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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时每天鸡飞狗跳的赶第一堂课,总是想要多睡一会儿,这是她第一次觉得那样的匆忙未尝不是一种幸福,至少比起现在空荡荡的感觉好多了。
换了衣服后,她预备去赴毕业后的第五次面谈。
地点仍是闹区的大楼,很高的一层,银灰色的外表,一楼出人室的地板光可鉴人,典型的商业大楼。
灿宁进入电梯,按了二十七这个数字。
她被一个秘书之类的小姐带到一间会议室,里面已经有四、五个女孩子在等待,看样子,即使是行政助理也不是容易的工作。
“坐着等一下。”秘书小姐冷冷的说。
她问:“呃,请问待会是个别面谈还是……”秘书小姐丢给她一个不耐烦的表情,“忙的话你可以先走。”
言下之意十分清楚。
这让灿宁很不舒服。
不是因为即将面临的比较与淘汰问题,而是那种冷淡。
从刚进来时她就发现了,这家公司每个人都好冷淡,各做各的,毫不关心,有人在影印机旁急得手忙脚乱,而一公尺远的饮水机旁却有人悠闲的讨论咖啡要放多少糖。
这样糟糕的人际关系,就算待遇再好,她也待不下去。
她毫不犹豫的起身,明白自己正在做一件与高薪工作告别的蠢事。
按下往下的电梯钮,电梯来了,停住,往下,停住,开门,灿宁走了出去。
回过神才发现错了,不是一楼,是四楼,一定是四楼有人按了电梯,可却不等了或搭了别部,电梯还是照停,她糊里糊涂的以为是一楼,就走出来了。
四楼不比刚才那整层的大公司,一层楼里有美容中心、外贸公司、电脑公司、外语留学代办及一家旅行社……等等,旅行社门口的海报上写着“飞航旅行社,应征者请人”?
灿宁摸了一下刚才还来不及拿出的履历,决定试看看。
旅行社自动门上的小风铃响起,提醒里头的人有人出入。
闻声,原本伏首在办公桌上的一个女孩旋即抬起头来,看了灿宁一眼,“来应征的?”
灿宁点点头。
女孩起身,她看到她的工作证上印着:何资玮。
她不高,大概一百五十公分左右,长长的头发披在肩上,给人一种出身良好的感觉。
她拨了内线,“唐姐,有人来应征了。”
灿宁扬扬睫,唐姐?典型的女强人称呼。
她想她应该是削着短短的头发,穿着三件式的套装,戴着金框眼镜,有一种强势又自信的感觉。
就在她猜想的时候,那个叫唐姐的人隔着门板回应,“请他进来。”
何资玮看着灿宁,“听到了吗?”
并不是很热情,也不是很冷淡,就是一种很普通的态度。
“谢谢。”
她也很制式的回答,“不谢。”
灿宁礼貌性的敲了一下门,才转开门把。
“坐。”出声的人从办公桌后起身,指着沙发说,“不用客气。”
灿宁坐下了,跟她面对面,发现对方不若她想像,是个颇瘦弱的女子。
她有一头好看的长发。
五官漂亮,还有种楚楚可怜的风情,苍白纤弱,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似的,不太真实。
唐晓藤看着她的履历,表情不似她以前见过的面谈者那样高高在上,“日文系毕业的呀,嗯,那我们以后那边的工作就可以给你了……待遇嘛,好,就照你提的,试用期是三个月,虽然公司还小,但一般该有的福利都会有,星期四早上九点上班可以吗?”
灿宁有些意外,这么快?她才坐下来不到五分钟呢!
“怎么?”显然,唐晓藤误会了她的沉默,“觉得公司太小吗?”
“不是。”灿宁坦承,“只是太顺利了,感觉怪怪的。”
她笑了起来,“之前被刁了很久吗?”
“也不是刁,就是等,被接待小姐带去找秘书,秘书再安排见主管,等正式面谈,又会被问很多很多的问题。”
“例如?”
“例如,为什么会念日文?为什么会来我们公司应征?对这份工作有什么抱负与远景?是不是愿意以公司利益为第一优先,将来如果跟同事有了争执要如何调适之类的。”
唐晓藤轻笑一声,“大公司是这样的。”
灿宁自己也笑了,经过这一、两个星期,她也知道只有大公司会问这种很制式的问题。
她在面对这种问题时通常都是随便说说。
她的答案不见得真实但却很标准,是面谈者爱听的版本,只是,她不知道答这种问题的意义何在。
“灿宁。”唐晓藤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但却喊得好自然,“我们公司的规模虽然很小,但至少大家都处得很好,没有什么大问题,下了班也常常一起活动。没有大公司那么完整的升迁管道,相对的,也没有恶性竞争及一些蜚短流长,环境很重要,真正的环境应该也包含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在内。”
灿宁点点头,很是认同。
所以,她才会从二十七楼那间公司离开。
不知怎么,她就是很喜欢唐姐,干脆的个性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她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带你进来的人是资玮,嘉升还没回来,钟澈出差去了,要下下星期一才会回来,如果你加入,就是‘飞航’的第五名工作伙伴。”
工作伙伴,灿宁喜欢这个名词。
走出大楼,阳光已然不见,一场夏日雷雨即将来袭。
灿宁打开包包,正准备拿伞时,突然想起那把伞已不在身边了。
那个被她以为是色狼的怪人不知现在好不好,他笑她是真的,但他帮了她也是真的。
天际灰云翻翻滚滚,雨滴很快的落了下来。
第二章
星期四,灿宁正式到“飞航旅行社”报到了。
第一天照例是充满着不安与混乱的。
她到的时候,只有一个男子在里面,感觉年纪比自己大上一些,衣着发型都好看,简单中自有品味。
“你是江灿宁吧,唐姐交代过的。”他指指自己的工作证,“我姓陈,叫我嘉升就可以了。”
他笑,灿宁也笑。
气氛很好。
“叫你灿宁好吗?”
“好。”
有什么不好,总比冷着一张脸喊她江小姐好。
办公室没其他人,陈嘉升自然扮演起向导的角色,“我们原本是十人编制,所以买足十人份的办公桌椅,但扣除唐姐,只有三个人,所以呢,你有七张桌子可以选择,自己挑个座位吧!”
灿宁选了一个靠窗的位子。
她喜欢明亮。
“怎么没人选靠窗的地方?”她问。
“钟澈讨厌光,资玮怕晒黑,我呢,则是喜欢靠门坐。”嘉升好脾气的说着,“这样不好吗?各取所需。”
灿宁笑了。
她自己喜欢靠窗,就以为靠窗是全世界最好的地方,却忘了并不是人人都同她一样的想法。
谈笑之间,自动门上的风铃响动,两人同时转头。
灿宁认出是昨天那个女孩子。
“资玮,你见过灿宁了吗?”
资玮还是没有太多的表情,她拉开自己的椅子,“昨日见过了。”
嘉升笑笑,对灿宁做了一个“她就是这个样子”的表情——灿宁了解,自己是新人,跟她又没多深的交情,淡淡的礼貌已足够。她虽然有点冷淡,但至少待人平等,没有趾高气昂。
“唐姐跟你说了些什么?”
灿宁一怔,然后才想起唐姐什么也没说。
看着他,她回答,“只叫我星期四整九点来上班。”
嘉升笑着说:“很像唐姐的作风。”
什么意思?
“唐姐实在不太像主管。”他替她开了电脑,又拿了一大盒磁片及档案夹给她,“你自己看吧,有问题再问我们,我,或是资玮。”
他在说资玮时,灿宁很自然的看了她一眼,见到她微一点头,才放下心来。
接下来,整个上午灿宁都在与磁片奋战。
原本被那一大盒的磁片吓了一跳,开启后才发现里面其实有很多图档,数字多半也做了简而易看的图表,平均看一片还花不到半小时,灿宁估计可以在几日内看完。
十点多,唐晓藤来了。
白色亚麻衣裳,长长的头发绾成一个漂亮的髻,几根发丝垂在颈后,看起来极有风情,就像嘉升说的,她不太像主管,比较起来,还比较像拿着画笔在荷花池畔写生的新锐画家。
见到灿宁,她很快的走到她旁边,微笑说:“你来啦!”
她很用力的点了一下头,“嗯。”
唐姐真是个奇特的人。
她说的话不多,但总是不疾不徐,她的笑意也不深,但就是让人感觉刚刚好的舒服。
唐晓藤对她笑,“我们的工作满多的,要加油喔!”
在灿宁埋首于磁片的时间中,她一直听见嘉升在打电话,一口很流利的英文,一边说一边笑,笑中却有浓浓的论价意味,对方大概是新饭店的负责人之类,一阵交涉后,嘉升露出满意的微笑。
半天没说一句话的资玮忽然问:“多少?”
“对折,你跑不跑?”
“不。”她连头都没抬一下。
“我就知道。”嘉升拿起水杯起身,“他们说如果是个美女导游,可以考虑打四五折。”
资玮斥道:“胡说八道。”
他听了也不以为忤,只是微微一笑,习以为常的那种笑法。
就在嘉升的身影消失在通往茶水间的转角时,资玮好看的薄唇逸出了一点微弯,很轻的,不易察觉的,待嘉升的脚步接近,又很快的敛起,就像那抹笑不曾出现。
灿宁连忙低下头,好像偷窥似的心虚。
原来……冷冷淡淡的资玮,也有她可爱的地方,那个很女孩子似的表情。
灿宁花了几日才把资料读完。
原以为飞航不过是一间小小的旅行社,看着看着才发现这是一家卫星公司,母公司在忠孝东路上,名字跟他们只差一个字,叫“飞航线”,运作方式是由他们的业务招揽客户后,再交由飞航接手其他的事情,所得税报的是他们的名字。
第一次碰到这种事,灿宁有些惊讶,“咦,这不就是逃——”“不,是‘节税’。”嘉升硬生生地截下她的话,“记得,我们可是有登记的,一切合法。”
“是钻漏洞吧?”
他故做沉思,“嗯,这样说也行。”
语毕,两人一齐哈哈大笑。
灿宁喜欢嘉升,他是个好人。
如果上天真的赋予每个人一种天赋做礼物的话,他的天赋显而易见的就是容易与人打成一片。
有架式,没架子,是人生至高的修养。
也许有人会说八面玲珑的人处处讨好,不够诚恳,可是,谁又能保证沉默寡言人的一定可靠?
世界本来就有很多样貌,既然没有机器能测量一个人有多少真心,大家好好相处就是了,况且从认识以来,一直是他在提点她,她还没为他做过什么,已受了许多他教的工作智慧。
嘉升说,他们负责订机票、住宿、安排导游,也兼做并团抽成,旅游旺季人手不足又外借不到导游时,还要自己去跑。
“不过还好,我们只跑东南亚。”
灿宁难掩失望,“东南亚?”她一直很想去欧洲看看。
“相信我,当你是导游时,去哪里都不好玩,也没得玩,因为总有很多突发状况。”嘉升的脸仿佛忆起什么可怕事件似的痛苦,“塞车了,要跟饭店说延后开伙,突然间车行如风,一路绿灯,提前一小时到,又要跟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