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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正在受到侦查的恐怖分子在瓦列京娜那里过了一夜就悄悄离开了的话,那么对这个妓女的性命可以不必担心。如果决定要杀她的话,他马上就会把她收拾掉的,而不会通过阿基姆给她钱,也不会提到他已离开莫斯科。他是职业杀手,不会在自己的道路上留下尸体,引起侦查人员的注意。万一死者有丈夫、情夫或者一般的熟人呢?既然住了一夜,这就是说,完全可能出现见证人,他们会说得出过夜的陌生人的特征。妓女那里几乎天天夜里有男人,但更好奇的是邻居。这一点犯罪分子当然知道。他是不应当让姑娘活下来的。这就意味着,这点踪迹是假的?古罗夫感到失望,马上又感到羞愧。我是个好人,有道德的人,却准备付出另一个人的生命作代价,只要能证实你是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你不把自己的生命送去作诱饵,狗儿子,你爱你自己。可怎么把自己送上去。迫使犯罪分子跑出来现出自己的原形呢?也许这一切都是梦话,踪迹也的确是假的?巧合的东西太多了!通过阿基姆,他们弄到了现金,弄清了赌场与在部长别墅里担任卫队长的乌索夫的联系,而别墅里经常聚集着亲法西斯的政治领袖。职业杀手消灭了萨比林,然后杀死那些执行者,最后除掉阿基姆本人。臭名昭著的多米诺骨牌原则,如果把靠边的一个骨牌一推,那么排成一列的骨牌便相互推着倒下。但是在这种情势下,他们不可能让姑娘活下来。姑娘很熟悉恐怖分子的面孔,而且她偶然发现了他是戴假发的。为什么要戴假发?黑发男子。黑皮肤的人。对于俄罗斯女人来说,对于莫斯科人来说,所有的高加索人,都是一样的面孔,他们都是黑皮肤的人。巴沙耶夫威胁说,他要打到莫斯科。车臣。恐怖活动!古罗夫心想:我有多笨!让姑娘活下来,是因为阿基姆一廖恩奇克还活着。妓女的尸体——赌场——廖恩奇克,于是线团就会慢慢发开来,特殊勤务局的人员就会找到踪迹。现在,廖恩奇克没有了,他们可能,而且应该消灭妓女了。
古罗夫似乎醒了过来,马上看见维卡穿过一张张的桌子走来,怒气冲冲地瞪了古罗夫一眼。显然她不是第一次过来,古罗夫明白了,于是大步朝出口走去。他在更衣室里取下风衣,小费也没给,倒不是吝惜那几十个卢布——头之不存,何惜其发?而是更衣室的那几个服务人员的猫头鹰面孔,太不友好了。他看见柜台上有部电话机,本想给斯坦尼斯拉夫打个电话,但玻璃门里闪了一下维卡银灰色的毛皮大衣,于是他急忙跟着她走去。
他刚一离开更衣室,更衣室的服务员就活跃起来了。他取下话筒,拨了一个号码,说:
“客人走出去了。他是孤身一人。”
古罗夫正向埋伏圈走去。
这个星期五像乌龟一样慢吞吞地爬到了星期六,它不仅仅对古罗夫、克里亚奇科和杜罗夫来说,显得很漫长。
早上七点,电话铃声把巴维尔·彼得罗维奇·乌索夫叫醒来了。他以前在民警局工作时是这个时候起床的,如今在部长郊外别墅里工作也是七点左右起床。才两个星期以前,他成了国家杜马代表的候选人,于是开始九点醒来了。诚然,他是深夜才睡觉的,而且多数情况是喝了酒的。他四分之一世纪多是早上七点醒来的,可几天之内他就改变了习惯。这是奇谈怪论,但事实确实如此。人们说得对:对好的东西,你很快就会习惯的。他没有用手去摸着找话筒,而是坐下来,打开摆在床头柜上的台灯,然后不慌不忙地拿起话筒来。
“早上好,巴维尔·彼得罗维奇,对不起,这么早打扰您。”说话的是一个男子的声音。乌索夫马上听出是苏霍夫少校的声音,于是暗自骂了一句娘。乌索夫认为,在选举前这段时间他已暂时断绝了同局里的关系。
“您好,奥列格·阿尔捷米耶维奇,”他克制着回答。“的确是早了点,我的作息时间表变了。”
“对不起,今天我们要打断您的国务活动。如果我过一小时来找您,不会太早吧?”
“您不必上楼到我的房里来,我八点在自己的家门口等您。”乌索夫回答完,把话筒放了下来。
少校的客气和疑问的语调,没能欺骗乌索夫。这位过去的上校非常明白。尽管没人要他签过字也没有给他一个化名,他还是成了克格勃的坐探,即使当上了代表,甚至地位上升得更高,他仍然是一名坐探,跨过这道线,往回走的路是没有的,永远如此。
他刚一出门,一辆“伏尔加”便开了过来,这就是说车子是停在近处等着的。少校从车里跳出来,在乌索夫面前把后门打开,大首长坐车通常是不同司机坐在一起的。
“再一次问您好,并请您原谅。”少校坐在他身边说道。“我知道您同记者们坐得稍久了一点。生活就是这样的,它在迅速奔跑着,很快就会像马一样奔腾起来。尊敬的巴维尔·彼得罗维奇,我没法子让您高兴,您当上代表以后,生活会更快地飞起来的。”
少校在夸夸其谈。乌索夫没听也没想,车子会把他送到哪里,为什么要送他去。现在他是仆人,很少能决定什么,就是说,想也没有意义。
他们在“乌克兰”宾馆前面下车,上楼走进一个房间,在那里等待他们的有一个服务员和一张铺好了桌布,供两人用的桌子。乌索夫四周环视了一下,以为马上就会出现一个叫他这个候选人来见的人来。
“请坐,巴维尔·彼得罗维奇,我们吃早餐吧。”少校帮助他脱下风衣。
这位以前的上校突然想起,这个不起眼的小伙子根本不是什么少校,而他,乌索夫,却简直成了个老废物。现在当部长、总统顾问的,都是三十来岁的人。
“谢谢,奥列格·阿尔捷米耶维奇。”乌索夫坐到桌旁。桌上很快就摆上了饭菜,虽没有鱼子酱,却也相当丰盛。“您怎么啦,得到了提升,还是一开始就想当我的保护人呢?”
“对于您来说,我是少校和同事,巴维尔·彼得罗维奇。”主人给每人斟上一杯伏特加。“至于我到底是个什么人,今天就是魔鬼来也搞不清,老实说,我自己也不清楚。现在似乎要弄清楚还嫌早了点。”少校举起酒杯。“不过我们不是按照作息时间表生活的英国人。”
乌索夫一辈子早晨从没喝过酒,但作了一番哲学思考之后,这种事反正迟早总会发生的,于是他第一次把杯子里的酒倒进了口里,吃了点很好的鲱鱼,把螃蟹色拉放到碟子里,说道:
“你们那里出了什么事,全说出来吧。”
“需要您当密探的经验和忠告。昨天夜里刑事犯罪分子之间发生了冲突,杀死了一个与我们有联系的头目。”
“任何冲突也没有,人是你们杀的。”乌索夫这么一想,赞同地点了一下头。
“这种事经常出。”
“我们英勇的民警不去寻找杀人凶手,反而把被害人没在现场的保镖们都抓去了。”
“你从哪里知道什么人在场,什么人在什么地方?”乌索夫一边想一边给自己斟上第二杯酒。早晨醉酒,原来令人出奇地舒服。
“今天早晨,被捕的人已从区里送到了彼得罗夫卡。您认为古罗夫上校可能插手这个案子吗?因为他是刑侦总局的重要人物,而刑事犯罪分子之间的纠纷几乎天天发生。”
乌索夫喝完了酒,不急不慢地吃了点菜,用餐巾擦擦嘴巴,然后很有份量地说道:
“亲爱的,既然您塞给我的是半截子的情报,那我就帮不上忙了。为什么你们对古罗夫感兴趣呢?”
“我发誓,全是真实的!”少校摊开两手,于是乌索夫清清楚楚地明白了,这小子永远也不会说出全部真相的。“您认为帮助阿尔焦姆·杜罗夫从萨比林的办公室里逃走的是我们的人吗?不是这样的,帮助那小子的是古罗夫的一个人。”
“是斯坦尼斯拉夫·克里亚奇科!”乌索夫脱口而出,差点没被一颗油橄榄呛住。“您为什么不早说呢?你们是糊涂虫,而不是侦查员!既然他救了人,这就是说他把那个人收买过去了。您把古罗夫的小伙子放到我的位子上了。部长公馆的活动全被窃听去了!全部!”乌索夫把手一挥,吐了一口唾沫,迅速斟上酒,又把它一口喝干了。“狗东西!你们只该同古罗夫作战!”
少校浑身一抖,稍稍眯缝起眼睛,望了乌索夫一眼,本想激烈地反驳,但控制住了自己。
“巴维尔·彼得罗维奇,作为密探,您不比古罗夫差,让我们一起作战吧。据我所知,您对古罗夫上校并不怀有特别的好感。”
“他是个病人,一个大混蛋,但又是一个最强有力的侦查员。”
“比您强吗?”少校决心逗他一下。
“用手指头抠伤疤您觉得好过吗?是的,比我强!不过,有您的支持,我能对付他。当然,如果您对我讲真话并听我的话的话。”
“说真话,而且只说真话!”少校把手掌放在桌子上。“好像用圣经宣誓就是这样的,是吗?”
“他们相信上帝。”神经震动使乌索夫清醒过来了,他把酒杯推开。“不要一开始就撒谎,您永远也不会把全部真相告诉我。不过,如果您在对古罗夫的态度上欺骗我,他会把您大口吃掉,连骨头都不会吐出来的。”
“在对待阿尔焦姆·杜罗夫上,您弄错了。我们已经查清,他没有参加坐探网。”
“傻瓜,我也没有参加。您继续说下去。被杀的头目的名字是什么?他与古罗夫是否有联系?您具体地说,你害怕揭露什么?”
“被杀的是阿基姆·列昂季耶夫,绰号廖恩奇克。一个星期以前,古罗夫同他在饭店里会面,谈话很短。他们吵了一架。”
“他们的谈话录下来没有?”
“没有,但有人听到过,没有什么内容。应我们的请求,阿基姆介绍一个人认识一个妓女。那个人住了将近一天一夜就走了。阿基姆的保镖们不知道这件事。古罗夫能找到这个妓女吗?”
“如果理论上是可能的,他就会找到她。”
“理论上什么都是可能的。”
“您在为什么事伤脑筋?您杀死了阿基姆,那就把妓女也收拾掉。”
“但那样我们就会引起别人对她的注意。而这是我们所不希望的。”
“因为你们的一个人在她的住所里度过了将近一昼夜。”乌索夫点了一下头“那是一个对你们很可贵的人。”
“也许不必冒险去消灭古罗夫本人?”
“成为一个健康、富有的人总比贫穷、生病要好。你们没有一个这样水平的杀手。如果有的话,也会要求时间训练。可是古罗夫今天妨碍我们。你别发抖,少校,我说得对,否则你我就不会呆在这间房里,坐在这张桌旁了。”
“我也不争辩,”少校缓和口气回答。“不过我们不能让古罗夫找到这名妓女。”
“这也是问题!”乌索夫气呼呼地说。“她是妓女,您给她塞个‘百万富翁’嘛,打发她到塞浦路斯去吧。”
“我们甚至需要两三天时问。”
“今天就安排个‘百万富翁’到她那里!停,停!”乌索夫举起两手。“我有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