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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事进行的太过顺利,越是临近歪歪的手术时间,管静竹就越是有一种厄运降临的恐惧。可是她又觉得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推着她往前走,想要停下来已经没有可能。
第三部分 画展《8》冬天悄悄地来临(2)
住院的这段时间,焦阳都是到医院来看管静竹和歪歪,管静竹没有人说,只好把这种心理感觉告诉了焦阳。焦阳由于常来病房,又有女人缘,跟一个姓金的护士相处得很好。焦阳跑去问金护士这个手术的危险性是不是特别大?金护士迟疑了一下,才说这种手术肯定是有风险的。然后就不再多说了。也就是她的这几秒钟的迟疑,暗合了焦阳心底的疑虑。让他相信了管静竹的焦虑并非空穴来风。
有一天晚上趁着金护士值班,在她去给病人打针的时候,焦阳在手术登记手册上,看到了好多接受手术治疗的患者的名字,他便拿出准备好的纸和笔,把这些人的电话和地址抄了下来。
焦阳事先并没有跟管静竹说,便骑着午夜狂奔给他工作配的摩托车,抓紧时间一一寻访了接受过手术治疗的病人的家庭。
调查的结果令他大吃一惊,接受手术治疗的病人,除了毒瘾、失忆、洁癖等症的患者还有存活的以外,因高度智障而手术的病人全部死亡,无一存活。这个结果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当天晚上,焦阳站在医院的大门口等着金护士下班,见到金护士以后,焦阳当场质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金护士沉默了好长时间才说,我跟你还真是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焦阳说你说吧,我能听明白。金护士说,医学的昌明总是建立在无数的失败之上的,你又怎么知道你姐姐没有做好放弃儿子的准备呢?如果她不放弃儿子,她又怎么再婚,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呢?在这个问题上,她跟王梅之间有默契,王梅和医生之间也是有默契的。焦阳道,既然是拿孩子做试验,你们为什么还要收那么高的手术费呢?金护士说,费用高就是治疗,没费用就是谋杀。
金护士最后说,焦阳,我可什么都没跟你说,你要是砸了我的饭碗,我可是翻脸不认人的。说完这话,她头也不回地走了,人影立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焦阳一个人站在医院的大门口,夜风袭来,不胜寒意。
焦阳回到病房,他对管静竹说道,不知我是不是受了你的影响,我也觉得歪歪完全没有必要做手术,他现在挺好的,再说哪有天才大师做手术的?管静竹不快道,我跟你说正经事呢。焦阳说我就是在说正经事,我们明天就出院,不做手术了。管静竹道,你真这么想?焦阳坚定不移地回答道,我真的这么想。
管静竹道,可是你不觉得我们同时也放弃了希望吗?那么一大笔手术费都落实了,这时候放弃是不是太可惜了?焦阳说,我觉得这件事一开始就是我们出了问题,歪歪其实很好,所以希望和手术费都是多余的,可是我们非要他好上加好,这都是我们贪心造成的,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而且我还是要说歪歪就是天才大师,大师是浑然不知窗外事的,也有很多大师生活就是不能自理的,难道都要去动手术吗?
焦阳决定不把这件事的真相如实的告诉管静竹,真相太残酷了,他是怕管静竹跟王梅乃至王斌闹得分崩离析,没有事实证明这件事是他们兄妹俩策划的,但也没有事实证明这件事不是他们兄妹俩策划的。而焦阳知道,管静竹很想跟王斌结婚。
第二天,管静竹就带着歪歪出院了。
王梅和王斌都对这件事情极为不满,他们问管静竹为什么要这么做?管静竹说因为感觉太不好了。这显然不成其为理由,家里有个智障的孩子,自己又不积极的想办法,难道找了个结婚对象是王斌,就真的躺在他身上吃喝,要养这孩子一辈子,一辈子是什么概念?想一想就先把人累死了。还说这个女人多么多么地爱自己,是不是太一厢情愿了?
这当然都是王梅背后跟王斌说的话,王斌虽然没有明确的赞同,但是内心的天平已经向妹妹那边倾斜,不仅回家就摆个臭脸,结婚的事也不再提了。
王梅觉得自已的历史使命已经完成,再说多了并无益处,便不再理会这件事,又去开了一家咖啡厅专营英式下午茶。王梅的优点就是志在参与,赚不赚钱无所谓。有时王斌从生产基地回来,不像从前那样第一时间要见到管静竹,就在王梅门可罗雀的店里坐一坐。
管静竹并非没有感觉出来王斌的变化,有一天晚上,她对王斌说道,如果你心里实在不平衡,那我可以跟你做个婚前公证,有关歪歪的一切事宜都不需要你管,全由我自己负责,你看这样行不行?王斌脱口而出道,你觉得这可能吗?你觉得你做得到吗?那我们还用得着结婚吗?
一语醒心。
两个人也同时为最后这句话愣住了。管静竹的眼泪刷的一下流了出来,怎么又让曹虹说对了呢?她的身后真的是万丈悬崖啊,可她一点感觉都没有。曹虹的话还音犹在耳,她现在真的在这里住不下去了。
管静竹默默地走进卧室,她收拾行李的时候,王斌一直也没有到卧室里来。直到她提着行李来到客厅,王斌才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我不是这个意思。而且他还走过来抱了抱管静竹,轻声地说不要走好吗?管静竹心想,这是戏啊,是戏你就得让人家演完,有些戏人是要演给自己看的。
第三部分 画展《8》冬天悄悄地来临(3)
果然,管静竹搬回自已家以后,除了在公司偶尔能见到王斌之外,他并没有再打电话要求她回去住,这是一个无言的结局。
管静竹交辞职信的时候,把那枚钻石戒指也包在里面了。
隆冬的一个中午,阳光稀松散淡,并没有办法减轻寒冷。焦阳骑着摩托车到效区去送快递,手都冻僵了,送完快递回来的路上,正好经过管静竹的家,他决定上去喝口热水。上楼梯的时候,他的两只手还是抓车把的形态,已经完全失去知觉了。
他用力搓了搓双手,才拿出钥匙。
进了屋以后,焦阳发现不仅门窗紧闭,连厚厚的遮光窗帘也都拉上了,家里收拾的一尘不染。焦阳心想,可能是管静竹跟王斌已经结婚了,所以彻底搬过去住,这边收拾妥当关窗拉帘也可以挡挡灰。
焦阳来到厨房,想烧口热水喝,但是一进厨房他差点没呛个跟头,厨房里有浓重的煤气味,他这才意识到他一进屋闻到的怪味是煤气味,其实整间房子都是这个味,而他猛一进门没有感觉出来罢了。焦阳一边咳嗽一边关了厨房的煤气开关,他推开了厨房的窗户,一股巨大的冷风扑面而来,这才警醒他家里可能出事了。
果然,紧挨着厨房的就是管静竹的卧室,卧室的门开着,管静竹穿戴整齐地躺在床上,脸上还化了一点淡妆,看上去面部神情柔和,仿佛熟睡,人已经深昏迷了。
焦阳抱起管静竹就往阳台跑,又冲回卧室找到一条毯子包在管静竹的身上。并且掏出小灵通打了120急救电话。
管静竹从急救室推出来的时候,全身上下插满了管子,她面色苍白,嘴唇青紫。医生对焦阳说,再晚送来5分钟,人就救不回来了。焦阳随着四轮车一块进了病房,管静竹躺在病床上,微睁着眼睛,眼神空洞而淡漠,她始终也没跟焦阳说一句话。但是焦阳心里明白,一定是她跟王斌的婚事出了问题。
下午,焦阳回去给管静竹拿换洗衣服毛巾等物,回来时在病房的门口听见管静竹的哭声,只见曹虹阴沉着脸坐在她的床边。焦阳以前并未见过曹虹,但看过她的照片,知道她与管静竹的感情亲如姐妹。他想,管静竹心里的苦一定得吐出来。所以他没有马上进病房。
曹虹说道:“……你为了他,他配吗?”
管静竹道:“我哪是为了他,我是为了我自己,我怎么会傻成这样呢?我觉得我也不是跟他不合适,我跟谁都不合适,我终于想明白了,我根本没有被这个社会接纳过……我无论怎么做都是不合时宜的……”
曹虹恨道:“王斌这个王八蛋,我总有一天要亲手杀了他……你为了公司的利益,为了保护公款,为了他家的王豆豆考大学……你看看你累的,还有个人样吗?但凡是个有正常思维的人,怎么忍心把你给赶出来?一个人要自私到什么程度才能干出这种事来?!”
曹虹的话,一下子把焦阳心头的火焰点燃起来,管静竹为王斌做的一切他也是看到的,想不到王斌的心肠如此歹毒,那他就可以确信是王斌和王梅一块策划了给歪歪动手术的事件,他们是要歪歪的命,他们这样算计管静竹是他绝对不能原谅的。焦阳想都没想,就把手里的脸盆和衣物放在病房门外的长椅上,他要到大豆王公司找王斌算帐。
说来也巧,本来焦阳到大豆王公司是碰不到王斌的,因为王斌刚刚下到生产基地才一天,下面的工作还没来得及开展。但他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叫他立刻回总公司参加审计工作,审计局的工作组已经进驻公司了。大豆王公司的工作一直十分正常,生意做得好好的,怎么会招来审计局的工作组呢?王斌派人调查摸底,才知道原来郭宏伟事件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已经完结,而是郭宏伟在这段时间里,锲而不舍的给税局写信揭发大豆王偷税漏税的行为,郭宏伟一直是公司的老人,同时又是“自己人”,所以他知道公司不少底细,更知道怎么检举揭发能把审计工作组请到大豆王公司里来。
所以,当焦阳来到大豆王公司的时候,王斌风尘扑扑的进办公室还不到10分钟,在这10分钟里,他也想了许许多多的事,首先他是不敢相信人真的是会遭报应的,而且是“现时报”,管静竹才走几天啊,工作组就进来了,而他本人对公司的帐目一点把握都没有,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这么大的公司,肯定是有假帐的,也肯定是要避税的,这是一个常识。但是所有的帐都做平了没有,王斌并不十分清楚。
接着,他又想,他怎么就稀里糊涂听信了王梅的话?王梅的话怎么能听呢?她自己的生意做得一塌糊涂,几乎到了包赔不赚的程度。这还不说,再说她的个人问题,她找谁不好,找了一个郭宏伟,当时还没结婚的时候,全家都不同意,都觉得这个人不地道,可她发了疯似的非他不嫁,结果还就是这个郭宏伟,给公司惹来多大的乱子,听说现在王梅还跟他有来往,这个王梅是不是没救了?!结果自己还听信了她的话,放弃了那么好用的管静竹,简直就是找死。
更有一件奇事让王斌感到新鲜,那就是他每次跟王豆豆通电话,全部是为了钱的事。王豆豆的手机永远是关机状态,只有他没钱了,才会主动把电话打过来,闲扯的话不会超过三句,就开始说他买了多少书,多少软件,然后就叫王斌寄钱。这一回王豆豆打电话来当然又是要钱,但是在挂电话之前,豆豆突然说了一句,爸爸,你对管阿姨好一点,她跟我妈妈一样,是个好人。
豆豆挂上电话之后,王斌一直举着话筒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