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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血,这都是她亲眼所见的,结果,她还是她。母亲不怕流血,于是母亲义无反顾地来到了那家医院门口,站在了卖血者的队伍中。
那时的医院,采血量并不大,只有那些公费住院的人需要输血时才会想到鲜血,一般人住院,就是需要输血,也会输那种比较便宜的人造血浆,直到天快黑下来时,才轮到母亲,当母亲把早已准备好的手臂伸过去时,采血的护士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然后有些犹豫地说:你的身体行吗?
母亲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体没问题,还很不合身份和年龄地在护士面前挥舞了几次手臂,护士为了稳重起见,也为了逃避责任,最后还是让母亲写了一份保证,母亲不识字,最后是护士代她写的,大意是,卖血是自愿的,后果自负。然后又按上了母亲鲜红的手印。血这回总算是卖了。
当母亲提着用卖血的钱换来的鱼和鸡蛋时,她自己被自己的行为都感动了。她这时似乎已经看到了儿子考上了大学,一张张笑脸冲着她,那是一张张羡慕的面孔。
小林吃着母亲用鲜血换回的鸡蛋和鱼时,他真的难以下咽,哽着声音说:妈,这钱是从哪来的。
母亲故作轻松,又有些神秘地说:这你就别管了,吃你的吧。
母亲想了想,为了让小林心更安一些又补充道:这些年,咱家多少也有些积蓄。
母亲这么一说,小林果然吃得心安了许多。在这期间,母亲又卖了两次血,每次都少不了签字画押的。
经过一阵的治疗,又是营养的补充,小林头不那么晕了,脸色也不那么苍白了。每天的清晨和晚上,又能看到小林刻苦攻读的身影了。
小林是不晕了,这回轮到母亲头晕了,每次卖完血,母亲浑身出虚汗,腿脚都有劲用不上,脸色自然也是苍白的。她不能让小林看到这些,小林在家时,她就硬撑着自己,苍白的脸上挂着微笑,小林一离开家门,她便一头扑倒在炕上,昏昏沉沉地睡上一整天。有时她担心自己会昏沉沉地睡死过去,但每到小林快放学时,她都会爬起来,来到菜市场,买回一条活鱼,鱼在手里跳着,她的手在抖着。
一天天的,一日日的,终于等到了小林高考的日子。结果公榜的那一天,小林没能考上大学,只考上了一个师范学校,是中专。中专生在当时也很不容易了,但母亲还是后悔,她后悔自己再卖两次血就好了,让小林更好地补补身子,说不定就能考上大学了。母亲自责的心里一直持续了好多年。
八
母亲说什么也没有想到大秀会突然回来,自从大秀结婚后,她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母亲去过一次乌拉普,那也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大秀的突然出现,让母亲惊讶万分。她抖动着嘴唇,半晌才喊出一声:大秀——接着眼泪也随之流了下来。自从知道大秀的真实情况后,母亲没有一天不在为大秀担心,叹气。有时在梦中,她都为大秀凄楚的处境难过得伤心落泪。
母亲显得很激动,这在预料之中,大秀却很冷静,沧桑写在脸上,一般的情形就很难让大秀落泪了。大秀随身带回了一个包,春、夏、秋、冬的衣服都在那个包里了,大秀把这些衣服倒腾出来的时候,母亲惊讶地问:你不回内蒙了?大秀长出了一口气,又长出了一口气,说:不走了。
大秀的回来,使大林、小秀、小林几人凑在了一起,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大秀的举动。 大林的意见是,大秀的这种做法很不现实,大秀已经嫁给内蒙了,就应该是内蒙人了,没户口、没工作,没房子的,回来干什么,哪来还回哪去吧,这样省心,干净。
小秀的观点和大林的观点相差十万八千里,她现在已经是科长夫人了,丈夫半年前当上了科长,于是小秀说话办事和以前有了明显的变化,很官方,也很前卫的样子,什么困难在她眼里都是小事一桩,她现在已经是孩子的母亲了,她一边拍打着怀里的孩子,一边见多识广地说:姐,你回来就对了,那个老内蒙有什么可留恋的,就是要饭也不能回到那个地方去。人不能让尿憋死,姐别怕,到时候我帮你想办法。
小林没有发表意见,他现在还是个中专生,书本上的那点见识,还远没到他发表对生活认识的程度,有的只是孤独的思索,于是小林在大姐的问题上就只剩下了思索。
母亲倒不担心大秀的生存,其实她早就想好了,大不了让大秀和自己一起去拾破烂,也能养活自己,她最担心的是内蒙的女婿和两个孩子,于是母亲把自己的担忧提出来了。
大秀叹了口气,这是她进家门之后的第一次叹气,然后咬着牙说: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内蒙我是不回去了。
母亲见大秀决心已定,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在心里暗暗地为大秀叹气。于是大秀就暂时住了下来,小林平时住校,只有周末才回来住一个晚上。母亲还照例去拾破烂,她要养小林上学和自己。在小林考学之前,小秀曾信誓旦旦地说:要是小林能考上大学,他的学费我包了。结果小林只考上了中专,上学前,小秀只为小林买了一身衣服,学费的事就不提了。母亲想,不提就不提吧,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都是人家的人了。拿钱养自己的弟弟,好说不好听。母亲不能让这些事连累了小秀的幸福生活。在这四个孩子中,母亲最不用操心的就是小秀,嫁给了一个干部家庭,女婿又当了科长,日子过得也算可以了。大林的生活起点不高,这些年也没有上去,一家三口仍挤在那一间小房里,两人的工资勉强维持着一家的开销。
大秀住了几天,她并没有听从母亲的建议去和她一起拾破烂,而是一连在外面跑了几天,终于在一天晚上,她躺在炕上冲母亲说:妈,我要办个服装摊。
她的想法吓了母亲一跳,能摆摊的,在母亲的眼里就是买卖人了,大秀从内蒙回来,浑身上下的灰尘还没有洗净,一下子就要做买卖人,着实吓了母亲一步。她爬起身来,分明看见大秀是睁着眼说这话的,她才确信大秀不是在说梦话。母亲沉思半响,把该想到的困难都想到了,于是一一地说出来,例如资金、摊位、执照等等。
大秀却铁齿钢牙地说:妈,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原来大秀和当年一同去内蒙建设兵 团的一名女同学重逢了,那位女同学现在就摆了一个摊,也在卖服装,且生意做得不错。大秀经过一番考察后,终于下定决心也要摆一个服装摊。大秀的想法得到了小秀的热烈赞成,她又发誓般地说:姐,办执照的事包在我身上了。她说这话是有把握的,丈夫在区里当着科长,管的就是个体户。小秀果然说到做到,没多长时间执照就办好了,大秀在同学那里进了一批服装,当然不是现金,同学很仗义地说:你啥时候卖完,啥时候给我钱。
大秀的生活就此掀开了崭新的一页。这以后她早出晚归,披星戴月,晚上回来的时候,有时母亲都睡下了,母亲总想问问大秀的情况,还没说上两句话,大秀的头一歪就睡着了。早晨,母亲睁开眼睛时,大秀的被窝已经空了。大秀在发着狠,母亲疼在心上。母亲知道什么是生活,生活本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可轮到让子女们承受时,她又不忍心了,她要亲眼看一看大秀一天的工作,否则她的心里会一直悬着。
大秀的服装摊从开业到现在,她一次也没有去过,不是她不想去,是她插不上手,也帮不上忙。那天,她七找八找地找到了大秀的服装摊,那是一条服装街上一个很不起眼的一个服装摊位,大秀正忙着上货,大冷的天,大秀已经忙出了一头的汗水。母亲一连叫了大秀好几声,大秀才听到,见是母亲,就说:妈,你怎么来了?大秀的确连说话的工夫都没有,每个路过她摊前的顾客,她都要想办法让他们停下来认真地看一眼她摊位上的衣服,如果有个顾客停下来,甚至试一试衣服时,大秀的神情仿佛见到了救星,翻箱倒柜地为人家挑衣服,帮着人家试,往往折腾一番之后,客人还是摇着头走了。大秀折腾十次八次,往往也不一定能做成一宗买卖。偶尔有人买一件衣服,大秀和人侃起价来,总是让母亲惊心动魄,往往是大秀最后妥协,价格一落下来,母亲担心大秀为做成这宗买卖而亏了本,大秀便很便宜地把一件衣服卖了,又笑着脸把人家送走,直到这时,大秀才长吁一口气。母亲也长吁一口气,趁摊前人少,大秀冲母亲说:妈,你帮我看一下。说完便奔跑着向厕所跑去,不一会儿,又奔跑着回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惟恐耽误了一宗生意。
中午大秀吃的是盒饭,送到摊前的那一种,大秀这顿饭吃得也很不流畅,总被来看衣服的客人打断,那顿饭大秀虽吃得狼吞虎咽,还是断断续续地吃了几十分钟,最后饭菜都结了冰碴。母亲看到大秀这样,实在看不下去了,背过身,抹着泪,心疼无比地向家里走去。
晚上,母亲破天荒地买回了一斤排骨,放在锅里炖了,夜深的时候,母亲一直坐在炕上等着大秀,直到大秀回来,她把一盆烀烀的排骨放在大秀面前,大秀不解地望着母亲,母亲还没等说话,眼泪就流了下来,大秀触景生情,一下子扑在母亲怀里,娘俩痛痛快快地放声大哭了一回。
艰难的日子也是人过的,大秀咬着牙挺过了最艰难的创业时期,后来,大秀请了一个人做帮手,自己负责上货,有时大秀还要和人一起到广州、温州上货,一去就是好几天。终于,大秀有了一些积蓄,她在外面租了一间房,一是为了放货,有时自己也住在那里。
一天,大秀突然对母亲说:妈,我想把两个孩子接过来。母亲一下子就想到了远在内蒙的那两个孩子,女儿过得日子她是看到了,两个外孙的日子她看不到,只能抽象地记挂着, 她又想起了两个孩子小时喝奶茶的情形。其实她早就想让大秀把两个孩子接过来,但考虑到大秀眼下的困难,她一直没说出口。大秀提出来了,她当然一百个赞成。
大秀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几天,终于把两个孩子接来了,当两个半大小子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的心又受不了了,两个外孙虽然穿着大秀为他们新做的衣裳,但仍掩饰不住他们受苦的内心,两个外孙胆怯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他们很生硬地喊着姥姥。骨瘦如柴的两个孩子让淑贞的心都碎了。
两个孩子回到了大秀的身边,母亲这才知道,大秀已经离了婚,当初大秀回城时,是孤注一掷地把生存的希望放在了最后一搏上。大秀当初没把离婚的事告诉母亲,是担心母亲无法承受。
九
日子总是要往下过的,大秀的两个孩子终于能在城里上学了。大秀努力的目标,就是为了让两个孩子能在城里上学,过正常孩子应该过的生活。大秀把这两年卖服装的积蓄都用在了两个孩子身上,她又重新租了房子,一家三口住在一起,于是大秀又在城里有了一个家。 大秀的服装摊办得有些声色了,她仍天南地北地跑着去上服装。每次从外地回来,她都抽空到母亲这里看一看,大秀可能是小就离家在外的关系,她比其他三个孩子都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