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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大风暴-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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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令尤婕感慨的是,所有美好的、善良的、光明的、纯真的人与事都纠集在尤枫身上,连一个女人最最最最重要的幸福婚姻,尤枫都已唾手可得。    
    有什么事比能嫁予一个有才干有本事、正直而又深爱自己的男人大丈夫,更值得庆幸?    
    尤枫一向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世界上最难能可贵的感情生活,从小到大,由父爱母爱到如今的恋爱,她都是大赢家。    
    尤婕反观自己,感情账簿上是一笔又一笔的呆账、枯账、坏账,除了狠下心来作出撇账的行动,盼望今日之后在新的奋斗过程中呈现新希望之外,别无他法。    
    她的命跟尤枫的命,真是相去太远了。    
    殷家宝回应了尤婕之后,听不到她的回应,便问:    
    “尤小姐,还有别的问题吗?”    
    尤婕这才如梦初醒地回应说:    
    “没什么了,谢谢你。”    
    尤婕挂断了线之后,殷家宝立即摇电话到上海去,把李善舫找着了,报告有关尤婕找他一事。    
    李善舫听了,并不着急,意态悠然地说:    
    “你转告尤婕,我明天就回香港了,回到香港之后立即约见她。”    
    殷家宝问:    
    “她希望先跟你通个电话。”    
    “不必了,我很想在这两天清静一下,不打算在业务上动什么脑筋,这么多年了,就是回到上海来,也不过是从机场直奔酒店开会,太没有意思了,这次我要好好的住上两天,到上海各处走走。”    
    “好的,希望你有一个愉快的假期。”    
    “我会。家宝,我也确保你妈妈会有个开心的上海假期,她这两天回去跟她姨母的亲属聚面,看样子,是挺愉快的。”    
    殷家宝诚恳地回答:    
    “李先生,多谢你照顾我妈妈!”    
    “别嘴里多谢就算,得努力工作,作为对我的回报。”    
    “我会。”    
    “这两天,市场还稳定吧?亚洲货币疲弱的情势是每况愈下,你得加紧一点催促亚太区各宝隆的成员机构,在借贷上特别小心,对那些美元贮备不足的存户提出警告,他们必须在贷款期限到了时偿还美金。”    
    “我们已开始做这种辅导工作,但另一方面,这种提醒等于催谷美元价格更加节节上升。”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李善舫道:“你看着办吧!越是不提点有欠账的客户,我们的危机越重。”    
    “是的。”殷家宝答应着。    
    其实,殷家宝还有很多顾虑,想跟李善舫讨论,但回心一想,李善舫难得有一两天轻松的日子,把他那门准备度假的心思硬拉回紧张刺激的商场上去,未免有点不忍心了。    
    于是,殷家宝只好缓缓地挂上电话。    
    李善舫听完了殷家宝的电话之后,立即全情全神全心全意投入他这两天一夜的上海假期之中。    
    他干脆把手提电话关掉,换上了一身便服,便应约出门去。    
    约会的对象再不是市领导,亦不是上海商界内的金融同业,而是被他邀请同到上海来的按摩师樊浩梅。    
    樊浩梅其实是以雇员身分随着宝隆的队伍到上海来的,很多时,她的客户到外地出差,也会约她同行,以便在这两三天可以单独提供指压服务。    
    在外头飘泊干活了三十多年,没有回到故乡来的樊浩梅,对这次上海之行特别的兴奋和感慨。    
    说实在的,樊浩梅在上海的亲属已不多了,她到香港谋生时,父母已经去世,惟一最亲的、那位住在香港的姨母,是位无儿无女的寡妇。只是姨母夫家还有两个侄儿在上海,算得上是樊浩梅的表兄弟,平日虽也有书信来往,可是血缘毕竟遥远,也就激不起樊浩梅争取亲属相聚的情绪,事必要在繁忙的生活时间表内抽出空间来,回上海谋求一见。    
    没想到,这次应李善舫之邀,回到故乡来,定睛一看,吓傻了眼。    
    怎么说呢?    
    樊浩梅没法子再认得出上海来。    
    除了一些刻意地保存着旧日风味的建筑物之外,与其说现在的上海是旧日的上海,倒不如说它的外貌更像今日的香港,尤其是浦东,像童话里坐上了南瓜车去赴皇室之宴的灰姑娘,怎么可以摇身一变而成了个公主模样。    
    


第四部分金融大风暴(37)

    从前一江之隔,只有西边是繁华文明的代表,在浦东长大的樊浩梅,太知道贫乏穷困的模样儿了。    
    谁会想到今日的浦东外貌,可以媲美任何一个海外的大埠,包括香港在内。    
    十年人事几番新。    
    上海的这番新是太出人意表,意味着外头世界能做到的事,上海也一样能赶得上,甚或赶过头去。    
    樊浩梅心底的感慨与兴奋都已冲出了个人和家庭的范畴,正为社会、国家和民族的前景而发出衷诚的欢呼和喝采声了。    
    这天,樊浩梅接到了李善舫的通知,与他一起晚饭。    
    约好了在酒店的大堂等候,上了车,李善舫就兴致勃勃地说:    
    “阿梅,你拿个主意,我们到哪儿去吃顿地道的上海晚饭?”    
    “我?”樊浩梅有点不知所措。    
    “对,你还记得有哪些老的馆子,值得我们去光顾?”    
    “就是记得也不管用,这几天我到熟悉的各区逛了一圈,全都变得陌生了。”樊浩梅回转头来,指着刚经过的一个路口,慌忙道:“从前在这街口转进去,有几条小巷,就有两三家老店,烧的小菜好吃极了,可是呀,现今连小巷都没有了,几条小巷连接成一条街,盖了与天争高的商厦来呢!”    
    李善舫凝视着指手划脚、神情兴奋的樊浩梅,发现在她已有皱纹的脸庞上竟浮现着一份童真。    
    樊浩梅令他又想起了柳信之。    
    李善舫心想,眼前的这个女人原来有一份难以拒抗的魅力,就是往往能轻而易举、顺理成章地把人带进时光隧道,重拾年轻的情怀,重临旧时的情景。    
    结果,司机把他们带到一家上海菜的小馆子门口,让他们去享受一顿不必说应酬话,不必边吃饭边动脑筋的舒服晚饭。    
    不约而同地,李善舫和樊浩梅都呼噜呼噜地灌上了三大碗酸辣汤。    
    李善舫说:    
    “这汤呀,真是地道的,那味儿比香港的就不一样。”    
    “嗯。”樊浩梅回应:“我在香港挺少上馆子,要吃上海菜,都是自己动手烧,告诉你,家宝就能烧比这更棒的酸辣汤。”    
    “是不是名师门下出高徒?”    
    樊浩梅笑道:    
    “多谢夸赞,将来有机会,我们母子俩上场为你烧一顿好吃的。”    
    “一言为定,回去就作这样的安排。”    
    “你好急躁!”    
    “该做的好事还拖拉着不做,说不过去吧!”    
    “成,为你烧一顿好饭,作为回报你带我回上海来。”    
    “找到你的亲人,高兴吗?”    
    樊浩梅点头,道:    
    “我跟我姨母夫家的侄儿提起房子迁拆的事,他们都说,既是姨母留给我的,就由我全权作主,他们毫无意见。看来,我这几位亲人都活得比我更丰衣足食呢,全在静安区购下房子自住了,不会再在我香港那破房子身上打什么主意了。”    
    “你呢?愿意出让它吗?还是仍有不舍?”    
    “是仍有不舍。”樊浩梅道。    
    “为你个人,就一辈子住在威灵顿街这旧唐楼也是可以的,但你得为下一代着想。”    
    李善舫这么一说,樊浩梅的神色就不怎么样了。    
    “是我的建议不对劲?”李善舫问。    
    “不,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方明已自立门户,无须我对她照顾了,家宝则早晚会搬出去的,他也有点本事成家立室,只余方力和我母子二人,住哪儿不都一样,那又何必要弃旧从新呢?”    
    “就是为了方力,你才要另搬过一处新的居所。”    
    “为什么?方力的智能连人性的基本虚荣感也不会感受得到呢,何必多此一举?”    
    “话不是这么说。”李善舫耐心地向浩梅解释:“房子老了,跟人一样,毛病就多起来,需要人不住照顾。方力有你一日,还可以应付疑难,否则,将他身边的困扰和问题减到最低限度,才是对他最大的帮忙。现代楼宇的管理大多妥善,不劳业主伤神,你想想,是不是?”    
    樊浩梅点点头,道:    
    “多谢你的提点。”    
    “你慢慢考虑,不必立即决定下来。”    
    “好的,有了答案,我会尽快告诉你。”    
    “你打算在上海逗留多少天?”    
    “你呢?”樊浩梅反问。    
    “偷得浮生半日闲对我是最大的奖励,能多留在上海一个晚上,已经很开心了,我打算明天就回香港去。”    
    “我也跟你一样,明天就回去吧!”    
    “你难得回来一转,就多留几天,到处走走,我是身不由己,香港的业务还是放心不下。”    
    “你放心不下的是业务,我放心不下的是儿子。”    
    樊浩梅原本想把方力带着来上海的,只是殷家宝和尤枫都反对,既怕途长路远,方力会出事,也不愿意樊浩梅沿途要照顾方力,反而不能轻松地度假。    
    尤枫且自告奋勇,在樊浩梅到上海的这几天,悉心地看管方力。    
    无疑,尤枫是个善良的女孩子,对方力甚有爱心,而且也因为她和殷家宝的感情发展得极度顺利,老早视樊浩梅一家为自己人看待了。    
    李善舫听樊浩梅这么说,带点幽默地回应:    
    “原来我和你都是带着心事旅行的人,真是同病相怜。”    
    樊浩梅笑道:    
    “能有机会旅行,已是很幸运了。”    
    对的,李善舫和樊浩梅肩膊上的重担虽不同类型,其实都是一般沉重。    
    “热爱责任的人生,可能是无法轻松得了。”李善舫说。    
    “是的。可是,如果放弃责任,人生就肯定痛苦了。”    
    李善舫骇异地望着樊浩梅,又一次,这个眼前女子让他有种回到从前日子去的感觉。    
    这种感觉教李善舫情不自禁地说:    
    “你的这句话,似曾相识。”    
    “是吗?谁对你说过同样的话了?”    
    “三十年前,一个叫柳信之的女孩子。”    
    樊浩梅没有作声,她静待李善舫把话说下去,她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很特别的故事。    
    果然,李善舫说:    
    “柳信之是我的中学同学,也是我的邻居,我们一起长大,感情很好,其后我决定要到香港谋生,邀她同行,她拒绝了。”    
    “为什么?”樊浩梅忍不住好奇地发问。    
    “因为她热爱责任。那个时候,她父母年纪很大,老父还有严重的糖尿病,所以她不愿意离开上海。    
    “就在我去香港前一晚,她对我说:    
    “‘放弃责任,会令我痛苦一辈子。’”    
    樊浩梅立即脱口道:    
    “离开你,难道就不痛苦吗?”    
    李善舫的眼眶刹那温热,他凝望了樊浩梅一会,才回答:    
    “你问得实在太好了。当年我孤身到香港时,就伤心了好一段日子。”    
    “对不起。”樊浩梅知道自己失言了,尴尬得微微低下头去。    
    “不要紧,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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