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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地址好熟。”
一鸣笑笑。
“咦,”子能想起来,“这不是李倩清大律师的住址吗?”
“正是。”
子能心一凛,“发生其麼事?”
“凶杀案。”
她们赶出门去。
在警车上,子能说“我们又可以与老朋友见面了。”
“一点不错,根据现场的伙计说,仍然是那三个人夏家齐、李倩清及李情文。”
“那少女也在?”
“是,她也在场。”
她们迅速赶到现场,警察连忙让子能进屋。
小小鲍寓一尘不染,布置同上次一模一样,茶几上有一束紫色毋忘我插在水晶玻璃瓶中。
“王督察,这边。”
乳白地毡上有一大滩血迹,一具没有生命气息的身体倒卧在地。子能走近蹲下,看到那人的面孔,呆住。
“是夏家齐。”
法医官答“一点不错,头颅被打烂致命,凶器是一支垒球棒,在这里。”
“由其麼人报警?”
“凶手本人。”
“凶手呢?”
“在房里接受盘问。”
子能连忙推开房门,只见李倩清紧紧拥抱住妹妹倩文,两人都全身颤抖。
李律师身上有血迹。
子能站在门角,啊,这是怎麼一会事?她满以为受害人会是李倩清。
一名警员轻轻说“她提早自办公室回来,一打开门,便看著有人扼住妹妹脖子,压在她身上,意图强暴,她急痛攻心,为救妹妹,取起球棒,一棍打在他头上,发觉他倒地不起,便打电话报警。”
子能不出声。
一鸣说“叫救护车。”
这时,李倩清忽然开口说话,声音很轻很轻,“他叫我相信他,以后都不会再犯。”
子能小心聆听。
“他说那女子引诱他,他想走,她拉住他,他急了,才把她推跌在地,她大叫,他慌了,才用槌子打她的头。”
一鸣也不出声。
李情清已遭到最大惩罚,而夏家齐罪有应得。
她喃喃说“他叫我相信他。”
于是李律师知法犯法,伪造人证,为他脱罪。
这时—救护人员把两姐妹接走。
子能深深吸一口气。
“这空气里有太多邪恶,我们走吧。”
一鸣打个冷颤,跟子能走到街上。
两个人都感慨得说不出话来。
“她帮他脱罪,却又亲手处决了他。”
子能说.“最可怜的是李倩文。”
“她太听姐姐的话了。”
案子终于结束了。
半年后,子能到医院去探访一个人。
她带著一盒小小糖果。
病人坐在一张长凳上晒太阳,神情相当愉快,身后的看护同她说“有朋友来看你了。”
她转过头来。她不认得子能,却一脸笑容。
子能把糖果交到她手中。
她打开盒子吃糖,“嗯,真好吃,但是,你没有带花来,你不知道我喜欢紫色毋忘我吗?”
看护说“除出王督察,就只得她妹妹来看她。”
子能问“医生怎麼说?”
“医生说她需要接受长期治疗,她受刺激过度,精神失常,许多事已不复记忆。”
“这半年没有进展。”
看护欷虚,“医生说她只有更糊涂了。”
“请好好照顾她。”
“这是我的职责,王督察,请放心。”
子能温和地对病人说“我走了,下次再见。”
病人依依不舍,“记得再来。”
真难以想像,不久之前,她在法庭上英明神武,运筹帷帐。
子能叹口气,静静离开精神病医院。
其他人会在报上读到这样的新闻“妙龄女子倒毙寓所,情况可疑,警方证实是本年度第十三宗谋杀案。”
但是王友娣督察赶到现场所看到的情况,复杂得多。
法医官高少珊与她一起到达商业区一间小小鲍寓。
少珊先进门。
她笑笑说:“王督察早,彷佛愈来愈多女性加人这种厌恶性行业。”
友娣也微微笑。
真是,从前,叫友娣,叫少珊的年轻女性,多数当秘书、售货员,或是教小学、做家庭主妇,怎会做警官或是法医呢。
她俩已经合作过多次,两人小心翼翼走人现场。
受害人躺在地上,已无生命迹象。
头上有明显伤痕。血液已经凝固。
少珊蹲下仔细检验。
助手走近报告“找到她的身份证了,死者叫邓雪灵,廿一岁,独居,今日钟点女工上班,发现她倒地,於是报警。”
案头还摆看她的照片,生前,是一个活泼漂亮的青春少女。
少珊说“头部受重物撞击,头骨破裂死亡。”
“门窗并无被撬痕迹,凶手是熟人。”
友娣走进小小寝室,发觉陈设一丝不乱,地方虽小,但是不论家具、衣物、用具,都十分考究,全是贵价货品。
这位邓小姐,年纪轻轻,已经学会享受生活。
衣柜里的时装,每件上万。
少珊问:“她从事何种职业?”
“她是学生。”
“学生?”
“是,这里有华南大学学生证。”
“马上去跟一跟。”
“这里是她的电子手帐。”
啊,所有的资料都在里边了。
“拿回派出所把内容印出来。”
少珊说:“我在这里的工作已经完毕,报告稍後呈上。”
友娣点点头。
她在想,不久之前,死者还是一个小女孩,为功课烦恼,为男同学欺侮她哭泣,放学时,会大声叫“妈妈,我回来了”。
像水仙花一般短促的生命,真叫人难过。
不知在其麽地方,父母还等地周末回去吃饭。
少珊叹息一声,离开现场。
回到派出所,助手问她报告“华南大学社会系提供资料说,邓雪灵早已退学。”
一切都在意料中。
邓雪灵已是职业女性,她的生活消费,无论如何,不似女学生。
手帐里资料已全部印出来。
“嗯,她是欢乐导游公司的红牌女,几乎每个晚上都出差。”
“还有收人记录,看,五月三号现款美金五千,五号六千,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这里有人名。”
“我们中奖了。”
“有三个名字:陶森,是森森餐厅东主,司徒忠,车行经理,还有朱家保,银行贷款部经理,全部是中年高收人人士,都是她的熟客。”
友娣不出声。
这本手帐,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堕落史。
“第一件事是通知她家人。”
这真是世上最艰难的任务之一。
邓雪灵的家本在”幢政府廉租大楼,一条长廊,几十户人家,鸡犬相闻。
大楼里住着许多不满现实的年轻男女,想挣脱出身,生活得更好。
有的用功读书,终於出人头地,有的走捷径,像邓雪灵,悲剧下场。
友娣伸手按钤,一个中年妇女探头,“找谁?”
“警方人员。”
助手把噩耗轻轻说出。
中年妇人还不大明白,“她在大学宿舍出事?她几时可以出院?”
警员再清楚地说一遍,邓雪灵已遇害身亡,永远不会回来。
这时,一个小小六七岁女孩进来唤人“外婆,是谁来了?”
那小女孩有极大极明亮的眼睛,甜美笑容,长得与邓雪灵十分相似。
希望她们会有不同的命运。
接着有人问“我妹妹怎样了?”
少妇是雪灵的姐姐雪梅,小女孩的母亲。
她这样对警方说“我们一直以为她在大学读书住宿舍,功课忙,已有个多月不见人,但是隔天一定有电话报平安。”她落下泪来。
“有无发觉她出手阔绰?”
“有,她说,她的男朋友善待她。”
“你们没有疑心?”
“我们不懂怎样教她,她是大学生,懂得比我们多。”
“请来办理有关手续。”
友娣觉得无可疑。
她与助手到欢乐导游社。
主持是一个浮夸滑头的年轻人,他听见邓雪灵不在人世的消息时,脸上的震惊、惋惜、悲伤全是真实的。
友娣问“你做她皮条客有多久?”
那人抗议.“王督察,说话别那麽难听,我主持合法导游社,小姐们同她们男朋友做些甚麽。我无权干涉。” “答我的问题。”
“邓雪灵活泼可人,极受欢迎,许多客人指明选她,她在我旗下已有一年。”
“她可有敌人?”
“谁没有仇人呢?关公也有对头人。”
“回答问题。”
“她才廿一岁,时时笑,大家都喜欢她。”
“说下去。”
“上星期,她同我说,她要退出这一行。”
“为其麽?”
“我不清楚,这一行人来人往,频频换血,已成惯例。”
“你昨晚七时至十时在其麽地方?”
“王督察,我在一个牌局里,从下午五时到凌晨二时,未曾离开,输得一败涂地,有三名以上证人。”
友娣与助手离去。
“不是他,那麽,就要查她的常客,一定是众多客人其中一名,
因小笔争执,或为钱银,或为恩怨,那人突然发怒,取饼凶器,袭击死者。”
“凶器是一钝器。”
“据法医官说,最可能是一只举重哑钤,但遍寻不获。”
“可套到指模?”
“室内到处有陌生指模,可见小鲍寓内客人甚多。”
友娣侧著头。
是什么令一个大学生堕落?
是金钱物质的引诱?
抑或,她需要异性的关注?
王友娣督察找到森森餐厅去。
东主陶森在厨房里忙碌不堪。
听到邓雪灵的死讯,他沉默兼哀伤,像是与这个女孩子有点真感情。
他坐下来,叫伙计斟出咖啡。
他轻轻说:“我每个月见雪灵一次,我们看场戏,吃顿饭,谈天、说笑,然後,我到她的公寓休息。”
“上次见她是其麽时候?”
“每个月一号,是我唯一的假期。”
“昨晚你在什么地方?”
“就在这里,五至十时,晚饭时间,忙得不可开交。”
陶森是一个老实的中年人,他忽然流泪,“雪灵可有痛苦?”
“一击倒地,没有太大痛苦。”
“那麽可爱的女孩子——”
“你好像很喜欢她。”
“是,我们来往已有一年,她与一般导游女郎不同,她不会勒索客人,她把我当作朋友,自妻子去世後,我甚寂寞,她给我安慰。”
友娣问:“你对她很慷慨?”
“过得去吧,上个月,她告诉我,那是我们最後一次见面,她不做了,向我道别。”
“为甚麽?”
“她要结婚。”
“结婚?同甚麽人?”这是一项重要发现。
“她没说。但是明显对婚姻有憧憬,我有点担心,对方知道她做何种职业吗?”
“也许她瞒看他。”
“长期隐瞒,必定痛苦。”
友娣知道又多了一个疑凶。
“陶先生,你为其麽不好好找一个女朋友?”
陶森苦笑,“没有时间,这间餐馆一天十八小时需要我,妻子病逝後又不想再……雪灵是个好女孩,我很难过。”
友娣离开森森餐厅。
“无可疑。”
“来,让我们到忠诚车行去。”
司徒忠一听有人找他,立刻满脸笑容地迎出来。
“这位小姐是来看我们最新型号的跑车吧。”
友娣表明身份。
司徒忠一呆,“王督察,什么事?”
“你可认识邓雪灵?”
他稍为变色,“这,这个,终於答:“是,但是自上个月起,已无见面。”
“何故?”
“她要结婚了。”
又是同样的讯息。
邓雪灵告诉全体客人她要结婚。
司徒忠轻轻说“我送她一件金器作为贺礼。”
“你好像把她当朋友。”
“她很温柔。”司徒忠牵一牵嘴角,“时时聆听我的牢骚,我很喜欢她。”
友娣给他看警方档案照片。
“啊,不,这是雪灵?”他惨叫一声。
“昨晚七至十时,你在什么地方?”
“昨天是我结婚十周年纪念,我们邀朋友在家庆祝。”
“你有妻子?”
“她是家庭主妇,很少出来。”
“但你却同邓雪灵做朋友。”
“王督察,男人个个有冶游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