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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恶臭,头部的一侧像烂泥。他们把他放进巡洋舰上的病人隔离室。仔细地将他的船舱盖了起来。佛雷甚至没有机会瞧见下等舱工作人员的大肚子。
他们把他遍布疮痍的身体随便修补一番,再往羊水槽里一扔,继续自己的航程。在返回塔拉的飞船上,佛雷恢复了知觉,嘴里念叨着一个开头是V(伏尔加)的词。他知道自己已经得救了。他知道复仇仅仅是一个时间问题。隔离室的勤务员听到他在他的槽里欢腾着,就拉开他的遮蔽物。佛雷的眼睛睁开了。勤务员无法压抑他的好奇。
“你听到我了,伙计?”他耳语。
佛雷咕咕着。勤务员低下身子。
“出了什么事。到底是谁对你那样做?”
“什么?”佛雷嘶哑地嘀咕。
“你不知道吗?”
“什么?什么事啊?”
“等等,就好。”
勤务员消失了,他思动到一个储备舱,五秒钟后又在羊水槽边出现了。佛雷挣扎着从液体中坐起来。他两眼放光。“这感觉又回来了,伙计。有那么一点感觉了。思动。我在诺玛德上无法思动呢我。”
“什么?”
“我那时候昏了头。”
“伙计,你简直没长脑袋。”
“我那时不会思动。我忘了该怎么做,就是这样。我那时候什么都忘了呢我。现在记起来的也不多。我——”
当勤务员把一张丑陋的有刺青的面孔猛推到他面前时,他在恐怖中退缩了。这是一张毛利人的面具。面颊、下巴、鼻子和眼睑都被文上了可怕的条纹和旋涡。在双眉之间刺着“N♂MAD”(诺玛德)。
佛雷瞪大了眼,然后痛苦地大叫起来。这图画是一面镜子。这张脸是他自己的。
《群星,我的归宿》作者:'美' 阿尔弗雷德·贝斯特
第三章
“好极了,哈瑞斯先生!干得好!L一E一S,先生们。永远不要忘了。位置,高度,环境,那是记住你们的思动对等站惟一的办法。Etreentre lemarteaue一tl‘enclume。①法语。英语的译文就不接着想了。彼得先生还没思动过呢。等着你的机会吧。要耐心,你迟早可以到C等的。有人见过佛雷先生吗?他消失了。
“噢,看看那只迷人的棕色鸟儿。听听它。飞翔的莫扎特。我好好想想这个地方……或者我一直都在说话吗,先生们?”②
【① 法语成语,“在榔头和铁砧之间”。意为腹背受敌,被两面夹击。罗宾此处使用这个成语的意义不详。】
【② 罗宾是个单向传心术士,在这一段中既有她开口说出的话,也夹杂着她没有说出口的心理活动,后者就用楷体字区别,以后类似情况,心理活动都用楷体字标明。】
“一半一半,女士。”
“这似乎是不大公平。单向传心术是桩讨厌的事。我为我用自己的思想来干扰你们表示歉意。”
“我们喜欢这个,女士。你想得很棒。”
“乔格丝先生你多会说话呀。好吧,全班同学们,全都回到学校去,我们重新开始。佛雷先生已经能思动了么?我从来都跟不上他。”
罗宾·威南斯布莉正在教她的“思动技术恢复班”学员们如何使用思动术穿越纽约市。而这项尝试同她教授初级班的孩子一样令人兴奋。她像对待孩子那样对待这些成年人。而他们甚至喜欢这样。
在过去的一个月中,他们正在回忆如何在交叉路口运用思动术,单调地说:“L一E一S,(Location。Elevation。Situation),女士,位置,高度,环境。”
她是个可爱的高个子黑人姑娘,又聪明又有文化,但她是个有精神感应力的人,一个单向传心术士——这是她的不利条件。她可以把自己的思想广播给这个世界,但是什么都无法回收。这个缺点拖累了她,使得她无法赢得更辉煌的前程,不过倒是适合她教师的工作。倘使不考虑她暴烈的性格,罗宾·威南斯布莉是一个完全合格而且很有方法的思动教师。
这些人是从大众战争医院里转移到思动学校来的,哈德逊桥42号整整一栋大楼都属于这家学校。他们从这所学校开始,列成一队,就像一条平静的鳄鱼,他们思动到宽阔的时代广场思动站,这是他们殷切回忆起来的地方。然后他们都思动回学校,再回到时代广场。鳄鱼形的队列重新组合,他们列队进入了哥伦布转盘广场①,回忆它的对等站。随之经由时代广场思动回学校,之后通过同样的路线转到哥伦布转盘广场。队伍再一次重组,他们去大军广场②,重复记忆过程和心动过程。
【① 现代主义设计师埃德沃德·斯通于1963年设计了这个广场。当初建成时,这个广场被称作是“现代艺术的画廊”,但是现在却有越来越多的纽约人称之为“浪费金钱的多余品”。】
【② 建于1912年,左为南北战争谢尔曼将军的骑马英姿,右为北军领军的胜利女神塑像。】
罗宾正在对病人们(全都是头脑受伤而失去思动力量的人)进行恢复式教学,教他们如何思动到快运站,也就是公共思动码头。过一会儿他们就会记起当地道路交叉口的思动站。当他们的视野扩展了(而且他们的力量回归了),他们就可以回忆起更大范围内的思动站,这一点既受能力的限制,也受收入的限制。有一件事是肯定的:你必须确切地看到过一个地方才能回忆它,而那意味着你必须先付交通费去当地。即使是3D的照片也无法替代亲身到达的感受。这种长途旅行的必要性使得金钱有了新的重要性。
“位置。高度。环境。”罗宾·威南斯布莉提示,于是全班人以初级学员四分之一英里的跳跃距离从这个华盛顿高地上的快运站思动到哈德逊桥然后又返回,殷勤地跟随着他们可爱的黑人老师。
那个因头部受伤而换成铂制头盖骨的小个子技术警官突然用不规范的语言说:“但是不(没)有高度,女司(女士)。我们在地上,咱们。”
“不是的,色格特·罗根。应该说‘没有’。你说什么。我这么教已经成习惯了,而且我今天控制自己的思想有点困难。战争的消息太糟糕了。当我们开始回忆摩天大楼顶端的站点时就和高度有关系了,色格特·罗根。”
那个装着重塑的头盖骨的男人琢磨了一下那句话,然后问:“你想的时候我们听到了,和你有关系?”
“没错。”
“但是你听不到我们想的。”
“永不。我是一个单向传心术士。”
“我们都听得到你的,或者就只有我?”
“那要看情况,色格特·罗根。当我集中精力的时候,我可以只把思想传送给一个人;如果我失控了,任何人和每个人……可怜的人。原谅我。”罗宾转身叫喊,“思动之前不要犹豫,哈瑞斯长官。那会引起怀疑,而一怀疑,思动就完了。只要迈出步子,直接去吧。”
“我有时候担心,女司(女士),”一位矮小的、脑袋紧紧包着绷带的高级官员回答。他显然是被困在进入思动的边缘而无法突破。
“担心?担心什么?”
“也许会有人正好站在我到的地方。那么那个地方就将发生一次要命的撞车了,女司。原谅我。”
“我都己经解释过一百遍了。内行人能准确评估世界上每一个思动站点的交通流量。那就是为什么私人的思动站很小,而时代广场的站点有两百码宽。这些都是精确计算出来的,两人同时抵达同一个点的意外几率不到一千万分之一。那比你赶上飞机失事的几率还要小。”
包着绷带的高级官员犹疑地点点头,迈步走上高出地面的站点。它是白色混凝土制造的,圆形,表面装饰着鲜亮的黑色和白色图案作为帮助记忆的手段。在中心是一个荧光的徽章,上面标明它的名字和思动时的对等纬度、经度和高度。
当扎绷带的男人正在为自己的第一次思动鼓起勇气的时候,这个站点轻快地振动着,人们疾风般突然到来又突然离去。身影思动而入的时候会短暂地出现,他们检查了四周环境并设置新的对等站点时会犹豫片刻,然后他们思动到下一处去了,他们的身影又消失了。每一次的消失都会发出轻轻的一声“砰”,那是替换的空气涌入刚才一个人的身体所占据的位置时发出的声响。
“等等,同学们,”罗宾叫喊,“有点拥挤。请每个人都下台。”
穿着沉重工作服的劳动者们从这里路过,雪花还从他们身上往下掉,他们在去过北方森林后正往南回他们的家。五十个白衣牛奶工正朝西边的圣路易斯赶去。他们追随着从东方时区到太平洋时区的早晨。格陵兰岛以东,已经是中午了,一大群白领办公室工作人员在午饭时间拥入纽约。
过了一会儿,高峰期过去了。“好了,同学们。”罗宾喊,“我们继续吧。哦,天哪,佛雷先生在哪儿?他好像总不在。”
“有他那么一张脸,你没法怪他要藏起来,女司。在精神病房里我们叫他鬼怪。”
“他看上去并不可怕,是吗,色格特·罗根。他们不能把那些印记弄下来吗?”
“他们正在努力,罗宾小姐,但是他们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该怎么做。那叫‘刺青’,它是一种已经被忘记的货色,就这么回事儿。”
“那么佛雷先生是怎么弄到这么一张脸的呢?”
“没人知道,罗宾小姐。他在精神病房就是因为他失去了记忆。他呀,什么都记不得了。就我看,如果我有那样一张脸我也什么都莫(不)想记得了。”
“那是桩可怜的事。他看上去很恐怖。色格特·罗根,你是否认为我这么想佛雷先生的时候,思想曾经失控,漏到他那里,而且伤害了他的感情?”
那个装着铂头颅的小个子男人判断:“不,女司(士)。你不会伤害任何人的感情,你呀。而且佛雷无(不)会受什么伤害,他呀。他只不过是个大号的迟钝的公牛,就这样。”
“我必须要这样小心,色格特·罗根。你瞧,没有人真的想知道另一个人对他真实的想法。我们以为我们愿意,但我们并不。我的这种传心术让我仄恶。还有孤独。我——请不要听我的思想。现在我控制思维有困难。啊,你在哪儿,佛雷先生。你一直在这个世界上的什么地方漫游呀?”
佛雷思动而来,出现在站点上,然后静悄悄地走下来,他可怕的面孔转到一侧。“一直在练习呢我。”他低声含含糊糊地说。
罗宾压抑着她反感的颤抖,同情地走向他。她拉住他的胳膊,“你真的应该多和我们在一起。我们都是朋友,而且过得很愉快。加入我们吧。”
佛雷拒绝接触她的目光。他闷闷不乐地从她那里抽回手臂时,罗宾突然发现他的袖子湿透了。他的整件住院服都吃透了水。
“湿的?他在什么地方淋了雨。但是我看过今天早上的天气预报。圣路易斯没有雨。那么他肯定思动到更远的地方去了。但是他应该没有那个能力。他应该已经失去了所有记忆和思动的能力。他在诈病。”
佛雷倾身转向她。“住嘴,你!”他的面孔凶残骇人。
“那么你确实在诈病。”
“你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