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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剧色彩。我只是在向你说明这是一个季节,深秋。
你喜欢秋么?影问我。
我奇怪怎么没人在这时候给我一刀。我是那么地喜欢秋。我能把唐诗宋词里关于秋的诗句倒背如流。像英语中ABC的发音。
影笑了笑说,秋和风是两个极相好的女孩的雅称。像古人的字号今人的笔名。字号和笔名原本是一回事。(我深深地,深深地有同感。我要为古人们干杯。很久没有这样的知音了。)
家乡有座桥,桥两边延伸着长长的铁路。她们便常在黄昏时分来到桥上看桥下的流水和戏水的鸭,看天边的夕阳一点一点地消失。我记得草长莺飞,记得秋水长天共一色,落霞与孤鹜齐飞。家乡没有鹜或鹤一类的水鸟。幻觉是一种美,浪漫也是。家住学校,她们便常跑到墙边,从墙的这头画到墙的那头,再从墙的那头画回墙的这头。捧着琼瑶缩躲在小阁楼里总会头挨着头直到彼此都模糊了视野。在碗里打上饭夹上点菜便相互跑串相约溜到一间教室里钻到一张桌子底下,(那些凳子于她们是一种多余,像人类的垃圾。)直到彼此的饭碗被敲得咣咣响还舍不得回家,让各自的家人找翻了天……而所有这些孩提时心灵的故事只有在月夜里星儿能读懂全部,也只有你在月夜里才能告诉星儿全部。妈妈说她俩淘气,串在一起会闹翻了天。真闹翻了天的。故事再美好也会有悲剧的出现。真闹翻了天的,高考那年。
高考那年。影踌躇了一会,她们是在相识的老地方闹翻了天的。所有能归纳起来的原因只是因为彼此都太固执。谁再也没有去找过谁。后来秋考上了北方这所大学。风冷视这一切说秋的不辞而别对她太过分。九年了,九年的感情想来都有点酸。秋固执地认为她不会再想起风,以后大家都会在各自的环境里沉默多年。可事实上秋每每和我讲起她与风的那段过去时总会哭红了眼。我想大凡外表坚强的女性其实内心都柔弱如水罢。她想给风寄去她在入秋时节不胜清寒的五台山南山寺前的石阶上所拍的那张相片。她在相片里挎着背包瘦瘦小小的模样像一个流浪的小女孩,坐在数也数不清而又罕无人迹的旧台阶中央托着小手仰望着天上的白云。那瘦小的身影和痴迷向往的眼神所流露出来的神情总会让人生发出百般的怜爱。秋常常捧着相片,反反复复地说,若是风看到了,一定会,一定会……请原谅我无法用平淡的语言来表述秋的那份感情。人世间原本有种挚诚的友爱无法描述。我想做点什么。我一直在承受着秋的那份愁苦。我不知道我是怎样地阴差阳错便扮演上了这个角色。有如跌入一座围城,封闭而无助。生活当中的某个角色,由不得你便扮演上了。
影说到这里的时候我仍在期盼着一个罗曼蒂克的爱情诞生。可至今我还真弄不清秋和风与那个爱情故事以及这个小园有什么联系。如果你是个作家,你会将这样零落的材料编写成一篇优美的散文或动人的小说么?事实上生活当中有许多不如意的事天天都在发生,然后天天都在改变,我们便是在这种发生和改变中生存着,并发生着改变。生活当中的许多片段只能归于一种心痕,然后融入成长的痕迹。我转向影,笑了笑。拍拍肩是我们最为熟悉的表达方式,于是我便以最为熟悉的方式拍了拍影,说,其实我也知道,有种感情叫无法说清,那是缘于彼此的感动和共鸣。
影以沉默的方式默认了我的观点。这仅仅是一刹那间的停顿插入。
秋是一个矜持如水洁白如雪露水般晶灵的女孩,像传说中灵动的罂粟花。你相信二见钟情么?(我奇怪影为什么不问我一见钟情。大凡性格怪僻的人都是其思如性么?)再见面时的快乐之后所留给我的却是一片空白,它占据了我所有敏感的神经网络。我听见一种颤栗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很细碎。感觉真实,真实如生命。秋哭着给我讲了许多她的心事。那点点滴滴勾起了我心酸的往事。点点滴滴。我哭了。别问我那是怎样的一种心碎。我哭了。这些年我极少这样哭过。那天夜里没有风也没有月。我们便爬到那棵桃树上,她活脱脱像个小女孩,一手扶着树丫一手扶着我,一顿一顿地将树摇得颤然。很有节奏的那种。相爱缘于一种心的共鸣缘于一种缘分,不是么。说到这的时候影低头陷入了沉思,我不知道那阵沉默有多长,也不知道能否用客观的时间单位来测量,但我知道影哽咽了,甚至打湿了双眼。 我便也沉默着。(任何一个人都知道也应该知道此时该怎么做)直到影抬起头略微地摇了摇说,人的这一辈子宝贵的东西实在太少像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所以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认真体会并好好珍惜。想起风她又哭又笑的那一刻我感觉得到风是她的世界,是她生命湖里避风的港湾,是她爱情生命的一部分。离开了风,再美好的爱情于她也只是一杯清淡的水。捡起那一地的落叶吧,你会看见那片片落叶里满载着秋和我恋风的忧愁。而南国的风啊,可知道这一地的落叶便是那一地的秋么?
我不是影。我和你一样关注着秋和影下面的故事。我所能补充的是影在此之前已决定去做一件事,影说那是他这一生最真实也是最完美的追求,虽然知道也许会很不平坦。影说你把它记下来吧,记下这未果的心愿和这个小园里所有发生的一切。来年我结婚了,定会请你到我家去喝酒。我知道影注重结果,影向来很欣赏开花时节的那份美丽,同时更向往结果时分的那份完美。影决定去做一件事的时候,像荆轲。人一旦誓死付出了,情感和心动都会回归于一种本原。只是我不希望生活中有太多的坎坷和辛酸乃至悲剧再由影来领衔主演。若是悲剧,我知道影挣脱此境后又会去投怎样的罗网。举凡真正美满的幸福都会让人的心灵先去承受一定的磨难罢。我想这就是为什么美丽的玫瑰总会带刺。
影倚靠在柳树旁轻轻地吹起了口琴。故事也就这么完了,很不情愿地就这么完了。影说多年以后他定会请我喝酒,那时再让我续写故事的结局。我静静地倾听着,琴声让我想起清秋时节五台山上自远方幽谷里飘至的恍如旷古隔世悠远的钟声。如空山鸟鸣,在园子上空久久回荡……
我是几年后才独自一人来到这个小园的。影毕业后回到了南方的那座城市。在给我的来信中影说一切都好。他一直在为那让他颤栗的爱情和真挚的友谊而执著地追求着。追求本身会让人醉,这至少让我们梦幻现实的完美并回味过去。我一直在期盼着突然之间有点什么事情发生,有如我一直期盼着多年以后的某一天影突然回来请我喝酒并让我续写故事的结局。也许多年以后我们都会老去,但我依然想,那时我一定会换成小说来继续故事的结局。并以此作为我的结局。
我还应该去看看那片芦苇花。深邃的迷灵飞满了天,这时节里总时不时地会让人醉。
第五部分:美丽的错误半册翻阅过的小说
庄清晚上独自在家看电视,常常突然地无情无绪起来,把音量调到最低,看男女主人公像鱼一样张口闭口,屋里静得只听见窗外雨打在屋瓦上的声音。
夏天快完的时候,庄清独自在家整理旧衣服。在衣橱最深的角落里,她又见到了那件天蓝色的连衣裙。
一件旧衣裳,有时就像夏日里你随手夹进书中的一朵小花,也许很久以后,在你不经意的翻动中,它又会从书页间悄然滑出,当日的娇嫩和水灵已不复存在,但总还有点颜色姿态在,作为它曾经绽放过的纪念。这件蓝色的柔软的旧连衣裙使庄清想起自己已变成标本的学生时代。
回想起来,中学生活谈不上是愉快的,一节连一节的数学、物理、化学课,漫长得好像永生。有时实在无趣,庄清也在下面看看小说书。那时,他就坐在庄清身后。虽然庄清从不回头,却知道他的目光正越过她的肩膀,着落在她的书上,庄清没有和他说过话,只是在翻页时稍稍停顿一下,因为庄清想,她的阅读速度很快,他是跟不上的。
日子就在平淡中逝去了。她——或者说他们——看完了一本又一本小说,但始终没有交谈过。
转眼到了高三,似望断天涯路,却发现没有一条路自己走得了的,十分彷徨。好在到底年轻,尚有跳河一闭眼的勇气,乃向人借了全套《鹿鼎记》,大模大样地在教室里看。
忘了是韦小宝娶到第几个老婆,在庄清将翻页而未翻时,听见他在后面说:“好翻了,其实我也看完了。”庄清回过头去,两人都笑了。以后,他们开始讲话。他向她借《侠客行》的下册,因为她曾把上册带到学校来读,“你知不知道,看了上册不看下册,感觉就像相声里那个老头,听见楼上的小伙子扔下一只靴子,便整夜等着另一只。”
借着这个由头,他们在高三的“兵慌马乱”中逐渐建立起一种平和的友情。那些小说中的幻想世界为这种友情提供了多彩的背景。
后来,中学时代终于定格在一张毕业照上。在照片里,庄清穿着那件天蓝的裙子,她后排往左数第五个,就是他模糊的笑脸。
然而,她和他之间的关系,很快便从天蓝色变成粉红色了。
那一年,他们都很幸运,考进同一所大学,不同的系。他常常在自习时到她教室来,坐在她的旁边。有一天,当他把手轻轻搭在她肩上时,她没有躲。
现在庄清承认,当时自己是有些虚荣心的。他漂亮,而且会玩,是学校里锋头很健的人物。她呢,非常一般,喜欢阅读和冥想——都是些不合时宜的爱好。他会追她,使很多女生想破头也想不明白。而庄清也喜欢看女生们目瞪口呆的样子。大概是这个缘故吧,当庄清逐渐发现他与自己并不是一类人时,还想着,也许自己有一天会适应的。
他是个活跃的人,与庄清醉心于文史哲不同,他从现实世界中寻找乐趣。庄清还记得同他和他的朋友一起叉麻将的情景。不擅此道的她坐在那儿,看他谈笑风生,下牌如飞。席间的谈话她一句也插不进去,只好拿温柔浅笑来搪塞。有时,庄清还陪他们打保龄,每一次她都把球扔到了沟里。她越来越没有自信,所以后来去歌厅唱歌时,她就怎么也不肯和他情歌对唱什么的,怕在人前出丑。可这样更糟,回校的路上,他埋怨:“唱歌好不好有什么,凑个趣嘛。死也不肯,让大家多尴尬!”她满腹的委屈,却无从说起。
有一次,他们坐在女生宿舍的台阶上,说了下一个周末同几个朋友出去玩的事,然后,一个沉默落在他们中间。忽然,庄清开口道:“我倒情愿我们还在读高中,每天同看一本小说。”他转过头看着她,她却只看着自己的脚。那一刹,他好像懂了她。
他开始有意识地和她一起去图书馆,参加学校的沙龙。庄清以为这是个好兆头,可是,当她坐在图书馆里,听身边的他每隔五秒便“哗啦”翻页时,她明白了他这是在作出的牺牲,而她要的,并不是他的牺牲。
他们的约会越来越像一种习惯,每次为了找一个话题,彼此都累得半死。这不能说是他的错。庄清觉得,在有那么多女孩向他飞媚眼的情况下,他能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