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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江行止提前睡了,秦佑生陪着宁冉声感受旧金山的节日气氛,宁冉声要臭美地上楼换衣服。很快,她换了一件新买的粉色连帽大衣出来,头上还戴上了一个淡粉色獭兔毛帽子,这顶帽子是旧金山落日区买的,那里是新兴的唐人街,许多商店都是中国店。
秦佑生玉立在楼下等宁冉声,宁冉声下来的那一刻,他只觉得一只可爱的兔子跳到了自己的怀里,撞进自己心上,柔软又可爱。
楼梯还有三级,宁冉声站着不动了。
秦佑生眉目带笑,笑容俊雅又温柔,他朝伸出手。然后宁冉声轻轻一跳,双脚没有着地,人已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晚上,三藩市的联合广场人山人海,情侣成双成对,广场中央数米高的圣诞树闪着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橱窗里全部是可爱的圣诞老人和毛绒玩具,高楼广告牌璀璨如星,仿佛点亮了这个城市的上空。
这里除了美国人,还汇聚着各国居民来此生活,中国人、意大利人、西班牙人、东南亚人,不同肤色不同文化交集一处,让城市充满了开发、自由、前卫。
街头拥抱在一起热吻的男女随处可见,宁冉声也把手探进秦佑生大衣里面,待午夜钟声敲响的那一刻,闭上了眼睛,与秦佑生温热的双唇触碰,心如同一只只上升的彩球,幸福、摇曳、无拘无束。
——
昨晚是旧金山全民幸福指数最高的一天,但是昨晚,傅景蚺出事了。
傅景蚺调查当年苏可苏念的绑架案,正要与警方联合一锅端的时候,苏可苏念再次被绑架,傅景蚺替苏念挡了一枪,脑袋中枪。
苏家生意涉黑,傅景蚺花了数年的时间漂白它,但是有些圈子不是进去了就可以出得来。
宁冉声和秦佑生、江行止一起去医院看望傅景蚺,但傅景蚺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里,门外坐着身穿灰色格子外套的苏可,只见她一脸呆滞,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神色悲戚。
宁冉声和苏念碰了面,夹克男陪在苏念身边,苏念人比苏可正常清醒,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面容苍白,单手撑着额头,一双眼睛布满红丝。
傅景蚺在监护室呆了几天,还是脑死亡了,他连最简单本能的呼吸功能都失去了,没办法自足呼吸,必须靠呼吸机和注射营养维持生命,脑干功持久且不可逆地丧事……能醒来的可能几乎只有百分之零点几。
宁冉声记得,前几天傅景蚺还在酒吧里醉得一趟糊涂,现在好了,他所有愉快或不愉快的记忆,包括他的智能、思想、情感全部丧失在圣诞节的那个晚上。
只要拔掉输液管,病床上的傅景蚺就是一具尸体。
——
“如果有一天我会死,我想死得有尊严点。”年轻的傅景蚺对苏念说。
医生询问要不要拔掉输液管时,苏念点头同意了。
现在她才是苏念,法律上苏念才是傅景蚺的妻子,现在她更是有权利决定他生死的女人。她在死亡同意书上签上自己名字时,苏可疯了一般冲上去同意书,厉声对她吼道:“我不同意,不同意!我才是景蚺的妻子,我不同意!”
“但是傅景蚺名义的妻子是苏念。”苏念一字一句地提醒苏可,“我才是苏念。”
苏可流着眼泪摇头,最后几乎跪在了苏念的跟前:“求求你……不要放弃他好不好……不要放弃他,可能还有希望不是么……你就……看在他爱了你那么多年的份上……看在他这辈子只爱你的情分上……”
他真的爱了她那么多年?
他真的这辈子只爱过她?
原本前两天,以为苏念要回了“苏念”的身份后,她打算跟傅景蚺回国一趟,解除她和他之前原本不存在的夫妻关系。
那天,他穿着一件棉质的衬衫转过身子,俊雅的面容犹如年少:“可是阿念,我不想离婚怎么办?”
她根本不容许他想不想,她想快刀斩乱麻解决所有缠绕在一起的死结,她急着跟所有的过去说再见,包括他傅景蚺。
他和她本没有任何可能性继续在一起,所以不需要拖拖拉拉。
圣诞节前天晚上,他呆在画室里画画,墨水在宣纸上挥舞,他笑着说:“那么多年没有画画了,再次动笔,我却找不到当初画画的感觉。”
他让她帮忙看下自己画,她说了一些夸赞的话。
他轻轻笑了两声:“阿念,现在你不愿意看我这个人,连我的画也不愿意认真看一看吗?”
苏念曾问过自己,恨不恨傅景蚺,她告诉自己不要恨,所以那么多年她一直假装云淡风轻,她作画念佛不让自己沉沦在仇恨的泥潭,但是她还是恨了,她恨他的懦弱,因为恨,她知道怎么做才是最有力的回击和报复——不是歇斯底里的不甘和咄咄逼人的质问,而是彻底和过去说再见,和他说再见。
当他为她挡子弹的那一刻,枪声轰鸣,他满脸是血地躺在她怀里,失血导致他呼吸困难,他每讲一句话都要花上全身力气,他身上的力气和血液每秒都在快速流逝着,但救护车却迟迟不来。
当时他和她都知道,他和她可能真的要说再见了。
“阿念,我不能再陪着你了……”他吃力地开口,一只同样沾着自己血的手放上她的手上,他再次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她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他看起来那么着急又无能为力,他紧紧抓着她的手,最后眼角划过一颗晶莹的泪珠。
他哭了。
她也哭了,但是都没有苏可哭得厉害,她跪在地上,脑袋不停地敲着地面,一下一下,似乎在求老天爷把她的景蚺还给她。
……
再次在同意书上签字,苏念也犹豫了。
她还是做不到让他有尊严地死去,即使只是留住一具只会跳动的身体,她也想把他留在这个世上,即使他再也听不到美妙动听的歌声,闻不到芳香清甜的花香,看不到他曾心心向往的北极风光……但是他还有一颗会跳动的心脏不是么,那就是他活着的唯一讯号。
傅景蚺告诉她:“局面变成这样,我真的很难过。”
现在他失去了所有的感官和意识,他再也不用难过和伤心了。
……
宁冉声回A市前还去了一趟医院,高级病房里,苏可正在帮傅景蚺拭擦身体,冬日薄薄的阳光从外面投射室内,苏可神色温柔地亲吻傅景蚺额头,然后她拿起一本泰戈尔诗集一首首地念给傅景蚺听。
苏可嗓音又粗又哑,如同小刀划过砂纸一样,但是这样的声音对着傅景蚺时,带着浓浓的爱意和温柔。
苏可的爱,偏执又病态。
他不爱她又如何,只要她爱他不就行了?即使全世界都不抛弃你了,她还是会在他的身边,陪他晒太阳,给他念诗,为他讲述她每天为数不多的好心情。
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你知道么?
直至走到世界尽头,我还爱你,你知道么?
就算伤害至亲姐妹,我也要爱你,你知道么?
我想你肯定不知道,所以总是那么轻易松开我的手……但是没关系啊,我可以再次牵上你的手,像现在这样……
苏可轻轻捧着傅景蚺苍白的手,将自己的脸轻轻贴在他微凉的掌心上,外面风声吹动,静静悄悄。
49
宁冉声从医院出来回去前遇上了苏念;医生约了苏念见面聊傅景蚺的病情;苏念出来后;两个人坐在住院部楼下花园的长椅上,一起喝了两杯热咖啡。
旧金山的房子多半都是维多利亚式建筑;不管是住宅房子;还是医院;从一砖一石,到古老的洪钟、圆形的立柱、珐琅彩绘窗棂……建筑风格全部是庄严中透着一股精雕细琢,此时午后阳光轻轻浅浅落在尖尖的屋顶上;有着冬日别具一格的宁静和温暖。
咖啡浓郁丝滑,宁冉声问苏念:“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就这样走下去呗;父亲的公司在我手里了,一万多人跟着我吃饭,即使我很想丢掉一切四处走走,但我必须好好经营它。”苏念说完抿唇笑了笑,阳光薄薄地在她脸上镀上了一层金黄色,眉目坚强,侧脸美好,“这世间的事,真是有失必有得。”
“加油。”宁冉声没有其他话可以送给苏念,唯有这句最简单的鼓励。
不远处有一帮穿着病服的小朋友正在玩游戏,欢声笑语,他们头顶的阳光好像会随着他们的奔跑也在草坪上跳跃起来,那么清新可爱。
“你呢,什么时候可以喝到你跟秦老师的喜酒?”苏念笑眯眯转过头问她。
“这个问题,我真不急。”宁冉声弯了弯嘴角,想到前几天陪在苏念身边的夹克男,眨着眼问,“那个夹克男,我觉得不错啊……”
苏念摇摇头:“他人不错,不过我暂时不想再碰感情的事了,没那么多精力,而且我总要替他着想着想,他家庭是没办法接受一个毁容的女人的。”
苏念的话,让宁冉声有点心酸又无可奈何,她不知道那个夹克男是什么身份,也不再追问下去,苏念不想再碰感情的事,虽然她没明说,宁冉声知道傅景蚺还是一个重要原因。
不过感情变数真太多,有时候用尽全身力气也只得到一个“无果”的结局,还不如随波逐流,姻缘由天定。
——
江行止因为业务繁忙必须要启程回A市了,晚上宁冉声在秦佑生的主卧,蹲在行李箱跟前整理东西,而秦佑生则是倚靠在白色的木门上看她折叠衣服。
不管什么意义上的离别都是让人伤感的,宁冉声怕一开口说话就泄露自己情绪,索性静默无声地将衣服一件件折叠好放进行李箱里。
秦佑生看了一会,开始提醒别忘记带上证件之类的物件。
宁冉声抬头:“我又不是小孩。”
秦佑生低低一笑,声音带着点感慨:“我倒是希望你是小孩,这样就可以永远呆在我的身边了。”
宁冉声看着秦佑生,站起来:“那个,你什么时候回国看我……”
还没有分别,就在想下次见面了,这就是恋人的心情啊!
“这个问题嘛。”秦佑生想了想,“春节肯定回来一趟。”
宁冉声算了算日子,原本郁郁的面色立马愉悦起来,她朝秦佑生伸出手,语气撒娇:“秦老师。”
秦佑生面容含笑地走上去抱起宁冉声,两人转了两圈后,双双倒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离别的夜晚,离别的旧金山,留下了一场极致的缠绵。
室外夜色沉寂,冷风阵阵,搓绵扯絮的大雪洋洋洒洒从深蓝色的夜空落下,将棕色窗台一点点堆厚。
相比外面冷冽的气温,室内暖气洋溢,连空气都逐渐温热,床上用力交缠的男女热汗淋漓。
这场欢爱,前戏结束就到了深夜,等真正进入主题,外面的大雪都已经停了。
床上,秦佑生每一下都太重太快,宁冉声根本毫无招架之力,她笔直修长的双脚紧紧缠着秦佑生精瘦的腰身,因为动情,嫩白的脚趾也微微蜷缩起来,秀雅的双手抓着秦佑生削瘦又结实的后背,最后她□连连时,秦佑生的后背也被她的手指划出一道道抓痕……
夜已到半夜,等天亮就要坐车去旧金山国际机场了,凌晨夜里,宁冉声躺在秦佑生怀里感受着他身上特有的男人气息,难舍难分。
她真舍不得那么快就要跟他的秦老师分开了。
宁冉声舍不得,秦佑生又哪里舍得,亲亲女人的额头、鼻子、唇角……恨不得自私点,拿根绳子将她绑在自己身边。
虽然他心里那么想,说出口的话却不是这样:“回去之后好好跟行止学习,做事不要冲动,做事情时,要认真仔细,千万被给自己找麻烦,对人对事要好好区分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