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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作。那折磨人的刺耳声音、尖锐的叫声、呻吟声、追赶者的声音围绕着他的耳朵,有一道细丝般的声音钻过声幕,一直持续不断地在那里喃喃不止。
【① 希腊神话中用残酷手段折磨对手的神。】
“诺玛德在哪里诺玛德在哪里诺玛德在哪里诺玛德在哪里诺玛德在哪里……”
“伏尔加,”佛雷嘶哑地喊,“伏尔加。”
他本身的遭遇给他打了预防针。他自己的梦魇使他可以不受这里的影响。
“诺玛德在哪里?你把诺玛德丢在哪里了?诺玛德出了什么事?诺玛德在哪里?”
“伏尔加,”佛雷大叫。“伏尔加。伏尔加。伏尔加。”
在控制间,达根汉姆骂骂咧咧。精神科主任操纵着仪器,扫了一眼时钟。“1分45秒,萨尔。他再也忍受不了更长时间了。”
“他就要垮了。给他最后来一次。”
他们把佛雷生生地在火上烧,缓慢地、无情地、可怕地烧着。他被带到一个黑暗的地方,被埋入发臭的黏土中,与光线和空气隔绝了。他缓慢地被窒息,同时一个遥远的声音低沉地隆隆作响:“诺玛德在哪里?你把诺玛德丢在哪里了?如果你找到诺玛德你就能逃出去。诺玛德在哪里?”
但是佛雷却又回到了诺玛德的甲板上,在他那没有光、没有空气的棺材里,舒服地在甲板和舱顶之间飘浮。他会逃出去。他会找到伏尔加。
“无动于衷的杂种!”达根汉姆咒骂,“以前有什么人曾经抵制住过梦魇剧院吗,弗瑞兹?”
“很少。你是对的。这是个非同一般的人,萨尔。”
“他必须被撕开来。好吧,让所有这种类似的玩意儿都一起见鬼去吧。下一场我们将尝试妄想模式。演员们准备好了吗?”
“好了。”
“那我们开始吧。”
自大的妄想有六种可能的发展方向,“妄想(妄想自大狂的简称)模式”是一种戏剧化的精神诊断术,可以制造出特殊的妄想自大狂的程序。
佛雷在一张豪华的四柱床上醒来。他正在一间悬挂着织锦的卧室里,墙面上贴着天鹅绒。他好奇地环视四周。温和的阳光穿过格子窗透进来。一个侍从正静静地穿过房间,收拾衣物。
“嘿……”佛雷咕哝着说。
那侍从转过身来。“早上好,佛麦雷先生。”他低声说。
“什么?”
“是个可爱的早晨,先生。我已经把那件棕色的斜纹布衣服和哥多华皮革制的软靴准备好了,先生。”
“怎么回事啊你?”
“我……”那侍从好奇地凝视着佛雷,“出什么问题了吗,佛麦雷先生?”
“你叫我什么,伙计?”
“您的名字,先生。”
“我的名字是佛麦雷?”佛雷在床上挣扎着起来,“不,不是。我的名字是佛雷。格列·佛雷,那是我的名字呢我。”
那侍从咬了咬他的嘴唇。“等一会儿,先生……”他走到外面呼叫,然后喃喃自语。一位可爱的白衣女郎跑进了卧房,在床沿上坐下。她拉起佛雷的双手,凝视着他的双眼。他脸上的表情很痛苦。
“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她耳语,“你不会又开始这一套了吧,你会吗?医生发誓你已经好了。”
“又开始什么?”
“所有那些关于你只是一个叫格列·佛雷的普通宇航员的那堆废话,还有——”
“我是格列·佛雷。那是我的名字,格列·佛雷。”
“爱人,你不是。那只是你几星期来一直产生的幻觉。你工作过度了,而且喝得太多了。”
“一辈子都叫格列·佛雷呢我。”
“是的,我明白,亲爱的。对你来说事情似乎是这样的。但是你不是的。你是杰弗瑞·佛麦雷。杰弗瑞·佛麦雷。你是……你的感觉是怎么告诉你的?穿好衣服,我的爱。你得下楼了。你的公司都乱作一团了。”
佛雷任由侍从给他穿好衣服,然后一头雾水地下了楼。那位显然很喜欢他的可爱姑娘引着他穿过一个巨型工作大厅,厅里摆满了桌子、档案柜、股票行情自动收录器,到处是职员、秘书、办公室人员。他们进入一个巍峨的实验室,里面散乱地摆着玻璃和铬钢。瓦斯炉的喷嘴闪烁着火光,吱吱作响;色泽明亮的液体被搅拌着,冒着泡泡;空气中有一种令人愉快的气味,那是用有趣的化学品做的古怪实验的气味。
“这都是些什么?”佛雷问。
那女孩让佛雷在一张丝绒扶手椅上坐下,扶椅旁边的巨型桌子上草草丢着一些有意思的纸张,上面潦草地写着迷人的符号。在其中一些纸张上,佛雷看到了杰弗瑞·佛麦雷这个名字——使人印象深刻的、很有权威感的潦草签名。
“发生了某种疯狂的错误,就这样。”佛雷开始说话。
那女孩使他安静下来,“这位是瑞根医生。他会解释的。”
一位给人印象深刻的,很有活力和亲和力的绅士走向佛雷,给他把脉,检查他的双眼,然后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他说,“很好。你已经接近完全康复了,佛麦雷先生。现在你会听我说一会儿,嗯?”
佛雷点点头。
“你对过去毫无记忆。你只有一段虚假的记忆。你工作过度了。你是一位重要人物,有很多事要指靠着你。你一个月前开始严重酗酒一一不,不,否认是没有用的。你醉了。你迷失了自己。”
“我……”
“你变了,很肯定地认为自己不是有名的杰弗瑞·佛麦雷。为了逃避责任的幼稚尝试。你想像自己是一个普通的太空人,格列佛。格列佛·佛雷,对吗?还有一个古怪的号码……”
“格列佛·佛雷AS:128/127:006,但那是我。我……”
“它不是你。这才是你。”瑞根医生挥手展示那间可以通过透明玻璃墙看到的有趣的办公室。
“你只有放弃旧的回忆才能重新找回你真实的记忆。所有这些辉煌的真实都属于你,倘使我们能帮助你抛弃那个太空人的梦的话。”瑞根医生倾身向前,他抛光的眼镜片闪烁的微光具有催眠作用,“重新构架你这个虚假记忆的所有细节,然后我就可以把它撕开。在你想像中你把诺玛德号太空船留在哪儿了?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在你想像中诺玛德号现在在哪儿?”
浪漫的魔力似乎就在他的掌握之中,佛雷在这种魔力面前摇摆不定。
“我觉得,我把诺玛德留在——”他简短地停住了。从瑞根医生的眼镜反射的强烈光线中有一张魔鬼般的面孔在凝视着他……一张可怕的老虎面具,在扭曲的眉毛上横跨着诺玛德(N♂MAD)的徽章。佛雷站起来。
“骗子!”他怒吼,“那是真的呢我。这里的这个是假货。我身上发生的事是真的。我是真的呢我。”
萨尔·达根汉姆走进了实验室。“好吧,”他叫,“停。失败了。”
实验室、办公室和工作室里忙忙碌碌的景象结束了。演员们没有多看佛雷一眼就静悄悄地消失了。达根汉姆给了佛雷一个骷髅般的微笑。“厉害呀你,不是吗?你是真的很独特。我的名字是萨尔·达根汉姆。我们有五分钟时间谈一谈。到花园里来。”
在精神科大楼楼顶有镇静神经功能的花园是一次治疗规划的胜利。每一个视角,每一种颜色,每一个轮廓都经过设计,可以抚慰敌意,缓和抗拒情绪,融化愤怒,蒸发歇斯底里,使忧郁症和消沉被同化。
“坐下,”达根汉姆说,指向湖水叮当作响的水晶湖边的一条长椅,“别尝试思动——你被下了药。我得先在周围走一走。不能离你太近。我很‘热’。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佛雷闷闷不乐地摇摇头。达根汉姆把双手围在一朵热情盛放的兰花旁边,把手在那个位置保持了片刻。“看着那朵花。”他说,“你会看到的。”
他踱步上了一条小道,突然回头。“你是对的,当然。你身上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是真的……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
“见鬼去吧!”佛雷怒吼。
“你知道,佛雷,我钦佩你。”
“见鬼去吧!”
“你以非常原始的方式获得了聪明和勇气。你真是个克罗马农人①,佛雷。我一直在调查你。你扔进普瑞斯特恩船坞的炸弹很可爱,而且你既偷钱又偷东西,几乎毁了大众医院。”达根汉姆数着手指,“你从上锁的抽屉里偷东西,在盲人病区偷盗,从药房偷药,从实验室的库房偷设备。”
【① 1868年发现于法国多尔多涅省的克罗马农岩棚中。广义上克人代表一个人群,分布于德国、英国、意大利、捷克等国和非洲的一些地方。生存年代为晚更新世,属晚期智人。】
“你见鬼去吧。”
“但是是什么让你和普瑞斯特恩作对呢?为什么你努力要炸他的船坞?他们告诉我你冲了进去,像个野蛮人一样一路杀进发射坑里去。那时你到底想干什么,佛雷?”
“你见鬼去吧。”
达根汉姆微笑。“如果我们要聊,”他说,“你必须要收敛一下。你的话变得太单调了。诺玛德号出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诺玛德号的事,什么都不知道。”
“这艘飞船最后一次报告是在七个月前。然后……spurlos versenkt①。你是惟一的幸存者吗?你那些时候一直在干什么?去做面部刺青?”
【① 德语: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不知道诺玛德号的事,什么都不知道。”
“不,不,佛雷,那没用。你脸上横着刺着‘诺玛德’呢。新刺上的。经情报局调查,确认诺玛德号出航的时候你在船上。格列佛·佛雷AS:128/127:006,机械工的三级助手。好像这还不能让情报局发狂,你又回到一个已经隐蔽十五年的私人发射场里。你是在核子反应炉里烤着呢。情报局需要所有问题的答案。而你一定知道中央情报局的屠夫们是如何从人们那里得到答案的吧。”
佛雷受惊了。看到自己的目的达到了,达根汉姆点点头。“那也是我认为你会讲道理的缘故。我们需要情报,佛雷。我试着想从你这里榨出来。我承认。我失败了,因为你太厉害了,我承认。现在我和你做一个公平交易。如果你合作我们就会保护你。如果你不,你未来的五年都会待在情报局的实验室里,他们会劈开你的脑袋把情报找出来。”
吓住佛雷的并不是屠宰厂的前景而是想到会失去自由。一个人必须是自由的才能去报仇,去赚钱,去重新找到伏尔加,去把伏尔加割开、撕开、掏出它的肠子。
“什么样的交易?”他问。
“告诉我们诺玛德号出了什么事以及你把它丢在哪儿了。”
“为什么,伙计?”
“为什么?为了打捞船上的财物,伙计。”
“没有什么可以打捞的财物了。它成了一堆残骸,完了。”
“即使是残骸也是可以打捞的。”
“你的意思是你会飞一百万英里去捡碎片?别耍我了,伙计。”
“好吧。”达根汉姆恼怒地说,“那里有货物。”
“它被开膛了。没有货物剩下了。”
“那是一件你不知道的货物。”达根汉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