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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两侧的扶手,只想尽快结束这场谈话。“叶明,你既然来了,不妨也考虑一下招抚。”
叶麻闻言奇道:“招抚?有什么好处给我?”
“以你现在的情况,万死难赦;如果投顺,尚有一线生机。” 胡宗宪微笑道,“若能军前立下汗马功劳,封官授爵,娶个平头整脸的媳妇,置几房如花似玉的小妾,再养下个大胖小子,从此光宗耀祖,不比你现在屈居人后要强上百倍?”
在四个霸主中位列忝末,一直是叶麻的心头恨事,胡宗宪的话击中了他的软肋。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老子一介粗人,做不来朝廷的官儿,胡总督,你招抚徐海不如招抚陈东。”
“为什么?”
“老子……哦,我原是陈东的部下,兄弟们都服他,起码比徐海义气。”
”可是,我和陈东并无交情,也无联系哪!“
“我和陈东是过命的交情,如果信得过我,我写封信给陈东,让他擒了徐海来降。”
“哦?”“胡宗宪目光闪动,想了半天,点点头道:“也好!”
一行人簇拥着胡宗宪出了监狱大门,周彦跟在他身后忍不住问道:“真要把这封信交给陈东?”
胡宗宪负手站住,摇头勉强一笑:“不,我另有用处。”
周彦的黑眼珠定在他的脸上,看他半天没有说话。胡宗宪此刻已是神思恍惚,模模糊糊说了一句:“三十六计之……” 眼前一黑,“嘭”地一声栽在地上,失去了所有意识。
他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身处斗室,窗外天色已暗,晚风透过窗棂送进一缕清香,桂花的香气竟比白日还要浓郁。周彦歪在椅子上,两条长腿伸直了,懒散地搁在床前的几踏上,看他睁开眼睛,坐正身体笑道:“好些了?”
胡宗宪动动身子,依然感觉到四肢酸软无力。周彦俯身扶着他坐起来,握起他的手笑道:“人是铁饭是钢,这有一顿没一顿的,是我们府里那位常演的戏码儿,您怎么也学会了?”
一股绵长柔和的热流从他手心传递过来,顿时令人神境清明,胡宗宪感激地拍拍他的手臂。
周彦松开手,“胡总督,明日我就要离开,叶麻是个亡命之徒,还是小心看管。”
胡宗宪犹豫了片刻,心里已然打定了主意,决定单刀直入进入正题。“周哥儿,你能不能再留一段时间?”
迎着周彦疑惑的目光,他接着道:“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徐海陈东已被成功离间,我打算趁热再演一出反间计。如今万事俱备,只缺一个徐海身边的人推波助澜。”
“那个人是我?”
“是,只有你能做得到。”
周彦紧闭着嘴唇不开口。胡宗宪继续游说,“我明白你想回京,可你想想,这官场中是极其势利的,小侯爷自遭了廷杖,旁人只道他圣眷已失,目前处境艰难,这个机会千载难逢……”
周彦耳边嗡地一声,后面的话一个字没有听进去,只听到自己的牙关在嗒嗒作响。他曾听老侯爷讲过廷杖时的惨状,受杖人头面触地,死去活来,轻者卧床数月痊愈,重者当时毙命或迁延数日而死。他从徐海和魏铮的谈话中得知曹懿落职闲住,这个细节却是他不知道的。“打……打……打了多少杖?”他攥紧拳头问,声音已经抖得串不成句子。
胡宗宪脑子飞快转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不知道这件事!京城传言纷乱,具体情景谁也不清楚。不过已经有人看到他出门见客。”
周彦裹紧外衣,靠入椅背沉默不语。
“唉,我以为事成了,小侯爷在朝堂上说话能有点底气。算了,你走吧,我另想办法。”
“胡总督……”
胡宗宪拍着他的肩膀道:“别说了,我明白。明日一早你去趟杭州府,我交待张大人开关防给你,一路换乘驿马,最快十天就能进京。”
周彦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蓦然转身一言不发离开。“大帅……” 贴身的亲兵作势要去追赶,被胡宗宪重重哼了一声制止,众人默默注视着他轻捷的背影越走越远,终于消失在叠瓦重檐的背景中。
第二十一章 反间(1)
七月二十三日深夜,谨宁侯府的院墙外传来细碎的梆子声,更声在寂静中激起一片涟漪,曹懿突然间从梦中惊醒,竟是心悸得喘不上气来,四肢沉重无法挪动分毫,只能挣扎着低声叫人。
睡在外间的如蓝披衣而起,没来得及掌灯就疾步走到床前,黑暗中膝盖重重撞在在几案上,疼得她几乎一跤坐在地上。暂且顾不上检查自己的伤势,她摸索着抚上他的脸,触到一额的冷汗,便有些心慌,低低叫了一声:“公子?”
曹懿握着她的手,稍觉心定,擂鼓一样的心跳慢慢缓下来,他轻轻吐口气,轻声道:“没什么,魇着了。”
如蓝松口气,起身点燃灯烛,倒了杯温茶扶他喝了几口, 安慰道:“定定神还能再睡会儿,三更刚过。”才要放下帐子离开,曹懿一把拉住她,“别走!” 他的声音里有种意外的软弱,“陪我躺会儿。”
如蓝的脸一下子红了,耳根都有些发烫。她虽然披着一件短绸衫,里面却只有贴身的亵衣,手臂膀子都在外面白花花地露着。瞟了一眼外室,她忸怩着道:“小丫头们都在……”
曹懿倒回枕上忍不住笑,“什么也不做,你怕什么?” 他撩起薄被,“进来,当心着凉。” 如蓝踌躇着,还是听话地钻进被子。
她的身体带着微微的凉意,触手之处肌肤一片软滑柔腻,曹懿抱紧了她,那股熟悉的淡淡体香令他安心,他把脸埋在她的胸前,心头只有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疲惫。
“如蓝,我们回扬州吧。”
如蓝微笑,这种突然的心血来潮,她早已习惯,用力捏着他不安份的手指,她问,“方才做了恶梦?”
“是,梦见周彦。” 他闭着眼睛去找她的嘴唇。
“别闹,明日你还要早起。” 她转过脸低声笑着,“周彦怎么了?”
“他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追,累得半死也赶不上。走着走着他忽然不见了。”他翻过身,额头抵在她的颈窝处,声音闷闷的,“我有点害怕……”
她把他散落的黑发绕在手指上,想了一会儿才慢慢说:“不会有事,没准儿是周彦要回来了。”
“胡说,你怎么知道?”
“公子不知道梦都是反的么?”
“先知,这又是听谁胡说的?”
“嬷嬷说过的,你忘了?” 她轻轻拍着他的背,象哄一个孩子,“别说话了,睡不着躺下养养神也好。”
“小时候嬷嬷常唱的那首歌,还记得吗?唱来听听。”
“记不全了,只会半首。错了不许笑。”
“嗯,肯定不笑。”
她拉过薄被盖住他露在外面的双肩,这才开口轻轻唱道:“栀子花开六瓣头啊,情哥哥约我黄昏头;日长遥遥难得过喂,双手扳窗看日头……”
柔靡的江南小调,带着点田间地头回眸挑逗的风情,曹懿在黑暗里睁大眼睛听着,心里乱得象塞进了一把草,但又看不清烦恼的源头是什么。他紧紧皱起眉头,却最终敌不过浓重的睡意,眼帘渐渐阖起。
如蓝听到他的呼吸声慢慢变得轻细绵长,这才侧过身子,把他放回枕上,西斜的月光正照在他的脸上,碎发纷披在额角,依稀仍是六年前的少年模样。她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唇角,悄悄挪下床离开。有什么东西留在他的脸颊上,映着月光晶莹剔透熠熠生辉。
她没有看到,曹懿在她身后睁开了眼睛,抬起手指抹去那滴水珠,伸在眼前凝视了片刻,然后下意识地放进嘴里,舌尖上尝到的,是几不可辨的咸涩。他转过头,从西窗望出去,能看到深蓝色的天空中一弯残月高悬。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这月圆月缺的循环,从他离开杭州,已经有过两次轮回,曾经在绝境里温暖过身心的某个沉默约定,都在清凉的月色里逐渐离他远去。
而让他心神不宁的周彦,此刻正翻墙进入杭州提督府。时间已接近丑时,提督府内黑沉沉一片死寂,周彦摸到火镰将蜡烛点燃,昏黄的光晕照着四壁高大的书架,影影绰绰间似有无数可疑的黑影在其中游移。
原本挂横幅的地方,如今已是一片空白,只有被曹懿几乎视为珍宝的东南海域图,还好好地悬在墙上。周彦握着烛台的手有些发抖,滚烫的蜡油一滴滴落在手背上,他却惘然未觉,只是怔怔地盯着那片墙壁,一颗心直落下去,象是一直要落到深不见底的古井里。曹懿初到杭州时,发现手头所能找到的海域图,多数谬误横生,靠这些图纸设防布兵,往往是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他找了十几个当地人在海上勘查了两了多月,才绘出这张相对精确的海防图。从此珍惜备至,无论走到哪里都是随身携带。这次独独留下这张图,也许是离开时已不抱任何希望。
他举着蜡烛凑近细看,眼前粗细有致的线条逐渐模糊,六年前的那一幕又回到眼前。弥留之际的老候爷已经不能说话,只是含泪看着跪在床前的独子,眼中的心疼与不舍依然历历在目,十七岁的曹懿哭得哽噎难言,“父亲的心愿儿谨记在心,边患一日不平,儿一日不离边防。” 他记得自己膝行几步,抱着老侯爷的手臂嚎啕痛哭:“周彦受侯爷深恩,以义子相待,今生无以回报。 我发誓,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公子受到任何伤害。”
窗外有受惊的夜鸟“嗄嗄”大叫着振翅飞走,从回忆中惊醒的周彦双腿发软,顺着墙滑坐在地板上,脸埋在双膝之间,蜷成一团哭出了声。脑中翻转的画面,却是惨不忍睹的平民尸体,燃烧的村庄,婴儿肥嫩可爱的小脸上失去生机的眼睛。师父的叮嘱言犹在耳:“小五,大丈夫立世,当提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不可效儿女情状,自甘与草木同腐。” 虽然跃马横刀决战沙场,一直是他年少时的梦想,可曾经做过的承诺,他愿意用自己的一生去尽力兑现,然而直到今天,他才发现曹懿面对的一切,自己根本无能为力,当年的誓言竟是一句可笑的痴话,他用什么能护得曹懿周全?
心念回转间,腰间长剑已呛然跳出鞘外,烛光下剑光青凛若霜雪,隐隐有寒气直逼双目。这把青霜剑曾是师父的随身佩剑,因怜惜他年幼肯吃苦,又是唯一的正式弟子,离开时特意把此剑留给他。如今他明知师父近在咫尺,却不敢上前相认,很多次他远远望着师父马上魁伟的背影,心里都是苦涩不堪,他无法面对师父的期望,更荒废了这把名剑。
三更漏尽,精疲力尽的周彦站起身,很多事他想不清楚,他感到疲倦,可是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他取下地图,细心卷好捆扎在背后,对着原来悬挂横幅的位置,跪下来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第二十一章 反间(2)
七省总督府内书房,胡宗宪着人传徐渭、陈可愿两位师爷进来,又唤人沏了酽茶送进书房,打算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