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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后妈的三明治-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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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十多年来爸爸做的惟一的一件讨贝蕾欢心的事情,她一脸灿烂,连声说“谢了”。    
    “该叫一声爸爸了吧?”    
    “我实在叫不出来,你就别为难我了!”    
    爸爸说:“那以后就叫我大卫吧,别没名没姓,喂呀喂呀的。”    
    “好吧,大卫,请你出去,我要换衣服。”    
    关门,上网。妈妈和北京的同学都等在网上了。    
    “哦噢”!    
    “宝贝,昨天晚上老妈梦见你跌倒在一个泥坑里,哭着喊妈妈,我伸手拉你,但怎么也够不着。今天总觉得不踏实。你好吗?”    
    “很好,很好。今天我转到新学校,迷路了,遇到好心的澳大利亚老人,他们换三趟车亲自把我护送到校门口。今天你前夫大卫先生给我买一个手机,号码是:0061411479859。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


第一部分她还想着见“黑客”

    这个周末妈妈的客厅可能还会高朋满座,妈妈一定会非常得意自豪地公布女儿留学动态。老妈呀,老妈,你是没有看到我哭的时候!不过,也该让妈妈高兴些,贝蕾继续对妈妈报喜不报忧,胡乱吹嘘。    
    又一声“哦噢”!“黑客”到。来回几个message,“黑客”说:你成熟多了。    
    “是啊,天天在这里淬火,应该炼成钢铁了。”    
    “还早,路还长,你还得哭,钢铁是眼泪炼成的。”    
    贝蕾觉得经历了报警、转学、迷路,这西方世界不再那么陌生可怕了,一个月来,饱受打击的自信心又抬头了,踌躇满志对“黑客”写道:    
    “如果再流泪,我就炼成闪闪发光的金子。”   1    
    贝蕾对着镜子化妆,这一套化妆品是“黑妞”送的,在北京她只是趁妈妈不在家偷偷试用过,睫毛膏、唇彩、眼影,这些东西在国内被认为是坏女孩儿的专用品。她挑起眉毛抹睫毛膏,心想在澳大利亚没有人会因为你化妆而评判你的道德品质,这点比国内可爱。哪个女孩儿不喜欢打扮化妆?在北京贝蕾曾经跟“黑妞”一起染过头发,只是加了一点点棕色,几乎看不出来,可还是被老师发现了,因为“黑妞”是坏女孩儿的典型,轩然大波一场,惊动了妈妈,弄得妈妈神经紧张做梦都怕“黑妞”把女儿带坏。    
    浓妆艳抹,戴上耳环手镯和一串石头项链,贝蕾很是惊奇:镜子里这个比张惠妹还酷还时髦的女孩儿是我吗?她真想抬脚就能回到北京的母校,那些永远穿着化纤面料的校服、剪着齐刷刷短发的老同学们,一定会吃惊地弹出眼珠子!    
    孤芳自赏一番,记起今天的主题,不禁心跳耳热——再过两个小时就要见到刘念了!他们相约在悉尼歌剧院广场的台阶上见面。    
    虽然,由于时空距离,贝蕾的热情损耗了不少,网上各路朋友更冲淡了她对刘念的“单相思 ”,但是接到他的电话还是非常兴奋。他刚到悉尼就约贝蕾见面,给了她很大的安慰。自从认识以来,刘念不冷不热的态度使得贝蕾自卑气馁。她已经告诉“黑客”准备放弃“一段朦胧的感情”了。    
    这副德行见刘念合适吗?刘念博学多才,有着远大的理想抱负,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儿?贝蕾想了想,嗨,管他呢!我又不是为他一个人活着。    
    贝蕾就这样出门了,达芙妮在身后哇哇乱叫,说她准备好了早餐,不吃是不尊重她的劳动。什么早餐?无非是面包香肠的边角料,洋后妈把她当成垃圾桶,还一副大恩大德的样子。贝蕾不理她,走出老远还听得见达芙妮骂骂咧咧。    
    今天她要去City吃中国饭,想到中国饭就要流口水,带了钱和卡,妈妈给的两千美金已经存入银行,她申请了一张信用卡,可以消费,也可以在提款机上取现金。中国饭一定要吃,刘念请我?还是我请刘念?或是AA制?贝蕾发觉自己对钱也变得比以前敏感计较了。两个月过去了,家里的情况没有什么改善,爸爸没日没夜地加班工作,可能是为了钱,也可能是为了逃避现实。达芙妮疯得更加厉害了,以贝蕾的年龄和阅历实在无法理解这个白人妇女。譬如昨天,爸爸休息在家睡觉,她拉贝蕾去超市买菜,贝蕾正在网上聊得起劲,摇头表示拒绝。达芙妮开车走了,过了大约十多分钟,贝蕾起身倒水喝,突然撞见达芙妮蹑手蹑脚鬼头鬼脑从大门口溜进来,她没有开车回来,不知把车扔在什么地方,很显然是怕汽车的声响惊动贝蕾。她到底想侦察什么?难道怀疑我偷吃她冰箱里的东西?但她应该知道我对这个家的食物没有任何兴趣。贝蕾对西餐的痛恨甚至超过了对达芙妮的痛恨。她疯了,只能这么解释。    
    贝蕾多次严正声明:达芙妮,我不跟你说话,希望你也不要跟我说话,我们互相不认识。可达芙妮还非要“关心”贝蕾不可,三顿饭照做,衣服照洗,麻烦照找,一个人唱独角戏,天天鸡飞狗跳,动不动叫警察。负责社区安全的警察,类似国内的片儿警,终于忍无可忍对她说:你的家庭问题,最好找家庭问题援助中心。达芙妮还真的打电话给援助中心了,中心的工作人员约好下个星期到家里谈话。    
    “黑客”教贝蕾:反击达芙妮最有力的武器是告她“种族歧视”,西方社会种族歧视比比皆是,但人们对此讳莫如深。达芙妮的确种族歧视得厉害,她骂大卫“中国猪”,还时不时地拿出快过期或已经过期的牛奶果汁给贝蕾喝,说:“哦,我不相信你在中国能喝到牛奶和果汁。”在她的观念里中国简直是饮血茹毛的蛮荒之地。为此,贝蕾打破不跟她说话的戒规,指着洋后妈的鼻子说:“在中国,我上最好的学校,吃最好的食物,喝最新鲜的牛奶,穿最名牌的衣服和鞋子!”best,best,一口气说了好几个best。贝蕾的英语水平已经足够应付达芙妮的口舌之战了。语言学校的老师都非常惊讶贝蕾进步之快,说她有语言天赋,这点倒是要感谢达芙妮。情人港码头上那幢深棕色大楼,阻挡了观光歌剧院的视线,许多澳大利亚人都说应该拆了它。贝蕾发现这幢大楼是很好的“掩体”。几天前,应约见一个名叫“111”的网友,她躲在大楼把角,观察在歌剧院台阶上翘首以待的“111”,当她确信那个身高不足一米六、体重超过两百磅的马来西亚男孩儿,就是在网上热情澎湃献殷勤的“111”,贝蕾悄然溜之大吉。早就听说网友见面难逃“见光死”,总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她还想着见“黑客” 呢。    
    贝蕾再次借助“掩体”,拿出小镜子补点口红,探头往台阶上张望,她要等刘念出现以后,等他有点着急的时候,装作姗姗来迟的样子走上前。


第一部分我生活中最大的痛苦

    今天会不会“见光死”?尽管他们认识在先,贝蕾却总琢磨不透刘念,在最孤独的时候她曾经给他写过一封很缠绵的信,刘念没有回应,仍是干巴巴地谈人生理想。如果他不是冷血动物,就是另有所爱。贝蕾这么猜想。    
    刘念走进贝蕾的视线,他坐在高高的台阶上,神情从容地摊开一本书专心阅读。啊,他真的很帅呢!第一次见面就因为他长得像郑伊健,贝蕾神魂颠倒。她在北京同宿舍的女生都喜欢郑伊健,称他是“我们的梦中情人”。    
    贝蕾揣着一颗燃烧的心,走上台阶,站在刘念身旁。刘念侧目看一眼,目光只及她的高跟鞋和大喇叭裤,继续埋头看书。    
    他一定不相信这个比张惠妹还酷的女孩儿就是他要见的北京女生,贝蕾得意极了。    
    “怎么,不认识啦?”    
    刘念抬头看了一会儿,笑道:“咦,你怎么变了一个人?”    
    “不好吗?”    
    “嗯,无所谓好不好,有一个作家说女人有两张脸,一张是上帝给的,一张是自己画的。”    
    “你是说我本来长得不好看?”    
    “说实话,我都忘了你原来的模样,北京女生,剪短发,穿校服,如此而已。”    
    也许我真的不出众?也许这就是“郑伊健”不冷不热的原因?贝蕾有点自卑。    
    刘念对这个话题似乎没有什么兴趣,他从大背包里取出一张地图:“你比我早到悉尼,拜托你做一天向导,告诉我怎么坐火车汽车,还有怎么申请学校?听说澳大利亚有学生津贴,怎么申请?”    
    你倒是聪明,会走捷径,她想,我一个人在黑黢黢的隧道里摸爬积攒的经验,你就这么坐享其成?在她今天的计划中,除了吃中国饭,还想去动物园看袋鼠。来澳大利亚这么久了,还不知道袋鼠长的什么模样呢,妈妈总问你爸爸带你去这儿去那儿了吗?所有她知道的名胜都问到了,贝蕾不敢告诉妈妈:你的前夫除了第一天带我去City之外,没有带我去任何地方。歌剧院、皇家公园、卧龙岗,都是跟罗老师母子一块去的,星期六她帮罗老师看孩子,星期天罗老师会带着她出去玩,还给她工钱。不过,她已经不想看那个调皮捣蛋的混血儿了,“黄花鱼”答应帮她找一份周末的工作。    
    贝蕾卖关子道:“今天一天可教不了你什么,你慢慢摸索吧。我学校的一个中国老师说新移民都要经历淬火。”    
    刘念显得很失望:“我必须尽快熟悉这里的生活,我的继母只让我在她家住两个月。”    
    看来,天下后妈一般黑。刘念的继母是上海人,她带了一个女儿嫁给刘念父亲,又生了一个儿子。正如语言学校刚学的课文,“我的孩子,你的孩子和我们的孩子”。    
    贝蕾心软了,“好吧,我尽最大努力做你的向导。”她还想到如果“黄花鱼”找到工作先让给刘念,随口就说了出来。    
    刘念非常高兴,“贝蕾,你真够哥儿们!”    
    哥儿们?只是哥儿们吗?那会儿,她也总对米乐说我们是哥儿们,米乐每每噘着嘴说:我不要你做哥儿们,我要你做老婆。贝蕾突然记起米乐的诸多好处,竟有点动情。有一回,几个同学去怀柔玩,经过一条溪流,贝蕾不想水,米乐过去了又回来背她;还有一回,在西单图书城,贝蕾的鞋带开了,米乐立刻蹲下帮她系鞋带,王瑶在旁边拍手说:这个老公真好。在北京她并不珍惜别人的关怀呵护,家里已经有个关怀备至得让她发腻的妈妈,但这里是澳大利亚,她多么希望刘念能够像米乐那样背她过河,为她系鞋带啊。不远处就是中国城,满街都是中国餐馆,闻到葱油炝锅的香味儿,贝蕾像瘾君子吸大麻一样陶醉不已。    
    “天哪,这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味道,我馋死了,洋后妈的三明治吃得我快发疯了!”    
    刘念站在那儿,没什么反应。他刚从国内来,爸爸家里也吃中餐。    
    “咱们一人吃一碗牛肉河粉?”    
    “你非得吃吗?”    
    贝蕾心中暗暗不快,“吃不上中国饭,是目前我生活中最大的痛苦,我的网友们都同情我。 ”    
    刘念还站着不动,“吃饭无非是为了维持生命,西餐中餐同样能达到目的。”    
    “可是,我滴水未进呢。”    
    “我带了面包和水。”    
    又是面包!贝蕾意识到刘念可能是考虑到钱,他的妈妈身体不好,经常病假在家,几乎是下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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