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难受的胃,唱着:也许我将告别不再回来,你不要悲伤你不要难过,校园里有我们付出的爱。
三天过去。第四天,她在图书馆挡住我:怎不呼我?
你不让呀!
呆子。她亲昵地说着,竟然手伸出来想摸我的脸。我赶紧挡住:校园里不流行亲昵的举动,不要拉本世纪最后一个少男下水。
她叹了一口气说:“瘦多了,今天咱们到我家涮锅子。”
三堂会审?我高兴,更多的害怕。高兴得我心跳腿肚子转筋。害怕得我一句话都说不清。
她让我换上她新买给我的防寒服,怯怯地挽住我的胳膊。我幸福得要晕倒,用发颤的口气说:咱们这个样是啥关系?
她用我一生最难以忘怀的口气害羞地说:就当是恋爱关系吧。我一下子把她搂在了怀里。她说她家里是爸爸说了算,老头子最爱下棋。你不过先得让他输,然后趁他眯着眼睛想招时,你悄悄地放他一马。这时候我理解了我妈活着时说的十个姑娘九个贼的确切含义。可怜的“六爸”。
“六爸”其实一点都不可怜,他是一个大部的部长,正厅级。这是我让完棋以后听到保姆叫才知道的。我想跑,可是我的手正被厅长抓着。他说小伙子我知道你文章写得好,可是人不实在呀!再来一盘,要真水平。望着老头那笑起来就像我爹的脸,我立马上阵,杀得他呀满头汗。可是糟了,我的准恋人生气了,她扔下我不管了。有啥大不了的。我借时间太晚要告辞,“六爸”把我再一次摁在他面前。我们又开始下,直到吃饭。火锅吃得很过瘾,还喝了数不清的叫做长城红的酒。老头送我出了小门、大门。最后把他姑娘的手放到我手里,把她交给我了。有空咱们再来一盘。
放寒假,我告别我的未婚妻,回到陕北老家。家里唯一的哥哥和父亲分家奔小康去了。爹说分粮时哥多分了两斗说现在一个大院子过得凄惶得很。爹最后说你妈要不是给你四处跑着借钱交学费也不至于躺倒就再也没起来。你毕业了能分回来到咱们的县上就好了,我还可以隔三差五的到你那儿去吃羊肉泡。行,咱还吃火锅。我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开学后我和我的准恋人在京都实习,我是学中文的,在报社。她是学音乐的,在歌舞团。我们表现得很出色,单位都分别找我们希望我们留下来。她留下了,我回了老家,在县文化馆整天跟着社员扭秧歌。她没有到车站去送我。
有时候我坐在家里的黄土梁上心里也烦,可是我看着我满头白发的爹吃着大碗的羊肉泡和我第一次进馆子吃饭一样的幸福时,我就心里平静了。想起大北京不是咱这穷小子呆的,那里连上厕所都要钱。你看咱满山遍野的花儿草儿呀水呀白云呀五谷呀黄土呀太阳呀雨水呀哪个要钱。我给心找回了平衡。这样想着,我就拍拍身上的土,蹴在父亲跟前给他剥起大蒜来。
半年了,我仍忘不了我的昔日的恋人。在报纸上我看到她的一场场成功的演出,看到她一次次漂亮的面孔。我便老是做梦,全是我俩吃火锅的画面。直到有一天,我正在指导一个乡排节目时,一个漂亮的女孩走近我的跟前。她说还记得我的传呼吗?我抬起头来,是她,是我一辈子也抹不去的身影。我恨不得向世界喊出那世界上最美好的数字:6815449呼93530。可是我说出的却是这儿穷得就只有山。
可是它有爱情,有满山遍野的信天游,有人间最浓的亲情。她激动地说着拍拍手里提的纸箱说,你猜我给你带来了什么礼物?我打开就乐了:一只电火锅。
咱今天就涮锅子。
对,我去把我爹接来。
呆子,咱爹。我给爹把买牛的钱带来了。
第六部分:女生宿舍敲门声留一个位置给自己
这使我想起少女时代收到的那封重如生命的信,想到那个善良的人在生命行将消逝时给我忠告。
17时我为自己设计过一次近乎惟美的死亡;死亡的地点要设在一片芳草萋美的山坡上。坡上要长满开着白色花朵的树。我穿一件白色纱裙,静静躺在树林里,悄悄地死去。而林间落英缤纷,渐渐覆我成花冢……我将死亡如此诗化绝非是耽于少女梦幻的浪漫。如果一个人的生活美好而愉快,那么,任何一种凄美的死亡形式也抵不过在阳光下享受生命的欣悦。可是我活得并不美好。幼时一场高烧之后我的双腿因小儿麻痹致残。我没有缤纷的童年,也没有所谓的“花季”。我看到别的女孩被人喜欢被人赞美就羡慕极了,而我得到的只有怜悯和歧视。一个女孩子,如果天生丑陋却又偏偏聪明善良,那么她便注定了要痛苦一生了。
我开始暗暗筹划这件事。
首先,要有足够的钱买一条白纱裙。因为残腿的缘故,我做了回女孩,却从未敢穿过裙子,因而,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无论如何要圆了自己曾做过无数次的裙裾飘飞的梦。可是那时家里的日子很清苦,父母为了给我治腿已负债累累,我实在不忍向他们要钱,所以我必须另想办法弄到买裙子的钱。我的运气不错,在那条又窄又脏的小市场上转了几圈后,便找到了一份星期六替人看书摊的活计。
摆书摊的老头姓于,是一位退休的教师。他的摊子上多是些旧书,而且大多是古今中外的名著,这在当时是很难买到的,我不明白,作为知识分子的他怎么舍得把这些宝贝书卖掉呢?不过我已心灰意冷,没兴趣打听别人的事,便只管懒懒散散地卖书了。卖一天书我能挣两元钱。
于老师的书并不比周围摊子上的鱼肉青菜好卖,所以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出神地想自己的事情。有时于老师回来得早,就到摊子上来陪我,问问我的功课,或是和我谈谈理想与前途的事。我只是苦笑,并不回答他。于老师就摇摇头说,你这孩子太抑郁,这样不大好,不大好……
三个多月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最后一个星期天的傍晚,于老师来收摊子时我告诉他下一次我不会再来了,甚至以后也不会来看他……说着说着心里便有一阵酸楚。三个月的相处中,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对我和蔼而有耐心,我看得出,他挺喜欢我的,这使我悲苦的心里常常浮起一丝暖意。于老师说,本来有许多话要对你讲的,可是总抽不出时间来。这几个月来,你真是帮了我很大的忙,我该感谢你哩。还有我的儿子,他不能自己来谢你,要我把这两本书送给你。我从他手上接过那个裹扎得精致而结实的纸包,打开来,里面是两本书:海伦·凯勒的自传和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心如死灰的我对这两本书没有太大的兴趣,却惊讶他的儿子为什么要谢我并且送书给我。见我狐疑不解的样子,于老师慈爱地拍拍我的头说,有空翻翻这两本书,说不定对你有好处哩。
离开于老师的书摊后,我便到附近一家商场买下了自己早就物色好的那条飘逸洁白的连衫长裙。抱着裙子和书回家,想着这条洒满阳光和稀疏的树影的路上,以后再不会有一个一瘸一拐的女孩落寞地走过了,不禁眼泪汪汪……回到家后,我按于老师的话打开了那两本书,就在这时,那封让我在阳光下找到了自己并开始充满自信的信滑落出来。那封信是于老师的儿子写给我的:
忧郁女孩:
你好!
也许你不喜欢我这样称呼你,可是父亲说三个月来你的的确确是忧郁着的。父亲猜测你一定是为自己的残腿而烦恼,可是你不知道我对你却是满心羡慕呢。去年,我的腿上不幸生了骨肉瘤,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骨癌,这使我不得不离开了大学校园。我学的是石油化工专业,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到大庆油田去工作,去创出一番辉煌的事业。可是,这个愿望也许永远无法实现了。如果我能像你一样,拥有青春和旺盛的生命,拥有一个长远的未来该多好啊,昨天,同病房的小病友侍养了两个多月的麻雀死掉了,他伤心地哭了一夜。早晨,阳光洒进窗子,叽叽喳喳的鸟叫声随之涌进来,小病友又流泪了,他说:“那只麻雀再也不能在阳光里欢畅地叫了……”无论是做一个人,还是做一只鸟,能在阳光里愉快地来来去去,唱一唱自己喜欢的调子,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多幸福啊!希望你珍惜自己的那个位置,那份生命。
一年来,父亲为了治我的病将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甚至开始卖他珍藏了一生的书籍。这样,他一边摆书摊,一边还要来医院照顾我,替换劳累了一周的母亲。这段艰难的日子里,多亏有你帮忙,分担我们的困苦,谢谢你,善良的、但愿不再忧郁的女孩!
读完这个陌生男孩的信,我的心被深深触动了。含泪望一眼绯红色的窗外,夕阳竟也燃烧得那么美……的确,并不是每一个生命都能够像花朵般绽放出绚丽的光彩,甚至如火焰般燃成一片辉煌,可是能够在干净、温暖的阳光下,品味生之愉乐,已经是一种幸福了呀! 那晚,我将这一段心灵的历程讲给母亲听,母亲哭了,她说,傻孩子,你是妈妈最好的女儿,你死了,妈会疯掉的。我的容颜不美丽,我的肢体残陋不堪,与其穿着美丽的白纱裙走向死亡,为什么不穿着它走到阳光里去呢,那个世界也是属于我的呀……
多年以后,我在大学的图书馆里读到了罗曼·罗兰的一句话:“让每个人在太阳底下都有一个位置。”这使我想起少女时代收到的那封重如生命的信,想到那个善良的人在生命行将消逝时给我的忠告。我暗笑自己少女时代的幽闭情结,为什么要放弃阳光下属于自己的那个位置呢?正如那个患骨癌的大学生所说,“能够在阳光里愉快地来来去去,唱一唱自己喜欢的调子,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多幸福啊!”那枚鲜红的充满希望的太阳是为每个人而升起的。如此,我们在忧伤的时候,沮丧的时候,甚至绝望的时候,千万别忘了窗外还有很美的阳光,别忘了在阳光下给自己留一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