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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在乡间漫游。他们的谈话不久就把话题转到了基督教上。当时,在此人专心求学的北京,人们尚无缘接受基督教方面的指导,因此,这位基督徒对他所说的一切给他留下的印象是如此之深,以至于他在从乡间回家后不久,就抽出时间来向这位基督徒提出所有的疑问。在与这位基督徒告辞之后,此人在家中无法再保持片刻的平静。他已经处于半信半疑的状态,已开始让他摆脱蒙昧的光辉是如此强烈,使他无法再对此视而不见。因感到其内心深处心潮澎湃,此人又回过头去寻找那位他刚刚才与之告别的基督徒,请他解释他还不太理解的某些问题,尤其是总体判断上的问题。这位基督徒在对他释疑解惑时给了他一些最适合让他学习基督教的教义,并使其内心得以平静的书籍。他就像是一个急切追求但还只是隐隐约约地感觉到真理的人那样,如饥似渴地读着这些书。对这些书的阅读,以及与之相伴随的祈祷,强烈地激起了他的宗教情感,使他刚一从中受到教益,就接受了洗礼。他用以下决心显示了一种不可违背的忠诚,并以其整整一生信守着这种忠诚:
首先是绝不再吃肉。在中国有一种叫做“老—道”(Laotao)的崇拜偶像的教派,该教派最基本的信条是吃素,且在这方面不能破戒,即便是在最重大的节庆日子里,即在那些就连最贫穷的人也多少要吃点肉的时候,他们亦尽量坚持做到吃素。他之所以产生这一念头,是因为他想以此来表示,他在为其刚刚尊奉的伟大的主服务的过程中会不乏虔诚与勇气。在他看来,既然这么多尊崇魔鬼的人都能如此忠诚地信守这一戒条,那么如果他没能做到这一点,他将会为此感到羞愧。
其次是绝不再取暖。他并非不知道此举在一个冬天冷得可怕的地区会让他付出不小的代价。我在北京所待的六年时间已使我对北京冬天的寒冷有所体会,而曾在北京待了四十年的巴多明神父则对此更有体会。我曾听他对我说过,北京平常年份的冬天也像1709年法国的严冬那样寒冷。在知道这座城市的位置——它仅仅处于北纬40度之后,人们可能会对该地的严寒觉得惊讶,并会从其他方面入手来寻找导致严寒的真正原因。与此有关的原因可能有二:其一是该城附近有终年积雪的高山;其二是这一带的硝酸钾(le nitre,一译硝石——中译者)是如此之多,以至于在盛夏之际,人们可在早晨4时左右看到充满这种硝酸钾的乡村,这些硝酸钾在夜间从地里散发出来时,会使人以为地上覆盖着一层霜。所有严寒都未能迫使这位基督徒,甚至在其年届八旬时去靠近火炉。
第三是在尚且只有女儿没有儿子的情况下坚持终身禁欲。要做到这一点也同样绝非易事。由于女儿们无权继承其父母生前挣下的家产,因此,当没有直系男性子嗣时,相关家产往往会被传给旁系的男性子嗣。中国人一般都希望有男孩来传宗接代,故如果本人没有儿子的话,就会去领养一个男孩。富人们通常在他们自己的家族中领养男孩。尽管兄长们对其弟弟的孩子拥有一种无可争辩的权利——兄长的地位要高于其弟弟,由此,伯父在其侄儿、侄女面前亦高人一等,然而,他们却很少为此使用这种权利。当事双方会聚集在一起,并在相关的契约上签字画押。通过这一契约,男孩的亲生父亲声明,他把本人对其儿子所拥有的一切权利均转让给其子今后将以父亲相称的那个人,而人们则对他的这一做法表示敬意。人们很少过继年龄已超过八岁或十岁的男孩,这也许是因为他们认为过了这一年龄的孩子已不太可能具有一种收养方所要求的温情。养子对其新父亲的尊重是这一契约的关键之处。这方面的约束力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养子今后无论因何种事情产生怨言,均不得断绝这种新的父子关系。如果收养人后来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那么,其亲生儿子将与养子平分收养人的家产。
这种以过继一个男孩作为继承人为特征的收养与民间更常见的收养大相径庭,后一种收养叫做“抱养”(payoyang),即“抱来抚养”(prendre pour entretenir)。后一种方式主要是购买某些穷人家的儿子,这些穷人的家庭因其家境贫困或子女过多无力扶养,而被迫将其孩子卖掉。也有些孩子的父亲将其孩子白送给别人,想由此使自己的孩子在收养人的家中能过得更好。此外,在北京,人们如果想在抱养孩子时更加自由地去选择其认为可能会更具有亲情的孩子,他们可以去一处人们在夜间丢弃婴孩并由皇上每天收留弃婴的地方。在那里,如果他们看到相貌尤其令他们喜欢的孩子,只要给照看这些孩子的人一些物品,就可得到允许把孩子抱走。
《耶稣会士中国书简集》 第一部分关于论述基督教(3)
他们让抱养来的孩子姓他们的姓,并把他作为他们自己的孩子抚养成人。不过,被抱养者很少能在抱养者死后获得后者的全部遗产,因为后者最亲近的亲戚——他们是自然继承人,通常只允许被抱养者获得一部分遗产。更令人同情的是,如果抱养者后来有了自己亲生的男孩,那么,这位被抱养来的儿子得到的疼爱就会更少。更有甚者,被抱养来的儿子还应当老实听话,因为如果抱养人对其不满意的话,他可能被从抱养人的家中赶出去,或被送回他自己的亲生父母处——如果他们知道其亲生父母的话。以上就是在中国为传宗接代而采取的各种领养方式的惯例。陆姓文人并非不知道所有这一切惯例,但是他的虔诚使他超越了一切自然的情感。他没有考虑以领养的方式来弥补迄今为止他在缺少儿子来传宗接代方面的遗憾,因为他不想因此减少其在上帝面前作出的奉献。当获得基督教信仰方面的教益时,他首先想到的事情之一是把其刚刚发现的“财宝”告诉给他的配偶。他把自己具有的所有热忱均用于这一“财宝”上,借以拯救自己和让他的配偶得到启示。他不仅成功地使其配偶也成为基督徒,而且还成功地说服后者和他一起将其认同的这种英勇美德付诸实施。
如果不经常领受圣事,即便持续不断地祈祷,这样一种美德亦将不可能保持下去。这位陆姓文人也同样求助于这种强大的救赎方式。由此,他的第四个决心是每逢节日和礼拜天均去领圣体,每天都望弥撒。人们看到他在冬天最冷的时候第一个到达教堂。有时,由于他来得过早,他会冒着严寒在教堂门口待上很长时间,等待教堂开门。
正是为了不丧失这样一种幸福,他并没有接受一项非同寻常的任命。此项职务在中国属于最有利可图的肥缺,但必须得离开北京赴任。虽然他的级别适合于担任这一文官职务,但他一接到此项显职的任命就予以推辞。吏部的要员们十分希望他接受这一任命,因为他是京城的文人中最精明能干的人之一。他请了所有他能够找到,并且认为会起点作用的人去替他说情,以便吏部能收回成命。为此,他甚至还给吏部的低级官员送钱,好让吏部再任命别人担任此职。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之后,他终于达到了这一目的。对此,主管吏部的大臣对其如此大公无私甚感惊讶——这位大臣并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真正原因——并对他说,已经有许多人使尽种种手段想谋取这一职位,陆氏是他所见到的第一个为推掉此职而如此行事的人。
此外,这样一种对参与领受圣事的强烈眷恋亦伴随着与真正的虔诚不可分离的所有其他的美德。我无法向您叙说他是何等的谦逊、稳重。他的独特风格激起了我对他的崇敬之情。由于甘愿担任我们法国人教堂的讲授教理者,他竟乐于接受相当低的职位。这使他为之受苦,几乎仅能吃米饭和咸菜。他对世俗事物的漠不关心,使他变得像所有传教士那样审慎、克制,而这一特点却并非为所有中国的基督徒所共有,他们当中的一些人还相当随意地要求他们想要的东西。由于认识到时间的价值,他非常注意爱惜时间,不让一寸光阴白白流失。当只身在街上行走时,他始终背诵某些祈祷文,尤其是《圣母经》(Ave Maria)几乎是被他不停地挂在嘴上。当其官职的职责或某些施舍的动机无须他在外面忙于为众人操劳时,他就回到家中,专心于祈祷或阅读基督教的书籍。如同人们已清楚指出的那样,大多数出身还算高贵的中国人都爱摆架子,但他却极为不拘小节,在大街上甚至对那些最不起眼的小孩子也打招呼。
可能正是他身上具有的这样一种如此坚实的美德,引来了上帝在1730年北京发生的那场著名的地震期间对他施予特殊的保护。这场地震在一分钟的时间里压坏了大约十万人。在这场可怕的灾难最惨烈的时候,他与其配偶居住的房子倒塌了,把他们完全埋在了废墟当中。他们既无法逃生,又无法呼救。第二天,人们在废墟中挖开了一条通道,以便把他们拉出来。人们原以为他们已被压死,并已经考虑为其举行葬礼,然而却惊喜地发现他们两人都活得好好的。他们非常平安,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此事在他所到之处以及所有在北京的基督徒中广为人知,而他则把此事归功于上帝的恩典。
先生,请您原谅我长篇大论地讲述这个问题。为了纪念一个如此值得钦佩的基督徒,我的内心一直满怀敬重之情。在提及第三个例子时,我展开论述的篇幅将有所压缩。我向您保证,这第三个例子会使您看到我们的宗教书籍在使中国人改宗方面所起的作用有多大。此人叫皮埃尔·陈(Pierre Chin)中文名陈多禄,苏州人。——中译注。他现在是耶稣会士和司铎。在成为基督徒之前,他以行医为业,且医术高明。以下就是我从他那里得知的关于他改宗的情况。
由于得悉与他一起住在北京的朋友之一是基督徒,由于他还不知道基督教的实质和做法,他决心要认真地审视基督教的一切行为。他注意到他的朋友要比他晚睡得多。为了弄清其原因,有一次他故意装睡,同时又让自己能从床上看到其朋友的举动。不久,他看到他的朋友跪了下来,做了相当长时间的祷告。虽然他不知道这种仪式的动机和目的,但他对其朋友什么也没问,以免朋友知道他正在观察其举止。过了没几天,这位朋友告诉他,自己不得不起个大早去某个地方办事,他就怀疑此事可能与朋友信仰的宗教有关,并决心尾随朋友去那儿。第二天,在听到朋友起床后,他也尽可能悄无声息地穿好衣服,并尾随其朋友出去。他一边跟着朋友走,一边始终注意保持一种既能看到其朋友,又不会被发现的距离。在看到其朋友走进葡萄牙耶稣会士的两个教堂之一后,他在并不知道此为何处的情况下也跟了进去。由于那天人们在此庆祝一个神圣的节日,大批基督徒已经汇集在那里,并共同高声朗读弥撒前的普通祈祷文。他头一次非常惊奇地看到一个布置得极好的祭台、一个放置在中间的十字架、大量已被点燃的蜡烛以及众多跪着的人。尤其让他震惊的是,他看到人们在划十字。他丝毫不理解这一整套排场,这种排场与在寺庙里(原文为les pagodes“宝塔”——译者)搞的那一套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