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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烟锁重楼-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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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白伸手,一把抓住了雨杭,几乎是哀恳的说: 
  “你别走,你别走!你说说看,要怎么办?”他转头怒视靖南,声音转为严厉:“你能不能安静两分钟,听听雨杭的!” 
  靖南不大服气的嘟着嘴,不说话了。 
  雨杭无奈的转了回来,定定的看了靖南好一会儿,叹口气说:“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要和那个杨晓蝶彻底断掉!绝对不能再去了!吉祥戏院那儿,我们只有花钱了事,戏班子里的人,我会一个个去摆平,让他们先开张营业。然后,放出各种风声,说我们要和方晓东和解,假如有了回音,能够找到方晓东,咱们马上下帖子,邀请镇上梨园中人,甚至由曾氏族长出面斡旋,摆酒道歉。并且提供一个好的工作机会给方晓东,让他的后半生不至于走投无路,这样,或者可以化解这场纷争。怎样?要不要照办呢?” 
  “有这么严重吗?”靖南怀疑的问。 
  “有这么严重!”牧白说:“从今天起,你给我安安静静在家里待上一阵子,等这件事解决了,你才许出门!” 
  “还有一句话,”雨杭盯着靖南:“家有贤妻,你不要人在福中不知福!把外面的花花草草,就此一刀砍了吧!” 
  靖南一肚子的不服气,但是,看到牧白和雨杭都是满脸的沉重,心里嘀咕着,嘴里却不敢再说什么了。 
  靖南在家里果然安静了好一段日子。 
  他搬回到梦寒房里睡,每天哼哼唧唧,猫不是狗不是,什么都看不对眼。梦寒已经学会一套自保的办法,和他来个相应不理,只求耳根清静。她把绝大部份的时间,都放在书晴身上,这使靖南更加不满,说梦寒是个“浑身没有一点女人味”的“木头人”,然后就唉声叹气,怪天怪地怪命运,怪爹怪娘怪奶奶,给他娶了这样一房“不解风情”的媳妇!怪完了,他就用手枕着脑袋,看着窗外的天空出神,想念着他那个“风情万种”的蝴蝶儿。 
  两个月过去了。一切都风平浪静。吉祥戏院在雨杭的安抚和资助下,又大张旗鼓的营业了,生意照样兴隆。杨晓蝶依旧是吉祥戏院的台柱,艳名四播,场场爆满。那方晓东一直没有踪影,大家似乎也把他遗忘了。靖南的人,虽然没有出门,对吉祥戏院的种种,自然有亲信来报告,所以,也了解得很。听说那杨晓蝶又有好几个王孙公子在“捧场”,他就着急得不得了。恨不得插翅飞到吉祥戏院去。 
  这样苦苦熬了两个月,他终于熬不住了,串通了阿威阿亮,偷溜出去了两次,都是戏一散场就回家,不敢在外面多事逗留。那杨晓蝶见了他,就对他发嗲撒娇,百般不依的,说他没良心,把她给忘了。弄得他心痒难搔。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害怕,不敢去晓蝶的香闺,早早的回来了。居然也没有碰到任何事情。平平安安的出门,平平安安的回家。因而,他对雨杭的警告,大大的怀疑起来。本来就不喜欢雨杭,现在,对雨杭更是不满极了。他对梦寒说: 
  “雨杭这个人有问题,表面上是帮我,我看,他根本是和爹串通好了,把我给困在家里……”他的眼睛瞪圆了,突然想了起来:“搞不好你也有份,怪不得雨杭说什么‘家有贤妻’的话……对了对了,就是这样,我中了你们的诡计了!那个方晓东被我这样一顿打,那里还敢再出现,早就吓破了胆,找个地方躲起来了,永远都不会出现了!” 
  听了他这样的话,梦寒实在没有办法装出笑脸来搭理他。转过身子,她就去奶妈那儿找书晴了。靖南看着她的背影,气得牙痒痒的。“神气个什么劲儿?不过是念过几本书嘛!这女子无才便是德,实在是至理名言!” 
  这晚,他喝了酒,喝得醉醺醺的。所有的顾忌和害怕都忘了,一心只想去找他的杨晓蝶。半夜三更,他偷偷的从后门溜了出去,身边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带。提着一盏灯笼,他一边摇摇晃晃的走着,一边唱着二簧平板: 
  “在头上除下来沿毡帽,身上露出滚龙袍,叫一声大姐来观宝,你看我头上也是龙,身上也是龙,前面也是龙,后面也是龙,浑身上下是九条龙啊!五爪的金龙!” 
  他那句五爪的金龙才唱完,眼前有个黑影子一晃,他怔了怔,站住了,回过头去,四下里张望着,嘴里咕哝着说: 
  “什么人在这儿妨碍你大爷的兴致……” 
  “方晓东!”一个声音冷冷的接口,接着,就是一把利刃,直刺进靖南的胸口,他张口想喊,第二刀又刺进了他的喉咙。他倒了下去。当第三刀,第四刀,第五刀……刀刀往他身体里刺去时,他早就咽了气。他一共被刺了十七刀。那方晓东刺杀了他之后,并没有逃走,他带着刀,去警察厅投了案,把刺杀经过,招认得清清楚楚。他在曾家门外,已经足足埋伏了两个半月。那年十月初三,秋风乍起,天空中,飘着蒙蒙细雨。曾家在这一天,葬了靖南。根据曾家的规矩,红事白事,都要从那七道牌坊下面经过,所以,盛大的丧葬队伍,举着白幡白旗,撒着纸钱,扶着灵柩,吹奏着哀苦的音乐……一直穿过牌坊,走往曾家的祖坟。白沙镇的人,又赶来看热闹。 
  梦寒一身缟素,怀抱着才五个月大的书晴,往前一步一步的迈着步子,每一步都像有几千几万斤重。她凄苦的走着,茫然的走着,犹记得上次通过这牌坊时的种种种种。她嫁到曾家来,短短的一年多时间,前面有“秋桐事件”,后面有“晓蝶事件”,婚姻中,几乎不曾有过欢乐和甜蜜,如今,靖南竟这样走了,连以后的远景都没有了。她的眼光,直直的看着前面,七道牌坊巍然耸立,像是七重厚重的石门,又像是七重厚重的诅咒,正紧紧的压迫在她的身上和心上。 
  群众议论纷纷。小小声的谈论着今日的寡妇,就是去年的新娘。大家对于红白相冲的事,记忆犹新。这种诅咒,居然应验,大家就不能不对老天爷肃然起敬。个个都表情凝重,面带畏惧的看着曾家的人,送走他们仅有的一脉香烟。从此,曾家就没有男丁了。卓家的人,也在送葬的队伍中,怀着无限的悲哀和忏悔,跟在队伍后面哀哀哭泣。他们不是为靖南哭,他们为梦寒哭。在他们那简单的思想里,深深以为,都是当日的烧花轿,才造成今日的悲剧,认为那方晓东不是凶手,他们才是凶手。对于当日的一语成谶,他们简直不知道要怎样悔罪才好。 
  雨杭也在队伍里,他悲痛而机械化的走着,眼光不由自主的看着走在前面,披麻带孝的梦寒,他依稀看到一身红衣的梦寒。那天,有一阵奇怪的风,吹走了梦寒的喜帕……那天,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那天以后,也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而现在,仅仅一年零三个月,梦寒,从曾家的新娘,变成了曾家的寡妇。世间,怎有如此苦命的女子? 
  奶奶,被牧白和文秀搀扶着,一步一个颠踬,一步一个踉跄,泪,糊满了她那遍是皱纹的脸。牧白和文秀更是泪不可止,白发人送黑发人,情何以堪?三个老人,步履蹒跚,彼此扶持,随着那白幡白旗,走在那萧飒的秋风秋雨之中,真是一幅人间最悲惨的图画。 
  白沙镇的人,都忘不掉曾家的婚礼。白沙镇的人,更忘不掉曾家的丧礼。 





  时间,很缓慢很缓慢的流逝。对曾家每一个人来说,都有一段漫长的,“养伤”的日子,在这段日子里,大家和欢笑几乎都是绝缘的。只有童稚的书晴,常把天真无邪的笑声抖落在沉寂的曾家大院里。这笑声偶尔会惊动了蛰伏着的人们,引起一些涟漪。但,哀痛是那么的巨大,又迅速的压了过来,把那短暂的笑声,就给淹没了。这样,春去秋来,日月迁逝,三年的时间,就在日升日落中过去了。 
  最先从悲痛中醒觉过来的人是靖萱,她正值青春年少,随着时间的消逝,她越来越美丽,像一朵盛放的花,每一个花瓣都绽放着芬芳。她逐渐淡忘了靖南的悲剧,常常不自觉的流露出某种梦似的微笑。这微笑惊动了梦寒,不禁暗自猜疑,难道靖萱有什么秘密的喜悦?或者,是有什么人,牵动了她的心?似乎只有爱情的力量,才能让她的眼神中,充满了这样甜蜜的温柔。但是,靖萱养在深闺,根本没有机会和外界接触,唯一的一个人,是雨杭! 
  这个想法,使梦寒悚然而惊,真的吗?再想靖萱,对雨杭一直是千依百顺,崇拜备至。就算雨杭比靖萱大了十几岁,似乎也构不成妨碍爱情的阻力。这样想着,她的心就隐隐作痛起来。雨杭,三年来,他生活在曾家的屋檐下,总是郁郁寡欢,似乎一直在努力压抑着自己,每次见到梦寒,他的眼中流露的光彩,常常让她耳热心跳。可是,两人除了眼神的交会以外,都很小心的,很刻意的徊避着一些东西。梦寒在七道牌坊的禁锢下,是什么都不敢想的。雨杭在恩情道义的包袱下,又能想什么?图什么呢?但是,尽管她和雨杭间,什么都“不能有”,却有一种什么都“似乎有”的感觉,温暖着她那颗伤痛而寂寞的心。现在,一想到这“似乎有”,很可能是自己的误会,她就满心痛楚。接着,她又为自己这种“痛楚”而生起气来。多么可耻的思想呀!她怎会有这样一个不贞的灵魂呢?于是,她拚命把雨杭的名字,逐出自己的脑海。但,那名字就像空气一样,无所不在。她竟然逃也逃不掉,避也避不开。这种生活,是一种煎熬,她就在这种煎熬中,苦苦的挨着每一天。靖萱的苏醒和美丽,并不是只有梦寒发觉了,其他的人也都发觉了。然后,有一天,奶奶突然从靖南的悲剧中,把自己解放出来了。她振作了起来,走出了哀悼的阴影,再度挺直了她的背脊。她把文秀找到房间里,婆媳两个,关着门做了一番密谈。于是,这天晚上,当大家围着餐桌吃晚餐时,她就在餐桌上,兴冲冲的做了一个重大的宣布: 
  “雨杭!靖萱!你们两个听我说,我有个天大的消息要公布,相信你们也会很高兴的……我决定,让你们两个成亲!” 
  “匡当”一声,牧白手中的饭碗,落在地上打碎了。奶奶瞪了他一眼,很温和的说: 
  “你也真沉不住气,连个饭碗都端不牢!没有先和你商量,是想给大家一个惊喜!雨杭这些年来,在我们家,功劳也有,苦劳也有,我一直想让他名正言顺的成为曾家人!自从靖南死去,我太伤心了,家里的事都不曾好好的想过,今天忽然有如大梦初醒,他们两个,男未婚,女未嫁,郎才女貌,有如天造地设……幸好这些年不曾将靖萱许配人家,想来也是天意如此!”她把眼光转到雨杭脸上,更加柔和的说:“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要求,我们招你入赘,你要改姓曾!反正,你那个江,也不是你的本姓,这点儿要求,你就依了奶奶吧!” 
  奶奶这篇话,使餐桌上的人,人人变色。只有文秀,是事先知情的,所以,笑吟吟的看着大家。见雨杭脸色苍白,神情惊讶,她有些儿困惑。就笑着对雨杭说: 
  “你别排斥招赘这回事!这些年来,你在咱们家,还不是和自家人一样!你想想,还有更好的安排吗?咱们不必把靖萱嫁出去,又不必给她找个陌生人来,你呢?本来就是牧白的接班人,现在,更是咱们的继承人了!” 
  靖萱的脸色显得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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