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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叶看着他的目光,不同于在工厂严肃到不近人情,他是柔和的,是极耐性和好说话的,心口有点隐隐扯疼,雷霆万钧的不悦倒也压下了不少。
“听话。”他又低声了句。
素叶接过药,一仰头吃了。
年柏彦淡淡笑着,“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你去了超市?”
他点头。
她却愕然,想象不到他那么个大男人推着购物车在超市乱逛是怎样的情景。“你……会做饭?”
年柏彦看着她,那目光和眼神像是她问了个愚蠢的问题似的,却笑而不语,伸手解下袖扣放在茶几上,挽起白衬衫的袖子。素叶这才发现,原来他戴着的真的就是她送的袖扣。
“哎——”见他准备起身她伸手拉住了他,“别做了,我没胃口。”
年柏彦侧脸看着她,见她怏怏不乐地抱着抱枕窝在沙发旁,轻叹一口气,忍不住伸手将她揽入怀里,下巴轻抵她的头顶,“你生着病呢,不吃饭不行。”
她听到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直击耳膜,那么沉稳有力,而他的嗓音亦不再是严肃无情,充满的是连她都能察觉的关切。
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男人啊。
严肃的时候令人恨。
温柔的时候令人心暖。
其实她很想对他说,你歇会儿吧,你眼睛的红血丝都吓人。但这话卡在嗓子眼里始终吐不出口。
见她不语,年柏彦低头凝着她苍白的脸,放轻了嗓音,“还生气呢?”
素叶避开他的温柔,淡淡说了句,“我没那么小肚鸡肠,你公私分明嘛,我也不是什么胡搅蛮缠的人,只不过撞在了你的枪口上,让你逮个正着杀鸡儆猴。”
年柏彦被她逗笑,“这么明事理还闷闷不乐?”
“废话,你接二连三地被扣钱你还能长袖善舞吗?”她嘟囔了句,“是我倒霉,先是你后是房东,一个个都把我往死里逼。”
“房东?”年柏彦微微扬眉。
素叶像是找到了发泄对口,重重叹了口气,“要不说越有钱的人就越抠门,季付和年付不都一样是人民币?非得要我年付!”
年柏彦表示不懂。
“年老板,你呢是高高在上的资本家,自然不明白我们小人物的苦楚,这套房子年付下来一共是二十一万六的租金,二十一万六啊,明白了吗?”
年柏彦更是奇怪地看着她,“难道让你季付的租金就能便宜了吗?不也一样是二十一万六?”
“可我不用一下子拿出二十一万六啊。”她抓狂。
年柏彦这才恍然。
“卑鄙的房东,赚钱赚疯了。”素叶愤愤不平,又突然拉过年柏彦,“你说我放点蟑螂进来行不行?”
年柏彦一愣,“为什么?”
“这样我就可以跟那个女人说房子不干净,趁机可以打压一下她非得年付的气焰。”素叶狠狠咬牙。
年柏彦没料到她会想这么个损招出来,无奈低笑,伸手拍了拍她的头,“你慢慢想办法,我给你做饭。”
“年柏彦——”
他停步。
阿号为号先。她楚楚可怜,“你就不能发挥一下你在商场上的高智商帮我支个招吗?如果不是你黑心克扣非得那我开刀,我也不用煞费苦心为了房租想办法啊。”
“出于我对你的了解,就算我没克扣你的工资,依照你的性子也会想出抓蟑螂降房租的办法。”年柏彦勾唇浅笑。
“喂,你不能见死不救。”
“我还是更热衷于拯救你的胃。”年柏彦说着进了厨房。
素叶一声哀嚎,歪躺在沙发上,使劲压着抱枕,大声嚷了句,“我头疼!头疼死了!”
年柏彦没搭理她。
素叶将头埋进抱枕里,冥思苦想。
而厨房里,年柏彦娴熟地备菜,伸手从橱柜里拿出一套崭新的刀具,熟悉得如同在自己家中似的,见客厅没了动静后忍不住摇头轻笑,掏出手机拨了串号码。很快手机另端接通了,他将手机用肩头夹在耳侧,边切菜切压低了嗓音,“薛阿姨,我是柏彦……”
夜,渐渐沉落。
客厅里素叶不知在做什么,而厨房里,年柏彦早已利落备好凉菜,正准备做热菜时就听到客厅里传来一声欢呼,他没停下动作,只是唇角微扬。
很快素叶跑进厨房,兴奋地一下子从后面将他搂住,欢愉道,“姐夫,我最亲爱的姐夫……”
年柏彦的白衬衫很快沾上了她的鼻涕。
“什么事儿给你兴奋成这样?”他对身后湿漉漉的一片视而不见,依旧专心摘菜。
素叶拿过纸巾擦了擦他的后背,笑米米探头看着他,“房东刚刚打来电话改主意了,不但同意我季付还降了点房租。”
“那是好事。”年柏彦笑了笑,转头看了她一眼,“这么说,你用上你的蟑螂计划了?”
“当然,刚刚薛阿姨刚来电话我就跟她哭穷,我觉得她八成是催着我年付的,被我那么一哭心也软了。”
“你哭了?”
“假哭,你可别忘了我是心理医生,最能拿捏那些阿姨们的内心,又跟她说家里有那么多的蟑螂,我个姑娘家的还得像个爷们似的跟蟑螂火拼,你想啊,这么高档的小区一旦有蟑螂得多难租出去,她当然不敢撵我走了。”素叶冲着他得意地笑。
年柏彦看着她白希的小脸,顶着个红鼻头,漂亮的大眼充盈着因占了小便宜而沾沾自喜的、毫不做作的欢腾,看在眼里心里自然也是对她的喜爱,忍不住伸手将她搂在怀里,低头吻了下她的额头,“聪明。”
她的脸略红,男人的唇烫了她的心。
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吻竟变得这般随意和自在了?
☆、秋叶般静美
人的心思会在某些特定的环境发生转移,又或者习惯了某个人而发生变化。素叶是研究人心的,所以对心思的察觉自然要敏感于常人,哪怕只是瞬间的潜移默化。
她发现了自己心思的变化,与此同时,也在暗自抵触着这种变化。微微退开一小步,偏离了男人气息的范围,尽量不再去想他刚刚似随意落下的轻吻,试探性问了句,“要不,还是我来做吧。”
“你会吗?”年柏彦虽问着,却没停下手里的工作。
素叶扬眉似笑非笑,“当然,要不然我在国外那几年怎么活?总不能天天吃披萨汉堡吧?”
年柏彦抬眼望了她一下,唇角也微扬好看弧度,“会做倒是不假,只是太懒,厨具都是新的。”的环环心以。
“我再怎么说都是职业女性,平时那么忙,哪有功夫自己做?”素叶狡辩着,伸手将他手里的菜夺过来慢慢摘着,“不过今天我总不能以逸待劳,帮你分担一下。”
年柏彦笑而不语,也任由她在旁帮忙。
厨房的面积不小,又在设计时加了钢化玻璃的隔断,将厨房和用餐的地方明显区分。年柏彦的身后恰巧是大片的夜色,有霓虹灯影飞落入窗,与玻璃上那道白衬衫的身影交织教缠。素叶站在他的身旁,小小的一只,恰似一株夜花轻轻依偎着参天绿树,周遭的气流染上芳甜,气氛祥和安静。
“你……”摘完了菜,素叶抢先接过碗碟冲刷干净后迟疑开口,“是不是挺长时间没睡了?”
年柏彦在旁看着她低头洗碗,眼神柔和,“习惯了。”
她忍不住抬头看他。
三个简单不过的字句回答却轻描淡写道出了他在工作时拼命忘我的状态,指尖末端的神经似乎也跟着窜麻了一下,有点失去知觉,她便撇过脸没再多问什么,暗自收了收手指才找回知觉,将洗好的碗碟递给他。年柏彦伸手拿碗碟的时候,她又敏感扑捉到了那道伤疤,想起内蒙时的所见,又忍不住问道,“你手臂上的伤,像是很久的了。”
年柏彦看了一眼,原本一直噙笑的唇角稍稍沉落了些,但也许只是素叶的幻觉,因为他很快便解答了她的疑问,“是很久了,小时候落下的疤痕。”
他从未在她面前提及过他的小时候,或者曾经过往,今天蓦地提及素叶才意识到,这个男人似乎不爱回忆。
但凡喜欢回忆的人无非是在缅怀两种情绪,在曾经失去的遗憾中祭奠又或者,在不得意的现实中缅怀曾经拥有的。不论哪一种,回忆都充满了自讽,来时刻提醒着人其实终究是不满足的动物,正因为鱼和熊掌不能兼得才衍生出了回忆。
也许年柏彦不是个爱回忆的人,这种人往往是对自己走的每一步都自信和不留遗憾,当然还有一种与之相反的推断,过往太过苍凉,他宁愿用现实的温暖来遗忘回忆的不堪。
“看来,不是件小事。”伤口是深的,否则不会到现在还有疤痕。1aa2w。
年柏彦笑了笑,“算是为了别人受的伤。”
“别人?”
“一个孩子。”
素叶抿唇,“女的?”
“女的。”
“看不出啊,从小就掉进温柔乡里了。”她打趣,甩手时顺便甩了他一脸的水珠。
年柏彦心情尚好,正好手指也沾了水冲着她的小脸弹了一下,刺激得她干脆打开水龙头冲着他扬水,年柏彦避犹不及,领口被浸湿,她笑,他却也跟着开怀笑了。
“去客厅等着,再捣乱咱俩大半夜都吃不上饭。”他用沾水的手捏了下她的脸蛋。
“疼!打击报复。”她伸手捶了他一下,他才松手,于是乎便一溜烟跑了。
年柏彦唇绽浅笑。
没多会儿,四菜一汤上齐。
素叶围着餐桌啧啧作奇怪,“你是头一个为我做这么多菜的男人。”又赶忙坐下来,接过年柏彦递过来的米饭,“我以为你会糊弄一下,没想到还有模有样的呢。”
年柏彦坐了下来,与她面对面,“我弟弟从两岁起就是我来照顾的,学都学会了。”
“你弟弟他人呢?”素叶手里攥着筷子抵着唇问道,她是听说他有个弟弟,但始终未见人影。
年柏彦夹了菜放到她碗里,“在国外读书。”
“假期都没回来啊。”
“没有,他自小就在国外长大,早就习惯那边的生活了。”
素叶见他轻描淡写像是掩藏什么,暂时没再发问,低头吃了口菜后忍不住竖手指,“真好吃。”
“是吗?好吃就多吃点。”年柏彦又为她夹了不少菜。
她吃得开心却也没忘他眼底刚刚转瞬的情怀,咽下一口菜后迟疑说了句,“其实我觉得……”又故意留了一半。
年柏彦自然也是聪明的,笑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素叶就等他这句话呢,清了清嗓子,“我觉得,你跟你弟弟的感情不大好。”
“我权当你关心我。”他的笑看似清浅,直接规避了她的问题。
“我是心理医生,说不准能帮你。”她you惑。
年柏彦这次却没上她的当,放下筷子,起身出了餐厅。她愣住,还以为他的心思被戳中不悦了,正想起身问个明白时又见他进来了,将手里的精致礼品盒递给了她。素叶不解,接过,打开一看微怔,抬眼,“我的手表怎么会在你那?”
她找了好多天了,就是不记得在什么地方丢了。
“掉我车上了。”年柏彦好心作答,“当时表带断了,换了个新的,你看一下。”
不用他说她也看得出来表带是新的,一时间她也不急着吃饭了,轻抚表盘像是重新拥有失去的珍宝。
“谢谢你。”嗓音有点哑,不知是不是感冒的缘故。
年柏彦见她若有所思,说,“你可以每天忙碌于别人的心理,我倒是建议你静下心好好想想自己要什么,人总要自省才能明白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又在对我说教吗?”她语气略显嗔怪,可眼染上了一丝寂寥。
他看着没由来地心疼了一下,若有所指,“我只是,不希望你走错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