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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危机与反击
—第二百六十三章 … 逼上绝路（上）—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外面继续下着此地稀有的倾盆大雨，无边的风雨，笼罩着整个格尔木，迷失着人们的视线。天上的乌云，让黑夜提前到来，掩盖了世间的很多东西。
格尔木在被激烈的战争洗礼了数日后，竟然在这样一个风雨交加的恶劣天气中，才能保持片刻相对的恬静。双方将士都窝在自己的岗位上与营帐里，做着片刻的休息，他们都默默地拭弄着自己的兵器，因为战争还没有结束，后面究竟还要多少大仗要搭，谁也说不准。激烈的战争，使他们身边的战友日益减少，仗打到这个份上，以及超脱了双方将士的认知。
一脸阴霾的戎贡，在冷峻魁梧，实力强悍的亲兵的护卫下，没有受到什么阻拦，迈着疾快刚毅的步伐，踩着地上的积水，一路畅通无阻地向重兵守卫着的大唐主将郭子仪的大帐走去。
政治这玩意就是如此的奇怪，戎贡以及其精锐的亲兵，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大唐将士与子民的鲜血。在他们之中，有不少就是两旁大唐守卫的杀兄弑父的仇人，此仇可谓不共戴天，然而此刻他们却是盟友，在命令的束缚下，不得不放弃复仇的权利。只能充满仇恨的血红眼睛，犀利地盯着一行人，如果一个人的眼神可以杀人的话，只怕戎贡与他的亲兵不知道死多少会了。
戎贡此时的心情非常的糟糕，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此时绝对不是一个冲动暴躁的人的表现。若你因戎贡一向表现出的冲动，而小看了他的话，那么你被他杀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以五十五岁之龄，在短短四十年间，能够从一个帝国最小的贵族，成为掌握吐蕃三分之一的精锐大军，吐蕃仅有的三位上将军之一，本来就是一个奇迹，若任何人被他卤莽的表现所欺骗，都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而大唐主将郭子仪，此时却站在大帐门口，他脸色平静地看着外面漆黑的天空，耳中听着哗哗的雨声。望着外面连成一线的雨线，留给身后部下的是他雄伟宽厚的肩膀，以及领属下感觉信赖安全的背影。大帐之内，除了劈劈啪啪蜡烛燃烧的声音，与外面沙沙的风雨声，陷入了一片的寂静。
良久，郭子仪收回目光，叹了口气道：“老夫以为，赵飞龙只从司马长风手下，提拔了众多年轻有为的将领，一直以来却不重用司马长风，原因是因为此人能力低下。格尔木首战，我们又轻易得手，看了此人奇怪的布置，因此不免小视了对手。此时才知道错的厉害，不可否认，柔然在器械上的确战局了优势，但是战争一人为本，武器再厉害，没有了人来掌控也是一堆垃圾。我们在战尽优势的情况下，居然仍然遭受了如此重大的损失，可见对手的强悍，若不是他数次识破老夫的计谋，格尔木应该已经破了。”
“若我们能够装备柔然的远程武器，定然能够发挥出更大的威力，显然以怒龙吼来说，柔然人就没能发挥出他最大的威力，遗憾至极，也幸运至极。”神机营威龙将军，殿前指挥使高日辉，神色复杂地接着郭子仪的话道。郭子仪的帐下，最开明的一点，就是在作战前后，可以对整个战局，进行畅所欲言的分析，将自己的意见，充分地表达出来。
不理高日辉惋惜的话，在郭子仪身后的彭成，无所顾忌地道：“在西北，此战之激烈，只有十年前的两场大战可以相比。当时以西北大元帅高仙芝为主将，李嗣业为副将，段秀实为别将，与阿拉伯帝国的呼罗珊总督阿布…穆斯林为主将，齐雅德…伊本…萨里为手下大将的那场逻斯之战。以及封长清为主将、哥舒翰为副将与吐蕃人的积石堡之战。”
“两场战争，逻斯之战我们输了自不待言，积石堡之战我大唐虽然赢了，却因为付出了远大于吐蕃的非常惨痛的代价，此后无力阻止吐蕃人在积石山一带的行动，事实上却等于得不偿失地输了。这两场战争都曾改变西北的局势，让两个帝国最终在这里崛起，只希望我们这次能够让往事不再重演，将柔然扼杀在摇篮之中。”
彭成的话再次让大唐将领的血液沸腾，那些先辈曾经都是帝国的脊梁，声名赫赫一时的大将军，客观原因导致他们败了，现在历史的重担，有压在了自己这一带人的肩膀上。能否安家保国，建立功业，就看这几天的决战了，众将领都知道，这两天的相对平静，乃是更激烈战争的蕴蓄，火山爆发前总是非常平静的。
天龙军主将，骧龙大将军秋天实，以充满敬佩地语气，叹了口气，附和着彭成的话道：“柔然人的确强悍，闪电铁骑天下第一骑兵的名头，的确是名不虚传！若是在人数相当的情况下，在马背上，天龙军与闪电铁骑还有一个小小的差距。只不过这个对手才刚刚发展，实在是太幼小了，我相信最后的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我们最后要防备的人，只是经常背信弃义的吐蕃人而已！这场斗争，最后应该在我们与吐蕃人之间展开。”仗打到这个份上，双方的傲气都被消磨的差不多了，敌人的韧性之强，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
郭子仪听着手下大将，对这场战争的议论，不置一词地转过身，回头迈着矫健的步子，走向帐篷最中央的帅座，坐了下来。目光中煞有介事地望着手下的将领，示意大家不要介意，尽管接着畅所欲言。
见同僚们都在赞扬对手， 兵部郎中薛愿冷哼一声道：“依我看，柔然人只是占了点运道而已！最可恨的就是柔然紫枪将军叶护素名这条漏网之鱼，他竟然将我们千辛万苦所筹集的粮草器械，一把火烧光！尚且在关键时刻，救了司马长风一命，否则我们这两天的攻势怎么会后继不力，虽然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现在也应该是在格尔木庆功的时候。”
“幸好柔然的兵力不足，否则若宁远城被切断，我们失去了与太子殿下的联系，那才是一点后路都没有了。只要太子殿下能在凉州取得大胜，趁机摆脱掉敌人，那我们将来即便面对吐蕃人，也有全胜的机会。以目前的情况，柔然人失败已经成为定局，现在应该想想将来怎么做，才能将柔然残余势力收编，来充实我们这次大战的消耗。”彭成接着道，虽然佩服柔然，但是柔然的败局在众人心中一定，所以连讨论下一步作战计划都懒得说，战争到了这个地步，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郭子仪的胖军师，四十多岁的年龄，有着肥狐之称的宋琼，听着众人的分析，一脸肥肉挤成了一团，带着满面祥和的笑意，绿豆大的浑圆眼睛，滴溜溜地直转，眼睛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见众将领竟然都无视他的存在，根本就没有人留意他，最后才轻咳一声，以吸引人的注意，拉长声音道：“吐蕃人虽然答应支援我们千斛粮草，却迟迟没有全部到位，显然是想以此要挟我们，借机拿住我们的命们。”
“前一段时间，吐蕃人对于攻击格尔木，显示出异常大的热情，每战都不记伤亡地冲击在头阵，这两天却消极怠工，其中大有文卷啊！他们绝对不会任由，即将收获成果的时候而放弃。戎贡这人看似没有大脑，但是人不可以貌像，海水不可以斗量，外在表象是说明不了问题的。而且诸位将军、大人不要太过小看柔然了！虽然伤痕累累，格尔木现在还有五万大军，柔然还是有反击的机会的。柔然的战略就像一盘旗子，大局一成，我们要完全破他的局不容易啊！现在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柔然全力对付的应该是吐蕃。”
胖子缓了口气，喝了口茶接着道：“柔然在格尔木与哀牢关的布置，以及在西域的经营，让柔然能从整体上压着吐蕃，让其没有太多回旋的余地。若非元帅大人英明，在东线平叛吃紧的情况下，说服陛下果断出击。等到柔然的势力在河西与陇右收拢，成犄角之势压着我大唐，不但京师随时要做好受柔然侵袭的威胁，消耗大量人力物力与提防柔然身上，而且我们对柔然在西北的行动再难有干涉之力，等柔然一步步吃掉吐蕃与回鹘，朝廷就再也没有还手之力了。”
第四卷 危机与反击
—第二百六十三章 … 逼上绝路（下）—
“由此可见柔然之前的安排是非常的恰当的，之所以此时出现即将灭国的危机，不但因为柔然刚刚崛起，还非常幼嫩，后继力量不足。主要是因为大家族的参与，让我实现了许多原本不能实现的地方，最终要一点，就是与吐蕃暂时放弃成见，连手出击，化腐朽为神奇，打乱了柔然的所有部署。”五人世族存在的秘密不是任何人都能知道的，为了不使人们因他们无法掌握而感觉恐惧，他们只以世家大族的名分出现。
胖子分析到这里，吁了口气，最后总结道：“只要给柔然一定缓冲的机会，由于柔然之前部署的非常好，柔然就一定有还手的机会，他在西域的一个军团以及哀牢关十几万人，还完整无缺。何况朝廷当前最大的敌人是不是柔然，而是大燕反贼，稚嫩的安庆绪虽去，老奸巨滑的史思明，更加难以对付，因此朝廷无法支持长久在西北用兵。其次，看起来风光强大的吐蕃此时也充满了凶险，此时也犯了重外轻内的大忌啊！只要柔然人能穿过冈底斯山，那吐蕃国内就有得瞧了。”不过说的这最后一点，连他自己都露出不能置信的样子，也只是说出这种可能而已，却混不在乎。”
果然话才出口，就有人反驳道：“军师未免太杞人忧天，高看了柔然人的能力，不说当前柔然很能支撑几天，几千里地的不毛之地，中间那么多高山大河的险阻，柔然人能在事发之后，有多余兵力，进行毫无可能的长途奔袭？哀牢关自由吐蕃赞普亲自出手对付，这庞大的压力下，柔然人恐怕什么闲心都没有了。”对胖子的不满，使人们忘记了他的身份。
营帐里的一众将领闻言，都鄙视地望着这个体重要超过九十公斤的胖子，虽然宋琼的确智计百出，但是对敌时狡猾无比，什么手段都敢用，卑鄙无耻之极，最终要的事情是，胖子有着一张乌鸦嘴，往往给人带来十分糟糕的消息。只不过，若非有深悉政治的他存在，郭子仪的三起三落将成为童话了。宋琼在得到郭子仪营下将士信服的同时，也得到了他们的藐视，真不知道一向刚正不阿的大元帅，当初怎么会信任这个胖子。
“军师大人所言极是，元帅大人，我们与吐蕃终究是敌非友，吐蕃一直对我有着狼子野心，现如今我们的弱点又在吐蕃人手中捏着，吐蕃人的动向不得不防啊！”彭成恍然大悟，将宋琼的前半部分的话点明道，没有提他后面的话，显然也以为宋琼在开玩笑。同样正直的彭成，一直被胖子慈和的外像所迷惑，对他敬重不已！
“元帅大人，吐蕃主将，风魔将军戎贡求见。”在大家都在鄙视胖子吓唬大家的时候，执勤的郭子仪亲卫，小心地走进来躬身道。
大唐一众将领一阵愕然，双方虽然有着盟友之称，但是双方之间毕竟有着解不开的矛盾，这次被迫联手对付柔然，也是貌合神离。双方的营帐分别立在格尔木东、西两个有河流的地方，双方阵势泾渭分明，数日来更没有任何的走动。戎贡一向眼高于顶，在这个雨夜来访，的确让人有点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