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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坚眼含泪花,再次叩谢:“臣叩谢陛下不罪浩恩。”
待众人出了宫门,左右悄悄对杨坚道:“隋公,郑大夫和夫人怕隋公在宫中与陛下万一话不投机招致大祸。故而才出了这么个掉虎离山之计。”
杨坚长嘘了一口气。
直到此时,他才发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里里外外的衣服,全都被汗水濡透了。整个身子虚脱得连握马缰的力气都没了。
尉迟勤事后得知陛下竟然放走了杨坚,不觉扼腕叹道:“唉!陛下,这分明是放虎归山了啊。”
其实,尉迟将军哪里知道宣帝的心思?眼下,宣帝虽对杨坚不乏防范之心,但并未发觉杨坚有什么害人之心。而且有他在朝,至少还能对宗亲诸王和尉迟家族起到牵制作用。如今的大周江山并不安稳,西北有突厥、吐谷浑连年的骚扰侵掠;南面有大陈的虎视眈眈。杨坚不是齐王和王轨,至少不是自己的宿敌。若只为一时疑心便要除掉他,那该除掉的人只怕太多了。
宣帝倒是听从了杨坚进宫时叙谈时出的主意:既为静养、也为探望母后和妹妹之故,微服出行,常常偷闲来到山间小住几日。如此,或与太后、公主说些朝廷掖宫之事,或是攀到对面慧忍修行的山间,让慧忍为自己理理经络内气,切磋一番武功禅佛,仍旧劝说一番慧忍随自己下山。如此,果然神智身心比在宫中清爽多了。
少林方丈(第三十七章)(3)
这次,宣帝中午爬到山顶的二祖庵,当天傍晚便接到了京城来的急报:边关羽檄飞传,吐谷浑于中夏边地猎火狼烟、演武集兵,恐有侵扰大周之图。
宣帝不敢怠慢,一面匆匆告别母后和公主,一面急驰归京,与众臣商量调集兵力、西讨吐寇之计。
归京后,边关再次飞来急报:吐谷浑大可汗伏允已经纠结齐了各部落兵马,总计四万余人,分别驻扎在积石山、扶州和青海湖一带。
闻听吐谷浑有东侵的迹象,朝中诸多王公大臣倒也纷纷请缨,愿意率兵西讨。就连宣帝自己也有些跃跃欲试。若不是自己的身体日渐孱弱,无法支撑征伐之苦,真想留杨坚在朝辅佐幼主,自己再一次亲率三军御驾扫平西患。
宣帝拿定了主意:此番荡寇,诸将不用,单单诏命释慧忍为行军元师,令他率兵西讨!只要他出山西讨,他还不还俗,实际上也算是还俗了。没有个佛家弟子还领兵打仗、厮杀疆场的先例!待他凯旋归来之日,便可凭他再次建下的功勋晋封他为柱国大将军,继而诏敕他与公主大婚。若他再敢执意回拒,自己便以重新灭法断佛恐吓于他!宣帝料定他为了佛门之故,也不敢不从的。
他要以王力而最终成全胞妹的心愿,让母后了却牵挂从此开心度日。当然,太子阐儿从此也就多了一位忠诚不二的辅弼良臣……
自从边关有变的飞报传到山顶后,慧忍便预感到自己得证圆满的机缘来到了。
果然,宣帝回京几天,诏敕便发到了少林寺——诏命释慧忍为平西大军前军主帅,接诏后着即动身就命。
圣旨发到少林寺之后,重归寺院的七八位师兄师弟,因皆知恢复少林寺禅宗祖庭和佛法道场乃是当今陛下的隆恩,早就准备着报答陛下和朝廷国家的。这次得知慧忍任征西主帅的消息后,请慧忍代为上奏,一定要随慧忍出征西伐,以报圣恩。
宣帝在正武殿隆重觐见了众位武僧。情知强将手下无弱兵,当即便令内史拟敕:分别晋以将军之职,待阵前建功立勋后再重重晋升封赏。
兵马粮草调齐之后,陛下令慧忍为行军总管兼前军元帅;韦孝宽、梁士彦分别任左、右二军行军总管,各率一万兵马督军操练,准备向西开拔。
公主在寺院获知慧忍已率七八位师兄弟奉诏进京,准备率兵西讨的消息后,忽然开始惶惶不安起来:不知此一去是祸还是福?
慧忍前脚走,公主后脚便派人进京打听。皇兄回说眼下慧忍正在演武练兵,不日就要率军西发。
午夜人静时分,公主沐身净手,在禅院前庭的半轮残月下摆上观音像和香炉,欲一观香谱之兆,借问吉凶祸福。
贺公主焚香祈祷,打坐于蒲团之上定神观息、禅坐许久,待三支香火焚到多半时,便秉烛查验观音香谱,见上面竟标明这一柱香竟是功德圆满的极乐之兆!
乍喜之后,转即惊疑满腹,无法断定此兆究竟是凶还是吉?因为按常人而论,出征打仗,此香谱便是大捷而归、封将拜相之喜;若按佛家弟子,此香却可解释为功德圆满、西归极乐之兆……
公主不敢再想下去,急忙跪在观音像前合十默祷,垂泪祈求观音菩萨保佑他平平安安地回到京城……
西北酷寒之地,公主担心翰成平素所穿的僧袍抵挡不了风沙冰雪,一面默默念佛,一面强打精神,亲自动手裁布续绵,要为他缝制两件厚厚的战袍和结实的靴子。
奶娘见公主身子虚弱成这般,一边咳着、一边还撑着要为慧忍亲自缝做棉袍,心疼得碎了般,一面帮她缝裁絮棉,一面悄悄落泪不已,娘儿俩的眼泪滚落在一处……
战袍和靴子刚刚缝完最后一针,挽了结,迭好包,慧忍那里已集训好兵马、准备西发了。
慧忍向宣帝告了一天的假,匆匆打马赶回少室山一趟,向母亲和公主告别,并回少林寺托付师叔主持寺院事务。
黄昏,禅院的钟声透过丛林殿堂,清晰而悠扬地回荡于山林草坡。少溪河清碧见底,成群的鹭鸥和鸟雀们聚集在密密匝匝的河滩苇丛边觅食戏水。
晚霞渐沉,杜宇的啼声从远处林丛悠然传来。
一勾银月斜斜地悬挂于净蓝的苍穹。
少溪河上,一架木石小桥静静伫立于少室山麓。这座木石小桥是山下的百姓和寺院众僧往来的必经之桥。少林寺僧为着山下百姓和居士们上香、打柴、采摘野果往来方便而建下的功德桥。
桥边风中,一袭羽白僧袍的贺公主怀抱七弦琴,倚栏而立。
慧忍离开山门、下了石坡,牵马缓缓而来。他身着大周武将绛朱色公服,腰间挎着那把青铜宝剑。最后的一抹夕阳斜晖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绛朱色的公服上也被镀了一层令人目眩的金泊。
远远地,他一眼望见了伫于桥畔风中、遗世独立的贺公主。
入秋的少室山,满山遍野的林木草叶被秋霜染得东一簇橙黄、西一片胭红。摇摇曳曳地与晚霞夕晖相映,仿如彩锦般烁烁闪闪。一阵劲烈的山风吹过,橙黄胭红的落叶四下里纷纷拂扬。
慧忍行至桥畔,扶着马缰,慢慢地停下了脚步,默默无语地望着她宽大的羽白僧袍和长发于风中曳曳微扬,也望见了她脖子上挂的那尊青玉观音!
公主眼中开始噙满了泪花,她在桥阶上坐了下来,随着一串琶音扬起,七弦琴铿然流泻出一串旋律,公主含泪且歌:
少林方丈(第三十七章)(4)
“嗟尔雁飞、山水寥兮,
胡草茫茫四顾缈兮;
人儿将去心儿萦兮,
关山一别塞风寒兮;
魂儿归矣、梦儿盼兮,
霜月万里长相忆兮……”
公主的歌喉含着悲咽,音弦里如泣如诉。
慧忍拚命咬住泪,默默地站在桥栏的另一端,听琴韵含泪、歌声呜咽,如高山流水,如林涛泣诉。山风猎猎吹拂着他身上的夹袍,仿如旌旆旄旗在风中飘扬的声响。
然而,他的眸光中却仍旧含着沉冷和刚毅……
突然,听只“钪锒”一声,古琴的七弦竟然同时绷断一双!
他们惊惧的双目同时凝注着对方的眼睛,久久地,皆不作一语,却是一个是神情悲壮,一个是面色凄绝……
一群山鸦砉然掠过半空,朝西面渐渐黯淡下去的山林悠然飞去。
慧忍望了望天色,深碧的眸子又望定了泪眼迷朦的公主一会儿,毅然翻身上马,在马背上转过脸来,深深地望了公主一眼,只说了一声“公主珍重”,便骤然打马而去……
公主抱琴拾级而上,伫立于桥的最高处,直望到他的身影飞驰离去、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于山野林丛、古道小径时,突然泪如雨下,遥望着暮空远山,双手一扬,将断了弦的古琴奋然抛掷于千崖万壑之中……
少林方丈(第三十八章)(1)
剧痛中的慧忍只觉得面前一片血雨撒落,他下意识地眯了下眼睛,在西面大漠夕光的反射下,眼前一片鲜红……
慧忍没料到,此番西伐,被宣帝敕命为自己行军副帅者竟然会是尉迟公子!
慧忍向宣帝请求道:“陛下,此番西伐,请陛下随便任命朝中任何一位武将做我的副帅
都好,只求留下尉迟公子在京。”
宣帝道:“御弟有所不知,尉迟公子也是闻知这次你被任为行军元帅后,才数次上表又几番求见,非要朕答应他和你一起西伐,还一定要做你的左右辅将不可的。他说,大周可以没有他尉迟佑,却不可没有你周翰成。”
慧忍闻言,更是焦急万分:“陛下,尉迟公子和我一齐出征,将来,万一……公主她……又如何是好?”
“他哪里肯听?言说你若不允,他就是留在你的帅帐左右做一名普通的侍卫,也一定要随你出征。无奈之下,朕只得任他为你的副帅,朕想,既然他一定要和你一起出征,你们相互照应一下也好。”
慧忍自然清楚,尉迟公子一定要伴随自己左右,是为了公主和自己的缘故,禁不住心内一热,感叹世间竟有如此至情至义的男子,可惜公主因执着痴妄,竟不能识领尉迟公子的这份深情和赤诚……
大军进发之日,宣帝亲率文武百官于京城门外相送。城外官道两旁,旌旄飘飘,鼓乐齐鸣。
宣帝当着文武百官和众将士,亲赠慧忍、尉迟公子等几位帅将每人一套战袍盔甲。尔后在郑译大夫编演的《将军令》和《定西番》金鼓阵乐声中,大将军周翰成、韦孝宽和梁士彦各率一万兵马,三军车骑步兵同时离京进发,待逼临敌界后再兵分三路、分别击敌。
贺公主的朱轮华辇停驻在西征大军必经之路的山坡上。大军经过时,贺公主掀开华帷的一角,目光幽幽地默默目送大军迤逦北去。
马背上的周将军和尉迟将军几乎同时都看到了停驻在半山坡上公主那高高的华辇和随风飘飞的帘帷。他们并辔而行,战马行至坡边时,离贺公主的华辇只有几十步远。他们知道那是公主的凤辇。然而他们和大军普通将士们一样,面无表情,目不斜视……
在马蹄踏踏、迭鼓隆隆中,大纛猎猎、旌旆曳曳,大军过后,尘埃满天,渐渐地融入远方古道的尽头……
中夏还是秋高气爽的时节,西征大军一路北进,临近大周与吐谷浑交界时,早已是风沙茫茫、大雪翻飞的酷寒季节了。
吐谷浑兵马素来骁勇善战,又仗着地势谙熟,前军将士一入边地,驻兵远察敌营俨然有序的阵势,慧忍便预感到吐谷浑此番动兵,恐怕不像往年一样,只是为了抢掠骚扰一下就肯善罢甘休的。
在夺取临羌城一战中,大周士兵围定城楼,敌兵顽守不懈。大周军连着几天猛扑都未得攻克,士兵伤亡却已达数百人。
后来,慧忍与辅将们设计,装做鸣金退兵,将军队撤离几里之外隐藏起来,然后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