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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出面请张伯仲的二公子张仲子鉴定的,那小子是个败家子,认钱不认画,鉴定费反而花了两万元,张公子就给填了这张鉴定书。这女人好厉害,反正事能办成就行,她骗她的老板我也就管不了了。男人的厉害一般说来是在表面上,女人的厉害在骨子里,他想到了他的老板就比她的老板要厉害得多。他兴奋地用口哨吹着张国荣歌曲《偷心》的曲调,上二楼去了餐厅。
午餐后,他冲进了盥洗间美美地洗了一个热水澡,仿佛洗去了一身的疲惫,任务完成了,他浑身松软了下来。他北京的朋友很多,有工作上的关系,有分配在北京工作的学生,另外还有一批谈得来的哥们儿姐们儿。在这个非常时期,他无心再和他们聚会,下午他哪儿也不想去,只想好好地睡一觉。当他披着宾馆为客人准备的浴衣趿着拖鞋走出盥洗间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来电显示是林浩的电话。
他接通了来电:“殷哥吗,就你一个人。”
“不,我一个还有几个?”他有点不快,他很想骂一句,他妈的,林胖子,我操你妈。但他没骂出声。
“大姐走了吗?”
“走了。”
“晚上,我请你吃饭,在皇宫大酒楼,五点半车子来接你,你别走远了。”
“这时期能走到哪儿,哪儿也不去。”他挂断了手机,鼻子里哼了一句“他妈的”,他从林浩那语气里感觉到这小子话中有话,什么一个人两个人的,把我看成什么人啦。他为了安安静静地午睡,关了机,这样没人再来打扰他了。
他拉上窗帘,顺手将“请勿打扰”的牌子挂在门上。
他躺在松软的席梦思床上,摊开四肢感到十分舒适,点一支烟,刚抽了几口,困倦袭来,他就掐了烟。使自己彻底陷在枕头里,一会儿他模模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月色清朗的夜,大地像是披上了一层黛色的轻纱。一切都显得朦朦胧胧的,寂静的山村,一畦畦插着稻秧的水田,黑黝黝的树林,起伏连绵的灵山纱帽峰的剪影。
他身轻如燕地升上了天空,像是一个俯看人间的天使,在天上飞翔,他知道他是在梦中。他在梦中祈祷,让他的梦魂飞升,飞升,这样的感觉太好太美妙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幻的,但是人生何尝又不是一场梦呢,人永远生活在梦里多好。天空中繁星闪烁,月色如水,缥缈无际,使景物看得清清楚楚,轻风吹起薄如蝉羽的衬衫,他在天空飞翔。他看到了山坳里的那幢黑瓦白墙围着篱笆的小屋,竹篱上爬满了青藤,盛开着喇叭花,这分明是他童年的梦呀。
第二部分生命之光将要慢慢熄灭
用竹篾编织得十分精美的笼子内,关着的那些长着绿色羽翅的小虫不知是痛苦还是欢快地叫着,他常常是在那小虫的鸣叫声中安然睡去。妈妈嘴中哼唱着那动听的催眠小曲,手中就不停地编着那一只一只小笼子。此刻他仿佛又听到那一声声鸣叫着的“蝈蝈”声,是那样的亲切。他看到了昏黄的灯光下那背影佝偻的老人,老人戴着老花镜贴着报纸,在给全家读报,爹为全家订了一份《人民日报》,那是全村除了村长用公款订的那份外,惟一的一份报纸。尽管送到地处偏僻的乡村已迟了好几天,但爸爸每晚都要读。他终于看到了那张日渐衰老的脸,那脸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蜡黄蜡黄,那是在自家床头。五年前爸爸走到了人生的尽头。爹患的是癌症,那癌是操劳过度,长期营养不良落下的病根。爹的胃已切去了三分之一,最后的几天里,爹坚持要死在自己的屋里。娘让人把爹从县医院抬回家,家里弥漫着刺鼻的中药味。爹知道自己儿子太忙,不让家里人告诉他爹病重的消息。等到他接到姐姐打来的电话时,他连夜驱车赶到了老屋,爹只有一口气。在弥留之际,爹伸出浮肿的手拉着他白皙的手,嘴角嚅动着,说不出声,那张着的嘴仿佛在说:“蝈娃,你好,你出息了,爹要谢你呀。”他知道爹要谢他什么,他没说出来。他只是大声对爹说:“爹,全是你教育的好,娃儿们都出息了,你安息吧。”爹点点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眼角挂着浊黄的泪。他伏在爹的身上放声痛哭,他仿佛看到爹横在床头的那辆旧自行车和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人民日报》,报上放着老花眼镜。爹是乡村的小学教师,可爹懂得“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懂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筋骨,劳其心志,行弗乱其所为”的理。爹骑着这辆旧自行车载着这个家庭走过岁月的风风雨雨,载着两个孩子走出了这个贫困的乡村。当然爹把功劳全部放在他这个儿子的头上。但是他知道这应当归功于爹。是爹下了最大功夫,花了大代价调教出了他。爹第一个送他走出农门,随后他又带出了姐。爹只不过是一个车夫,乐呵呵地用旧自行车载着他们的行李一个一个送他们搭乘去城里的班车。如今孩子长大了像鸟儿一样飞走了,爹也老了,像熬干了灯油的灯,生命之光将要慢慢熄灭。那晚他是夜里十点钟赶到家的。十一时爹去世。第二天午夜零点,他向姐姐交待了爹的丧事,又回首看了看白发苍苍的老母亲。他突然跪在母亲脚下说:“娘,爹死后,你到城里来跟我过吧,也不要起早贪黑地编那些蝈蝈笼子、拖鞋什么的了,你老要歇歇了。”“蝈蝈,你起来,娘不习惯城里那日子,娘的手艺不能丢,我已习惯了,再说娘要守着你爹,要不他冷清呀,娘知道你事多,你就走吧,这儿有你姐照顾着,你去干大事,不要记挂家里。”娘用那骨节突出的双手擦去他满脸泪痕,要扶他起来。他长跪不起,娘止住泪喝斥道:“蝈娃子,办大事者何拘儿女情长,起来!”娘这句深明大义的话,使他想到娘也曾是一个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就像一株桃树上鲜艳的桃花被一阵罡风将花瓣吹落在穷乡僻壤了。他磕了一个响头后,站了起来,他上唇咬着下唇,牙印深深地刻在下嘴唇上,里面渗出血来。他给了娘一万元钱,头也不回地向停在村口大樟树下的奥迪车走去。不是他心硬,是他怕见到娘那既悲伤又充满期待的眼睛。他怕他控制不了感情,因为第二天早上他还要参加集团公司办公自动化系统设计招标大会,他要发言。娘说得对,他不能因为家事耽搁了工作,他不能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地那样哭哭啼啼地伤了元气。这不是他的作风。他听到他身后一片哭声。爹去世那年他三十三岁。爹只有六十岁,村里人甚至都不知道他连夜回过村。都传说,殷家那小子心硬呀,他爹死之前他都不回来看看,官迷心窍连爹都不认了。今天他的魂魄又回到了家乡,不过他是在天上俯视着地下的小屋,他不能落地。天与地中间隔着好几层呢,到天上就落不到地上了呀,他怕站那片贫困的土地上,在天空中真的很自由,很舒适,难怪曹植、阮籍、李白、李商隐要写那么多的仙游诗呢,他想到曹植的《游仙诗》:“人生不满百,戚戚少欢娱。意欲奋天翮,排雾冷紫虚……”。他在家乡的土地徘徊不去,他还特别想去一个地方,那里有他童年的一个梦。童年的梦真美,这梦一直做到他离开村子。那梦开始的地方是村东头,那块向阳坡地上小竹林深处,那幢精致的二层小楼,楼前是一片清清的溪流,那溪水直通浩淼的灵山湖。楼后是郁郁葱葱的纱帽峰,村头的小楼是村里最别致的一幢楼。白墙黑瓦马头墙,传说那是明代大画家蓝瑛的故居,现在村长兼民间石雕艺术家蓝诗文一家仍住在那个带花园的小院内。蓝诗文是村里的官呀,村长的女儿配校长的儿子也算是门当对户对呢。那里走出了一个漂亮的姑娘。在这个寂静的黑夜,他仿佛又闻到了槐花的香味儿,这香味儿真好闻呀,他寻着那香味儿走去。他知道她在自家东山头的老槐树下等他。那里树影斑驳,静静地站立着一个姑娘。但是他没有像二十五年前那样看到她。他又飞到了天上,在纱帽峰的顶端游弋,他想落下来就是落不下来,被枝枝丫丫的松树枝挂住了,他找不到那棵他的初恋留下印迹的老槐树了。在槐树阴影下,他吻着她青春的发辫,那心儿在狂跳。他双手哆嗦着伸进她单薄的春衫中,他知道她在哆嗦,当他触摸到她那青春的肌肤时她颤抖了。她紧紧地倚在他的怀里闭着眼睛,喃喃地说:“蝈蝈哥,你不能这样,我要给了你,你可不能对不起我呀。”他说:“相信哥吧,我不会的,你永远是我的,我永远是你的,就像这楼前的清溪,永远伴着这楼,就像这楼后的山峰,永远护着这楼。”第二天爹推着自行车带着他的行李送他去了县城,他看到她在老槐树下向他挥手,可是他走了,他永远也没回头,就像是偷了灵药的嫦娥,升到了天空。他再也回不到这清清的清溪之畔,去闻那伴着泥土充溢着少女肉体芳泽的槐花香味儿。他已经习惯了那些外国香水的味儿。对,就是法国香奈儿、英国的夏娃。他再也降落不下来走进她那幽深的闺房。他只是想憩息在老槐树那茂密的枝叶间,向砖墙里的小楼那个窗口悄悄地一睹她的芳容,最好她正在宽衣解带,脱下她那窄窄的胸衣,露出她青春的乳胸,正在沐浴。
第二部分一个风尘女子
她现在已是孩子的娘了,但她在他心目中永远是16岁。16岁的少女,豆蔻年华呀,像是熟透的浆果,馋涎欲滴,熟透了就是要给人采摘,给人啃吃的。不好,他控制不住自己了,他在这令人心醉的月夜,在这枝叶纷呈的槐花丛中,这幽香就像她肌肤的香味儿呢,他渴望看到他的裸体,啊,他醉了,醉倒在这槐花丛中,他高涨的激情,像是要冲破堤坝,喷涌而出,他高涨的激情在疯狂中挣扎,那里涌动着幸福的快感,那是一柱遏制不住的原始欲望呀,他只有释放了它,才是一种解脱。他大脑十分清醒,这是在梦中,这正是他所希望的呀。
他醒了,他知道他做梦了,他并不为刚才的梦而感到遗憾,他甚至感到刚才的梦做得太美,那种快感和心灵悸动甚至是现实生活中所没有的,他看了看表,英纳格全自动表的时针指在十七点十五分上。这一觉睡得真舒服,浑身的疲劳,因为这一从未遇到的美梦而消失,他知道自己是精力充沛的男人,而且很有魅力。至于那个梦中的女人已化成了巫山云雨,早已被时间的风雨荡涤一尽。他甩掉了身上的有点黏答答湿漉漉的裤衩,赤条条地走进盥洗间,躺在浴缸里,任凭热水“哗哗”地流淌,浑身浸泡在温热的水中,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惬意舒适。他把两只长腿搭在浴缸的两侧,头仰在缸沿上,再一次回顾刚才的梦境。直到浴室的电话惊忧了他的美梦。
他知道这是林浩的车子来接他去赴宴的,他放下听筒,在心中咒骂了声:“我操,这种非常时期还吃什么鸟饭。”他懒洋洋地从温水中爬起来,擦干身上的水珠。对着镜子用吹风机再次理好吹干头发。吹成了香港影星张国荣式的发型,心里再次为哥哥的死而宛惜。他解开遮在下身的毛巾,很满意地注视着那根茁壮的玩意儿,这家伙充满着活力,不知是哪位哲人说过,人的性欲是和智慧成正比的,他感觉他确实是很聪明的,尤其在充满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