涉,否则便不入社,梁启超怒道:“晰子太无理!”于是将这些人统统撇开,重起炉灶,组织了以麦孟华、蒋智由、徐拂苏、马相伯、陈景仁、雷奋、黄可权等人为主体的班底,虚社长之位,而以马相伯为总务员。
各项筹备工作到位,就选了十月十七日为吉日良辰,在东京锦辉馆召开“政闻社”成立大会,邀请了各方来宾三百多人,日本政界的知名人物如大偎重信、犬养毅等也受邀出席助兴,留日学生去旁听的自也不少,将个锦辉馆挤得满满当当。
这时候,东京的同盟会总部基本处于涣散状态,章太炎、宋教仁等骨干人物各行其是。
刘师培与张继两人办了个“社会主义讲习所”,整天忙忙碌碌召集一班人宣讲无政府主义,章太炎办了个“国学讲习所”,收了一班弟子如鲁迅、黄侃等,津津有味的讲授国粹,当然,《民报》也还办着,但报上讲国粹、谈佛学的内容越来越多了。宋教仁忙着写“间岛”问题的书。
焦达锋、刘公、张伯祥等人干脆另立组织,成立了“共进会”,刘揆一虽代理着庶务,但孙黄日警找梁启超、徐拂苏等作询问笔录。梁启超说:“算了,我们不再追究此事。请日警不不在,活动经费短缺,他也没什么事情可干。
张继与刘师培合伙搞了一段无政府主义,觉得也没什么意思,心中郁郁,对同盟会的涣散极是不满,却又无可奈何。忽一日,梁启超等要成立“政闻社”的消息传来,众留学生议论纷纷,说他们借朝廷立宪,倡导责任政府,尊皇室而放言地方自治。张继听了,怒上心头,捏着两个拳头,喊道:“我同盟会的人还没有散尽,岂容你保皇党得意猖狂!”于是往《民报》社找人,意欲捣乱会场,出一口恶气。
《民报》社内章太炎却和汪东、苏曼殊洗澡去了,剩下了陶成章一人坐守门户。 陶成章是零七年七月重来日本的,时在徐锡麟的安庆起义之后。当时清廷大肆通缉革命党,通缉陶成章的理由却古里古怪,说他“著中国权力史,学日本催眠术”,陶成章在国内无法立足,只好远走日本躲避。他一年前就入了同盟会,来日本后,章太炎就招他帮忙同办《民报》,陶成章一边办《民报》,一边聚了些女留日学生,讲授中国历史,号称“女子讲习所”。
陶成章的外形是一条黑胖大汉,威严猛鸷,极有势派。章太炎平日叫他“陶皇帝”,又叫“陶强盗”,其他人不敢这么叫他,就称他“会稽先生”,张继进来时,陶成章正扒在桌子上写“浙案记略”,张继大声喊道:“会稽先生,梁启超等大大咧咧的成立政闻社,视我革命党人如无物,咱们须得有所表示才行。”
陶成章动也不动、头也不抬,只问:“都有些什么人?” 张继说了蒋智由、徐拂苏等一串人名,陶成章一听,大怒而起,恨道:“保皇党好无耻,到处作乱,煽惑人心,咱们去掀了他们的会场。”
张继说:“须得再约人手。”
两人于是一同出门,又约了宋教仁,金刚等一大批人,都是革命党方面的,众人浩浩荡荡赶往锦辉馆。
政闻社的大会正一项一项进行着,组织机构、各职司的人选、宗旨纲领各项议程都进行完了,最后是梁启超作演讲。主持人蒋智由笑容满面,宣布说:“现在请名满天下的文章魁首、立宪先驱梁任公先生发表演讲。”
会场里立时掌声如雨,“哗哗”的响了起来。掌声响过,梁启超长衣宽袖,潇洒自如的上了讲台,人群顿时静了下来。梁启超稳稳在讲台中央站定,优雅的转头看了看下面的听众,开口说:“启超没有多少学问,大道理懂得不多。”说到这里猛一扬头,双眼上翻,说:“可是启超还是有些学问的,对行宪政救中国尤有心得!”
开场白一完,梁启超的宏论立刻滔滔不绝、喷涌而出。国会与立宪的关系,国会如何监督政府,地方自治与中央集权等等,一项一项的道来,出口成章,一气呵成,其间没有丝毫滞窒,正讲到得意激动之处,忽然台下传来一声怒喊:“住嘴!”接着一个黑胖大汉站了起来,那自然就是陶成章了。
梁启超勃然大怒,喝道:“什么人来捣乱?” 张继这时也跳了起来,喊着:“马鹿,马鹿,我让你胡言乱语!”“马鹿”是日语中骂人的话。蒋智由,徐拂苏等见状大怒,连连呵斥,制止张继。
张继忽弯腰脱下一只鞋来,朝台上的梁启超就打了过去。梁启超没料到他掷鞋打人,忙一偏头,鞋打到了左耳之上。
张继这时单脚跳着向台上冲去,徐拂苏、蒋智由上来拦住。陶成章站着大声呼喝指挥,从他一起前来的党人齐声起哄乱骂,会场立时大乱。
梁启超气白了脸,指着台下的陶成章、张继痛斥“混账”。麦孟华却跑了过来,强行拉他从侧门出去。大隈重信、犬养毅等人在护卫的保护下,摇头叹息而走。不知什么人报了警,一会儿便来了一队警察,问明情况后便要以扰乱治安对张继等人追究责任,陶成章等这时已经走了,张继要狠闹到底,不肯罢休,所以被警察抓住了。
必多事。“麦孟华等不解,瞪眼问:”难道就让他们白闹了、白打了?“梁启超捂着被打疼的耳朵,怒道:”两派中国人闹事打架,却让日本人来处理是非,难为两派人都喊自己爱国!好了,此事就此作罢。“
锦辉馆骚乱之后,康有为从美洲写了信来,说:“昔日孙文欲害我,你尚不信,如今你力促立宪,反对革命党的学说,正中其忌,故欲暗算于你。诚可忧也!”
梁启超却并未把锦辉馆的事当回事,政闻社成立之后,立刻遣众人回国,不久,又将政闻社总部迁往上海。政闻社同仁立足上海,除广泛联络各界人士推动立宪外,又出版了《政论》杂志,宣传介绍宪政,一时间,在国内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大家希望通过努力,促使清廷在短期内取消党禁,允许士民合法组建政党。
政闻社的活动,却引起了袁世凯的注意。袁世凯精明老练,耳目又多,稍一留神,便知道政闻社的后台老板是康有为梁启超。袁世凯恼怒起来,恨道:“康梁若得势,还有我袁某人的立足之地吗?我必须破坏他们的图谋!”于是向慈禧奏道:“政闻社为康梁所办,内多悖逆要犯,托名研究宪政,实则阴图煽乱,确需取缔。请太后明察。”
慈禧听说康梁又变换花样捣乱,气不打一处来,立刻就下令查禁“政闻社”,发电要各督抚抓捕在内地活动的政闻社骨干分子。梁启超气得大骂袁世凯“卑鄙狠毒”,却也无可奈何,活跃一时的政闻社于是偃旗息鼓、风流云散。不过,各地督抚这时不愿意得罪立宪派的人,对和国内立宪派来往紧密的徐拂苏、蒋智由等人,也没有真的去抓,徐、蒋等人仍以个人名义顽强的活动着。
国内沸沸扬扬的改官制、选议员,你上我下,你抢我夺,预备立宪的气氛越来越浓。远在安南的孙文这时却将取镇南关的一切准备都做好了,下令径夺镇南关。
一九零七年十二月一晚,黄明堂率那模村的游勇百十人,带短枪、马刀、鞭炮等物,星夜抄小路绕到镇南关背后,急攀石山向炮台逼近。守炮台的清军官兵早已联络好了,由哨官李福南率人迎黄明堂上山,三座炮台遂顺利易手,为革命党所占。镇南关的防务总管黄福廷突然临时食言,脱身而走,急匆匆向陆荣廷报告去了。
第二天,孙文、黄兴、胡汉民、谭人凤等也一同登上了镇南关炮台,黄明堂领众人列队鼓掌迎接。孙文满脸笑容、兴奋异常,便即兴演说,鼓励众人斗志。
炮台下村子里的老乡听说黄明堂当了革命党,领众人占了炮台,就扶老携幼的来炮台看热闹,猛然间看见孙文西装革履、仪表堂堂,都吃了一惊。
小孩子吓得忙躲到大人身后,说:“老番来了,老番来了。”当地土语,将洋人叫做老番。 孙文走了过来,笑呵呵说:“我是中国人,不是老番,不要怕,不要怕。” 这时传来消息,清军总兵陆荣廷正带人向镇南关急驰,孙、黄即命众人严阵以待。 不久陆荣廷带的二三千清兵出现了,从三面逼近炮台,炮台上革命军居高临下,枪炮齐发,清兵不敢逼近。如此相持了五、六天,孙文、黄兴也学会了开炮。孙文一炮打去,大笑说:“我反满十多年,今日方亲手开炮打清兵,真痛快呀!”正自高兴,忽一砍柴的樵妇从山僻小路来关上求见孙文,说受陆荣廷之托送信给孙先生。孙文展读来信,信中大意说:自己带兵攻打炮台,情非得已,内心深处,仍存反满之念。今日见革命军炮火猛烈,斗志激昂,方知孙先生亲临指挥。但如今南宁方面已派了龙济云带兵数千前来助攻,炮台万难保住,请速速撤退方为上策。
众人参详不透其意真伪,黄明堂却坚请孙、黄一行下山,说:“不管陆荣廷有何意图,我等只与他们相抗到底,请总理与黄先生速到安南,运送炮弹枪械接济我们。”
孙黄都觉黄明堂言之有理,于是同了胡汉民、谭人凤乘薄暮,从安南一侧下关,旋返河内。刚抵河内即传来消息,镇南关已经失守,黄明堂带人突围进入燕子山中。
清廷此时知悉孙文就在安南河内居留,便照会法国公使,强烈要求将孙文逐出安南。安南此刻为法国所占,派有总督管理。法国总督便传见孙文,说奉政府命令,请他离境。
黄兴大喜,热情相待。谭人凤乘间告黄兴说:“郭人漳犹疑不决,欲观我兵势军饷情况方下决心,你可极言我方兵强饷厚。”黄兴顿悟,连连点头,嘱谭人凤安排一切。自己于酒楼上为郭朴存设宴接风。
筵席开了出来,杯盘罗列,酒肉盈樽。郭朴存逊谢。黄兴顾盼自豪,大言道:“我同盟会今次经营西南,倾全会之力,幸赖海外华人慷慨相助,总理孙先生运筹得当,如今兵强饷足,若得令叔郭协统相助,则取两广易如反掌!两广若下,内地反满志士自然高擎义旗相应,那时候,满清土崩瓦解,大汗子孙复国,你我俱是革命功臣,共享民主共和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