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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易当空凝立,故意拿剑在杜如晋的脖子上比画了两下,纵声大笑道:“不错,朕就是秦始皇帝。识趣的快给朕乖乖让开,否则朕就将这什么齐王、伍妃通通杀了,铸成朕墓宫里的殉葬铜人。”
杜如晋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身在百丈高空,四周兵器乱舞,眼前又有柄明晃晃的蛇形利剑,吓得两眼一翻,又自昏厥。
文武百官此刻都聚集在下方主殿的亭廊中,人头攒动,朝上观望。四周密密麻麻地围了许多卫兵,剑拔弩张,神情俱极紧张。
李木甫高声叫道:“各位仙人法师,齐王、伍妃重罪在身,死有余辜。你们不必理会这个妖孽威胁,快快将他杀了,他身上的法宝,皇上自会赏给你们……”
楚易哈哈大笑,截口道:“哪里来的奸臣佞贼?你家皇帝还没降旨,轮得着你来越俎代庖、盖棺定论吗?嘿嘿,你是不是巴不得朕将这齐王杀了,你好独霸朝纲哪?”
李木甫被唐元宗扫了一眼,老脸微红,这才醒悟到自己情急之下,颇有失态。
还不等他辩白,与李玄交好的朝臣、旧部,已经义愤填膺地纷纷指责,斥其居心不良。
楚易笑道:“西唐的皇帝听好了,你的爱妃是朕抓走的,你的御弟也是朕用她做诱饵擒住的。他为了救皇兄的妃子,不惜听从朕的威胁,以身涉险,这等重情讲义的兄弟,可真是难得哪。你若想救他们,就乖乖答应朕一个小小的条件,否则就趁早吩咐翰林院写祭文吧。”
唐元宗朗声道:“好!只要你放了朕的七弟和爱妃,朕不但可以答应你任何条件,还可以保证你活着离开此地!”
楚易哈哈笑道:“君无戏言!听好了,朕听说正月二十八日有个仙佛国师会,朕对这大会很有兴趣,可是却没耐心等上这么久。你若能在正月十八之前召开仙佛大会,你的爱妃和七弟就不会少一根寒毛。”
众人都是一怔,原以为他的条件必定极为苛刻,想不到竟是为了此事。面面相觑,疑窦丛生,心想他费尽心力,冒这么大风险胁迫唐元宗答应此事,其中必有深意。
唐元宗微微一笑,高声道:“一言为定!朕就将仙佛国师会提前到正月十六,绝不食言。你快将我七弟和伍妃放了!”
楚易昂首睥睨,横了一眼四周虎视眈眈的道佛群雄,笑道:“朕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不相信这些道貌岸然的修真。等朕到了安全之地,自然会放了他们两人,绝不食言。”
说到最后四字时,脚下双轮突然风雷激爆,紫火熊熊,驾着他狂飙似地冲天飞起,朝着南边电射而去。
皇帝既已开了金口,众人自然不敢再做阻拦。
张飞羽、齐雨蕉等人眼睁睁地看着他越行越远,转瞬消失不见,无不恨得咬牙切齿。
但旋即又想:此人修为惊世骇俗,法宝神兵又层出不穷,尤其那对风火轮迅疾如霹雳,眼下真想将他杀死,倒也颇为困难。
既然他对仙佛大会如此在意,正月十六时不愁见不到他。届时布下天罗地网,叫他插翅难飞便是……想到这些,心中方释然了些。
《仙楚—道魔》 虬龙鳞下红枝折慈恩寺塔题名处(1)
楚易驾着风火轮直飞了十余里,眼看后方没有人追来,这才逐渐放慢速度,朝下方冲落。
他在屋檐勾角上立定,左右环顾,正想着要将伍慧妃放在哪里,陡然瞥见前方一座七层方形白塔,在溶溶月色中巍然矗立。
心念一动:是了!慈恩寺大雁塔!那里最为安全不过,又是关押张宿真人的地方,正好可以去一探究竟,看看能否将张真人救出。
当下挟着伍妃两人,从乾坤一气袋中取出混沌无形珠,含在口中,默念隐身诀,高蹿低伏,朝着慈恩寺掠去。
混沌无形珠是大荒神兽“混沌”的灵珠,人含在口中,立即可以隐形无迹。
即使在炽烈的阳光下,至多也只能瞧见一丝淡淡的影子;此时在这朦胧的月光中,更是浑然天成,瞧不见半点踪影。
楚易生怕身势太快,惊动了寺中和尚,接近寺墙时,故意放慢速度,飘然翻入。
寺内寂然无声,偶尔有几个守夜的和尚结伴走过,衣袂沙沙,越显幽静。
楚易无声无息地穿过山门、鼓楼、钟楼和伽蓝殿,来到了大雁塔下。
塔高十二丈,庄严古朴,气势巍峨,就像是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在夜色里俯瞰苍生,静默沉思。
楚易心中莫名地涌起肃穆崇仰之意,屏息凝神,仰望了片刻,方才飘然上掠,直冲顶层。
顶层塔室内空空荡荡,四壁如雪,没有半本经书,屋角甚至结起了半张蛛网,在寒冷的狂风中簌簌震荡。
楚易将伍妃二人放在墙角石桌后,旋身四顾,发觉石壁上刻满了诗词,横七竖八,龙飞凤舞,心中突然有些五味交杂。
西唐崇尚诗文,佛寺也成了骚人墨客吟风弄月的场所。
大雁塔虽是藏经之地,却常常有名人、官吏登高赏景、谈经论典。因此难免留下诗文刻板,以作纪念。
某年,一个新科状元在游大雁塔时,赋诗一首,并连同自己的名字一齐刻在塔墙上,引起其他新进士的争相效仿,一时传为美谈。
此后这种风气日盛,逐渐演变成一种制度。
每次科举之后,考中进士的举人们在参加了杏园探花宴之后,都必定一同登上大雁塔,吟诗赋文,连同众人的名字一齐刻在墙上,称为“雁塔题名”。是天下举子梦寐以求之事。
楚易十年寒窗,一心仕途,对此风俗自然熟悉不过。此时亲眼见到,顿时又勾起了从前的许多回忆,感慨万千。
当下也不急着寻找囚禁张宿等人的密室,而是仰头负手,默默品味墙上诗文。仔细读去,果真有不少都是当朝名人手笔,华章佳句,层出不穷。
正自全神贯注,如醉如痴,忽然听见下方传来“丁当”脆响,悦耳动听。
楚易心中一凛,凝神察探,听见轻柔的脚步声,如落花流水,沿着盘梯朝上走来,距离顶层不过两重楼了。
当下急忙又退回角落,抱住伍妃二人,念诀隐形。
脚步声越来越近,过了片刻,一个白衣女子背对着他拾级而上,淡蓝的月光穿过窄小的石窗,斜照在她的玲珑剔透的身上,如轻烟淡雾,朦朦胧胧,美得就像一个恍惚的梦。
楚易心中突然嘭嘭大跳起来,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仿佛生怕呵一口气,就吹散了这绝美的图景。
那白衣女子衣袖猎猎,迎风站定。赤足如雪,黑发飘扬飞舞,背对着楚易,凝望着对面墙上的诗文,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过了半晌,才徐徐转过身来。
月华如水,照在她的脸上,焕发着淡淡的圣洁白光。
楚易耳边轰然一响,万籁俱寂,心跳瞬间顿止。脑海中空空荡荡,苍苍茫茫,似乎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知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突然感觉到心脏嘭地剧震了一下,然后一下接着一下,快速跳动起来,越来越猛烈,伴随着一阵阵抽搐似的扩张和剧痛,让他疼得几欲窒息。
直到了这一刻,他才知道,原来人世间竟有一种这样清纯而不带一丝瑕疵的绝色,让万籁失声,风月失色;竟有一种这样圣洁而夺目的美,让他不敢逼视,自惭形秽。
那白衣女子浑然不觉他的存在,秋波流转,一寸寸地扫望着墙上的刻文,突然微微一震,全身凝固,妙目瞬也不瞬地盯着他上方的墙壁,像是痴了。
过了良久,才听见她梦呓似地叹了口气,低声吟道:“问春风,相思是何物,海角天涯,千丝万缕,全是癫狂柳絮。万水千山又一年,檐前归燕,知否,伊人消息?人道离恨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偏又逢,梅子黄时雨,怎奈得,这次第!只恨此身非游鱼,一江春水,绵绵流向东海去。”
声音如玉珠落盘,清泉漱石,又带着一种奇异动人的节奏,直听得楚易神魂颠倒,毛孔尽开。
再往下听了几句,他心中忽然一动,觉得词句似曾相识,默读片刻,心中陡然大震:是了!这不是当年楚狂歌唱与萧太真听的那首歌的歌词吗?
霍然抬头望去,但见石壁上果然刻了那两阙歌词,但字迹娟秀圆润,入石三分,像是某个女子以指力刻上去的,与四周那些诗文截然不同。
楚易又惊又奇,心道:楚前辈唱的歌词怎会刻在这大雁塔中?刻这首词的究竟是什么女子?这白衣仙女是谁?和楚前辈又有什么关系?
脑海中闪过万千疑问,冥思苦想,恨不能唤醒楚狂歌的元神逐条诘问,却偏偏无计可施。
那女子怔怔地站了片刻,眼圈微微一红,两颗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流过雪白的脸颊,在那小巧的下巴上停顿了刹那,倏然滴落,在楚易面前的石地上溅起美丽的泪花。
楚易心中大痛,怜爱更甚,恨不能将她搂入怀中,温言呵护,抚平其创。
就在这时,寺内钟楼突然传来一声铿然钟鸣,嗡嗡震荡,既而又听见惊呼声、呐喊声、怒吼声……四处呼应,越来越响。
那白衣女子一震,从恍惚中醒过神来,眉尖轻蹙,秋波流转,凭窗下眺。突然翩翩跃起,素袍鼓舞,如白云飞扬,朝下方悠然飘去。
楚易痴痴地凝视着她,正自入神,见她突然一跃而下,这才陡然惊觉,急忙冲到窗口,凝神四眺。
《仙楚—道魔》 虬龙鳞下红枝折慈恩寺塔题名处(2)
夜色茫茫,哪里还有她的人影?
只听见黑暗中有人不住地叫道:“抓刺客!”“别让他跑了!”呐喊声此起彼伏,汹汹鼎沸。
寺中灯火一盏接一盏地亮了,火把漫漫,红潮似地四处涌出,众多和尚东奔西窜,也不知在追寻着谁。
楚易心中一凛:“难道这些和尚找的人就是她吗?糟了,慈恩寺的和尚据说个个修为高强,也不知她能不能逃得脱?不如我混水搅乱,将和尚引开,助她一臂之力……”
此时此刻,一颗心全萦系在她的身上,也不管她是否所谓的刺客,做了什么恶事。就是她真是个十恶不赦的女魔头,他也会找出万千个理由为她开脱。
正欲跃下大雁塔,心念一动,想起那墙角的杜如晋仍是李玄的模样,若被这些和尚发现,说出真相,自己先前的计划又尽数落空。
当下一把将他提起,乱摇一气,变回原来的样貌,重新挟在臂下,对着兀自昏迷的伍慧妃微微一笑,低声道:“伍娘娘,今夜多有得罪了。但从今往后你再不必担心李玄要挟了。等这些和尚发现了你,自然会将你完全送回宫中。告辞了!”
楚易收起混沌无形珠,故意长啸一声,从大雁塔顶层冲天飞出,横空划过。
“在上面!刺客在上面!”
众和尚仰头惊叫,纷纷冲天掠起,朝他围追而来。
等到几个和尚追至数十丈开外时,楚易又怪啸一声,将混沌无形珠重新含入口中。
“咦?到哪里去了?怎么突然消失了?”众和尚又惊又怒,凌空团团乱转,四下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