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霜,也闻名请她设计了好几套衣服,所以她才决心创办这个锦霓新装社。
她的新装社和其他的时装公司也有所不同的地方,因为她替人家设计时装来,是得看对方的身体的高矮以及个性而定的,因之式样便每件不同,而定价也得随时而定,至于一般的定价,像今天所表演的那几件,大概是五十元至八十元之间,如果采用外国料子,定价至多营业额只在一百元左右,较之外商的时装公司,定价是要便宜得多了。(三)
在温暖的空气中,时装表演开始了。
表演的时候,没别的不同,只是放在角上的两架即Spot'lights亮了起来,给表演者一些点缀。
模特儿一共是两位,一位是中国人,一位是外国人,表演的新装,一共是八件。当她们出来的时候,一阵掌声欢迎了她们出来,在她们在来宾中间来回地走了一遍以后,又是一阵掌声把她们欢送了回去。
在这一阵阵的掌声问流淌着的,是咖啡与蛋糕,以及香水香粉的香,是〃英语〃和琴音,是软洋洋的灯光和带着疲情的富丽的装置,是白色的轻雾,那一层层的烟圈。
窗外,夜的黑幕加深了,霓虹灯的光显得更妖艳。秋之晚风夹了肃杀或从跑马厅更威猛地扑了过来。
在字里行间,能看到记者紫燕与1936年11月4H 在国际饭店由戴西组织的时装表演会的格格不入,她觉得在有人连秋衣都没有着落的情形里,锦霓的新装太过奢侈和不近人情,令她无法心平。
可对戴西来说,她的确在锦衣玉食里长大,从来不知道穷人的生活,也没体会到革命者的心愿。从她的生活出发,她想要有自己喜欢的事业,这是她喜欢的时装;她的心愿是推广对国货面料的认同,和对中西合壁时装的流行,反对上海人看不起国货的理念,在接受时尚记者采访时,她们说:〃现在的上海时装只是光怪陆离而已,不要把自己的国产品看轻了。〃她们想让中国丝绸能够与英国呢竞争,让中国女子的衣服很合适自己,很美。她走的是当年郭家在南京路上开永安公司的路线:用世界流行,做中国市场,建立中国人自己的事业。只是,她们的声音在国际饭店豪华的时装秀上大弱了,她们用英语说出这些话来,让大家全不相信。
当时报纸上发表的锦霓新装,如今看来却是完全能让人接受的时髦,而且它里面用世界流行的服装语言表达出来的民族特色,会让人想到要在出国时候为自己置买,用来在晚会上强调自己东方式的秀美含蓄的身体。
在她刚刚从澳大利亚来中国时,在香港码头看到姐姐穿着丝绸衣服,很奇怪,她觉得那不是年轻人穿的东西,那时她穿的是澳洲的天鹅绒裙子。现在她穿着锦霓的中国丝绸新装在《字林西报》上为自己的沙龙做广告,她希望自己是最得体的中国女子。
这是戴西一生中最美满的两年,她有了自己幸福舒适的家,有了开花的爱情,有了漂亮的客厅和家,她是一个年轻美貌的少奶奶,所有少女时代内心的盼望全都成了美满的现实。而且,她还是一个兴致勃勃建立着自己的独立事业的现代女子,而不只是一个以丈夫为职业的女子,在这时,她第一次展现出自己的希望,要求并争取着独立人生的理想。这种独立的愿望第一次,是展现在国际饭店那记者紫燕不能认同的温暖的空气里,好像是暖房里的花朵,但是在戴西以后漫长的人生中,在六十三年以后,戴西去世前的二十四小时中,戴西最后一次看了从前的照片,她在劳改中变了形的手指从许多照片中找出一张老年时为学生的英语口语课录制录音带时的相片说:〃要是我死了,我想要这张照片做纪念照片,因为这张照片显示了,我在工作。〃
而在1936年的时候,战争、背叛、灾难以及琐细的日常生活,都还没有来到她的生活里,那时四周的人,像看好莱坞电影里的幸福一样看她的生活。她的脸上有着一生中最妩媚的、最宁静的、最生机勃勃的笑容,连眉眼间的阴影都是甜美的,她的姐姐玩当年新进口的美国汽车,她的哥哥喜欢跳舞,大家都说,四小姐在国际饭店玩新衣服,只要她玩得高兴就好。
1944 三十五岁 把微笑丢在哪里
Pregnancy takes away from a woman the sense of mystique and treasure towards her own body while she was a maiden。 It also takes away the self confidence of a pretty gril。 The body; which has carried a baby; is by no means tender any more。
突然看到八年以后戴西的脸,在那上面看到了成年人的笑容:那样的自制和礼貌的笑容,这笑容像一面轻纱一样笼在戴西的脸上,遮住她在长长的日子里遇到的那些事,那些失望给她的伤害,也小心翼翼地遮住自己的向往,这一年,她三十五岁了,已经是懂得用一个淡淡的笑容将心事关在心里的年龄。这就是成年人的笑容,实际上我们都不能说它是一个笑容,只能说,这是一种成年女子人世渐深的表情,一种淡淡的惊痛,一种沉默的自尊,一种坚忍的安静。她并不想倾诉,所以用一种笑容将话题遮了去。
1936年那飞扬的笑容已经不见了,虽然她的下巴还是高高地仰着,她总是高高地仰着的。
有时,我看着她这年轻母亲的相片,猜想她那国际饭店时代的笑容是丢在哪一年。
是1937年吗?那一年,日本人燃起的战火渐渐逼近了租界,8月日本飞机轰炸了南京路,海伦离开上海去美国躲避战火,锦霓新装社关门了。这一年戴西失去了她喜欢的工作。她怀了孕,于是离开上海去香港。可是她不喜欢香港,在孩子要出生之前又回到上海。日本人炸了她丈夫的牛奶厂,YH失业了。
生活不再是十全十美了,它一点点展开了漫长的苦路,像罗马郊外的那条略石的大道一样,当年那稣在黄昏的大道上急急地赶路,有人间他为什么这么急,他说他急着赶去城里被罗马士兵抓,那是他的命运。我们都不是那稣,戴西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在等着她,战火拿去了她喜爱的生活,怀孕拿去了一个女子在少女时代对自己身体的神秘和珍爱,和一个美丽的女子对自己的自信,被孩子利用过的身体无论如何不再是娇嫩的了,在生产的时候,无论你怎么被赞美是在创造着生命,但你知道那时你更像是动物,没有一个女子洁净的尊严。
戴西的笑是丢在这一年吗?
或者是在1941年?那一年戴西的第一个孩子静蛛已经三岁了,是个头上打着大蝴蝶结,穿着缝满了蕾丝的连衣裙的漂亮小姑娘,她记得那时爸爸失业在家里,天天出去玩。妈妈为中华医学会的杂志拉广告,妈妈喜欢与德国人合作,有时妈妈开着家里的汽车带着她一起去拜耳大药厂,小时候的玩具里,也有来自拜耳大药厂的东西。
那一年出家门去工作,不像第一次做锦霓新装,这一次有了补贴家用的意思,但事情并没有糟糕到非出去工作不可,家里的佣人一个也没有离开。所以,里面还有戴西自己愿意出去做事的心愿。所以,上海的大大小姐圈子里说这骄傲的郭家四小姐千挑万选,还是嫁错了人,落得自己出去抛头露面,她并不真正十分介意,她不以为能工作是丢人的事,一个女子能靠自己的工作挣钱,总比寄生要光荣。自己什么都能做。才是值得夸耀的,就像二十年以后,她在青浦劳改地挖鱼塘,别人不相信她能坚持下来,可她不光坚持下来,还完成挖鱼塘的指标,回到家,她得意地对自家的孩子说,没有什么是妈妈做不到的,也没有什么能吓住妈妈。不过,这一次工作也没能继续下去,不久租界解散了,她因为不愿意与日本人一起工作而再次回到家里。
这是戴西第二次失去她喜欢的工作,这时她明白自己想要的生活是独立的,创造的,但是她还是没有找到。
戴西的笑也会是丢在这一年里的吧。
或者是在1939年,这一年戴西家的经济情况不行了,丈夫挣不到足够的钱交房租,于是她带着全家住回娘家。
我猜想,这一年她对丈夫应该是失望的,他一直幻想要迅速致富,因为一劳永逸以后,他就能好好去研究他喜欢的各种新鲜流行的玩意了,他实际上真的是一个不想建功立业、只图风流调傥的公子。所以面对一个男子养家小的责任,他感到自己的力不从心,于是他总是投机,他开酒厂,失败了,与人合伙做生意,失败了,1943年的生活对他来说,太严峻了,他不能担当起这日复一日的平淡日子。10月,中正出生。戴西难产,他仍旧离开产院,去过他的夜生活。也许他不是不爱她,他就是无法担当他为人夫、为人父沉重而乏味的责任。
我不知道戴西是不是像大多数女子那样,对自己爱的人,在心里放着一个英雄救美人的梦幻,怎么也不能相信一个一起吃饭时为自己拉开椅子,一起出门时为自己拉开大门,舞厅里要是有一个座位要让自己坐下而他站在身边的人,却在自己为他生孩子难产时,不肯等在医院里,而是去俱乐部玩纸牌。
总之,一点一滴的,戴西失去了从前脸上的透明。她仍旧秀美富丽的脸上敷着成年女子的笑意,像是四十年代女子用的那种肉色粉底,密密地遮住原本的颜色。就像绝大多数这样的母子照片一样,母亲的怀抱里,年幼的孩子仰着胖胖的脸,毫不知情地欢笑。
1945 三十六岁 Easy e Easy Go
Together with a few friends; she asked an exiled White Russian chef; who used to serve in the Royal Russian Palace; to e over and teach them make cakes。 Thereafter; Daisy would never like to have the cakes sold at the local bakeries。
这一年,太平洋战争随着原子弹的爆炸而终于结束。
国民党接收大员来到上海,戴西的丈夫发现,原来财政部长刘攻芸是亲戚,于是,他由财政部长安排。进入国家敌产管理局工作,负责管理德国人在沪的资产。自从二十年代回国,一直事业不顺的吴毓骧终于时来运转。
吴毓骧也和当时的同事一起,多少将没收的德国战俘财产占为己有,使得他那〃get rich quick〃的理想终于得到实现,吴宅的日子一天天丰厚起来。熬过了战争,吴宅的日子,真的开始花好月圆了。当时还是个孩子的洛仑日后回忆说:
〃三舅妈家里的家私是清一色的福州红木,擦得雪亮,银器和水晶器皿是一大柜一大柜的,沙发又大又软,坐进去好像掉进了云端里。三舅妈的圣诞树高到天花板,三舅妈的厨子做的福州菜最好吃,她做的冰激凌,上面有核桃屑。〃
〃三舅三舅妈去逸园跳舞,回来说看到了影后胡蝶,还看到标准美人徐来也在跳舞。〃
〃三舅妈生了表妹,头顶绑了个大蝴蝶结,漂亮得像个洋娃娃,小表弟,胖嘟嘟的,口里唱着童谣:来叫e去叫go,侬格father就是我。〃
有一次,吴毓骧回家,为儿子带回一整套当时在上海非常罕见的欧洲玩具战争模型,许多造型逼真的小兵,大炮,飞机,步枪,小旗,全是用上好的塑料做的,半个小指大的小兵身上,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