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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任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越是这样,陆少俭越是心惊,他想上前一步去揽住她的肩膀,她却轻轻一闪,让他的手停在半空中。
他语气全是急躁:“过去的事就算了,我没怪你。如果没有你们杂志,只怕这件事没那么容易查出来。你说完没有?说完我们就回去了。”
她固执地站在原地没动,似乎不知道如何措辞,最后说:“那你呢?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陆少俭漂亮的眼睛微微一眯,凝成如墨般的一点,淡笑道:“我还要说什么?”
忆玮分明是有些失望的。她仿佛一下子失去了生气.又重复了一遍:“没有么?”
“如果不是因为我怀孕,你不会这么快让我知道这些事。你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就等哪天我自己发现,然后哭着喊着回来,求你原谅我,对不对?”
“你想给我教训很久了吧?真好,有这样一次机会。我鲁莽、自以为是,最后铸成大错。”忆玮慢慢地靠近他,因为无力、她靠在他的胸前,那么温暖而宽厚的怀抱、她想念了很久很久,“我告诉过你吗?我不去问你,是因为我怕,我整晚整晚睡不着,那些话就卡在喉咙里,就怕一说出口,你就真的不是我爱的那个人了;我打开那份文档就想吐,写一个字就要犹豫很久。如果那时候,在你的办公室,你不是那样激怒我——你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我,这些都不是你的错。我一定会心甘情愿被你骂,然后请求你的原谅。”
陆少俭抱紧忆玮,不发一言,甚至没有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只是埋首在她的发丝间,然后说:“是,我是这么想的。“我希望通过这件事,你可以改变处事的习惯。直到现在,我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这样温柔的拥抱,真叫人羡慕。方采薇在远处看着,又静静地移开了眼睛。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和所爱的人在机场上这样拥抱,可结局却是她看着他离开,她忽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片刻之后,他放开她,低低说了句什么。忆玮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走向方采薇,像是刻意保持距离。
他沉声说:“方小姐,麻烦你送她回去。她既然坚持要这么做,我不会勉强。我找人安排好了,再接她来动手术。”他早已面无表情,连说出的话都铿然坚定,像是凿刻在岩石上,不想再有更改。
方采薇半晌说不出话来,果真是不好的结果。她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连当事人都默认了,自己还能怎么办?她只能点了点头,牵着忆玮的手转身出门。
城市的天空由浅蓝慢慢变成霁红,继而像是渗透了浓浓的墨汁,变得褐黄。最后是黑色.看不见五指的黑色。
一切问题都像解决了,可又分明没有一个结局。陆少俭坐在椅子上,看看时间,早到了下班的时间,可是家里和这里,并没有什么区别。他已经让人联络好了最好的妇产科专家,明天他会亲自送她去做手术。锋锐的手术刀会在她的体内,割断他们最紧密的、血肉相亲的联系。和这次相比,以往的哪次争吵,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绝路。
他的目光低垂,望着不远处的地板。就在那里,他冷冷地扔下了一把钥匙,期冀她在他面前弯下腰捡起来。可是她没有,她把他给她系上的牵挂,或者是束缚,一并还给他,然后转身走开了。
他想得这么出神,以至于电话突然响起来的时候,他惊得一颤。
陆少俭和费邺章之间的联系,比黎忆玮所知道的更频繁些。赔偿金事件后,他们倒再也没见面。他问了他地址,爽快地说:“好,你等我。”
陆少俭常去的是这条老巷前面的酒吧街,对这条小巷倒并不熟悉,找那家火锅店花了些工夫。
远远的,隔着玻璃窗,他看见费邺章似乎正在往杯子里倒酒,颇为清闲自得的样子。
陆少俭走进店里,打量了周围,然后微笑:“原来就是这里,我听说过。”
费邺章不动声色,只说:“我和丫头来吃过。她告诉你的?”他要了大份的炝锅鱼,然后递给陆少俭啤酒,“这是赔罪用的。这次我们杂志似乎选材不当。”
陆少俭简单地说:“没用。我们要正式的声明道歉。”
费邺章哈哈大笑:“这点担当自然是有的。下一期、版面已经排好了。”
陆少俭正色道:“开玩笑的。那些住户确实是没收到我们付出的全部赔偿金,你们并没有写错。那些老人的处境确实很悲惨。而且,没有你们杂志,'奇+书+网'这件事的影响不会这么大,上面也不会要求彻查。而且拿了钱的人,手法做得真是巧妙。当时我还想不通,明明签了协议,怎么还会有人天天来闹。原来是我大意了。”
“这么说,你和她,已经不存在她当时纠结的所谓人品问题了?”
陆少俭喝了口浑浊的茶水,语气沉着:“我本来就不是为了这个恼火。当时激怒我的,只是她一直瞒着我.什么也不跟我说。”
费邺章点点头:“那么,误会解开了,你们还闹成那样?”
这是私事,陆少俭并不愿意对别人说起。他只笑了笑,看着服务员手法熟练地拨开最上层的辣椒,鱼香四溢。
“她在这个城市没有亲人,有时候,我视她为亲妹妹。你可以认为,今天是她的兄长来找你聊天。”
陆少俭没有即刻接话,意味深长地看费邺章一眼,然后说:“是吗?有一段时间,我曾经以为,你对她的态度并不单纯。”
费邺章又一次开怀大笑,语气斟酌:“是有一段时间。她让我想起了采薇,想起很多事。所以我很困惑。后来我又见到采薇,就能把这种感情理清楚了。我对她,也是比好感多一些,却又不是爱,可能就是疼爱吧。”
他继续说:“你认识她比我久,她的那些优点,没有道理我看出来了,你却没看出来。现在的女孩子,你见过的应该也不少。到哪里去找这样的?执著,善良,固执得可爱。她爱你,并不是因为你的身份,只是因为你本人。”
费邺章的语气一转,似乎莞尔:“现在小丫头也要当母亲了,感觉奇妙,像是看着家里最小的妹妹即将出嫁。”
陆少俭的脸色一僵,低了低头,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片刻的苍白。她的优点……自己怎么会不清楚?不然又怎么一直纠缠着,死也不放手?可是偏偏,在此刻,他们似乎真的已经没有出路。以他的智慧和手腕,他绞尽了脑汁。却也无法弥补他们之间的裂痕。
他终于一字一句地说:“我想你不知道,明天我陪她去手术。大概在这之后,就真的不会有将来了。”
费邺章微笑着,话语如同簇新的尖刃,不屈不挠地继续刺下去:“你知道我认识方采薇多久了?十年了!那时她二十一,今年三十一。我们在六年前分手,我以为我们都可以找到更适合的另一半,因为我们在一起,总是争执,互不相让。当时我以为,争吵不就代表了不合适吗?可是六年过去了,她是一个人,我也是,因为找不到比她更能吸引我的人。六年之后,我们再见面,都很拘谨、陌生,我一直在想,怎么样才能跨过时间凝聚成的外壳,回到最初的时候?哪怕那个时候,我受些气,让让她也无妨。”
陆少俭满怀心事地喝完一杯酒,低声说:“我们不一样。我从没想过要分开。可她说,我们之间,已经无法互相信任了。她说得一点没错.出事之后我和她分手,确实只是手段、我只是想要她记住这个教训。”
费邺章愕然说:“确实像你的作风。”也不知道是不是夸奖,他又说,“不过让自己的女人流产、然后分手、更不像你的作风。”
“你觉得她为人处事有问题,明明知道她的脾气,还要用手段激她。到了现在,你又想尽各种弥补的方法……可是她明明就排斥这种所谓的手段,那么,索性什么方法都不用,就认真地和她谈谈呢?你发誓,之前你见到她,你的语气诚恳,并且愿意好好解决问题了吗?”
这些话说出口,费邺章忽然自嘲般地露出一丝笑容。还真是……教导起别人的时候那么流利,可自己呢?怯儒了这么久,和采薇依旧毫无进展。
陆少俭放下筷子,之前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他努力挽回了吗?他用挑衅的语气和她赌十天的时间;他刻意表现出傲慢,安排秘书去送文件;最后在医院,他比她更低落沮丧地退缩……终于,他霍地站起来,看了看时间,说:“我先走了。”
费邺章不慌不忙地喊住他:“吃完饭再说吧。明天去也来得及。”
可陆少俭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呢?他晚去一秒,或许她便要多受一秒的折磨。等到明天,他几乎不可想象。难道,他还要她怀着对手术的恐惧等待黑夜过去?
陆少俭来不及说什么了,匆匆地离开。一锅鱼几乎没有动过。费邺章看了一眼,拿出了手机:“采薇吗?吃了晚饭没有?”
方采薇也出门了,忆玮抱着靠枕看电视。
希拉里终于输了。即便标榜妇女的平等和权利,可是让一个女人主导男性世界,还是会受到巨大的阻力。这个女人,大风大浪都经历过,可是没有走到最后一步。她优雅地站着,身边是她丈夫和女儿,目光坚定,似乎不后悔一路这么艰辛地走来。
耳畔传来敲门声。她恋恋不舍地看了眼电视,站起来去开门。
光线并不是太好,她只看得见一束粲然如锦的玫瑰,瑰丽流转,华丽高贵。
陆少俭在她面前,第一次这样紧张,以至于难以控制自己的声音。
忆玮被吓了一跳,怔了半天,让开半个身子,低声说:“你进来。”
他就是像小青年那样,冲动地来了,只得在楼下快关门的花店里买了最后一束拼拼凑凑扎起来的玫瑰。把花搁在桌上.他目光灼热,英俊的睑很久都没有这样生动了。他想,今天在这里,无论如何,他们都会找到最合适的办法,解决目前的困境。
“我还是没法接受失去我们共同的孩子。之前我们都有错.你向我道歉了,现在换我向你道歉。”他温柔地揽过她的肩膀,掌心的暖意传到她的身上,令她觉得温暖。“你以前说我是想驯服你,现在看来,我好像真的是那样子做的。从一开始,我就自以为是。如果这样伤害了你,我道歉。可是从头到尾,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分开。我爱你,五年了,从来没有变过。”
她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那种情感,她一直体会得到。可是她内心深处,却还是隐隐有着恐惧,仿佛他们会走向一条弥漫着雾气小径。小径的尽头,不知是鲜花盛开的美妙山谷,还是叫人粉身碎骨的悬崖。
她垂清透如水的眸子,叫他看不清她的回应。可是陆少俭并不着急,他有足够的耐心,静静地陪她一起等。
“可是,你下午在医院的时候说……分开也没什么不好……”她柔美的唇,因为惊惶而抿得如同浅白的莲瓣。
“小玮,我也有累的时候……尤其看到你那么坚决的时候。我们的磨合期可能会更长,比现在还长。可是经过现在的事,你和我,不是都得到教训了吗?我不该这么骄傲强势,而你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固执和偏执。我们以后一定还会吵,可是也一定会好起来。”
“我不愿意,因为现在的放弃,在将来的时间里,还要忍受无穷无尽的折磨和煎熬。我想,终这一生,也不会再遇到一个女孩子,可以让我像这样爱着,不曾动摇。”
黎忆玮终于痛哭出来,从他们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