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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格格只得去了。这边,留瑕看着近乎疯狂的宜妃,轻轻地说:“宜妃娘娘病糊涂了,去,寻间空房子,给宜妃娘娘败败火。”
众人吃一吓,败火,其实就是把人关起来。郭络罗贵人此刻也赶了来,一福身说:“慧娘娘,我姐姐糊涂,冒犯了您,我这就让人看着她,败火这……”
“送宜妃娘娘去败火!”留瑕的音调不高,却森冷得不容质疑,人们没有办法,只能真的把宜妃送进后殿的一个空房子里。
郭络罗贵人气得三尸暴跳,无奈自己身份低微,只能压住气,想来想去,还得拿出家世来压留瑕:“慧娘娘!我姐姐是四妃之一。您虽然身份高,可我郭络罗家……”
“是镶黄旗头等大族;你父亲三官保,是盛京内务府掌关防佐领,是镶黄旗半个旗主。我虽然是冰图郡王家的,却不及你家权势在手,是吗?”留瑕的最后那两个字提高了嗓门,郭络罗贵人身子一晃,低下头去。留瑕让她想起康熙生气的时候,他从来不骂粗话,一连串平静之后,必定是致命一击。留瑕冷笑:“好家世、好威风,就冲你姐姐刚才说我怀的是淫贱种子,你们姐妹就该降为常在!”
郭络罗贵人在宫中也打滚多年,还倚仗着自己的家世,她定住心神说:“我姐姐一个病人,难免病得口不择言。娘娘是郡王家的格格出身,难道还计较病人的无心之语?您虽是贵妃,可也只高了姐姐一阶,凭什么关我姐姐?”
“无心之言,才最见真心。”留瑕怒极反笑,她摸着肚子,像是在安抚孩子,“不错,我是只高了一阶,但不代表你们就可以对我大呼小叫。端正上下名分,是朝纲国本,要是人人都可以只因高一阶就以下犯上,这个国家,还要不要治了?”
“我姐姐犯浑,回头自有处分,可是她正生病,要是有个万一,谁担待得起?”郭络罗贵人扭着手,脸色苍白,这是她第一次顶撞上位妃子,其实,她很害怕。
留瑕回身往轿子走去,耸了耸肩:“御医等会儿就来看兰贵人的病,顺便让他也看看宜妃。我没说不让她看病用药,不过是换个房子住,要被要枕,你们只管送,只是不让她见人,怕伤了别人。若有万一,那是你们启祥宫人看顾不力,自然是你们担待,与我何干?”
郭络罗贵人身子一软,竟跌坐在地,她这时才发现留瑕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一个极工心计的人。留瑕的话,句句都占着理,竟找不出一丝错儿,等她回过神,留瑕的轿子已经走远了。
承乾宫。康熙三十五年春
留瑕的轿子转到宁寿宫,与太后禀了启祥宫事。太后对于留瑕的处分没有意见,还说她处置得对,早该如此之类的。留瑕不敢有半分得意,以太后口气拟了一份命令申饬宜妃,恭请太后看了之后用印,这才退出来。
刚一出宫门,就看见郭络罗贵人匆匆地来了,两人一照面,郭络罗贵人脸色灰白,留瑕冷淡地点了点头,升轿而去。她什么也不怕,论身份,她是贵妃;论权限,她是暂代的六宫之主;论规矩,她已经请示过太后,谁能说她一个不字?
小轿晃过转角,跟在旁边的魏珠低声说:“主子……奴才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说?”
“说吧。”留瑕扶着额头,懒懒地回答。
“奴才觉得,启祥宫有些怪,宜妃娘娘这症头看来也奇,她不过是产后郁闷,怎么今日看了,有些像是失心疯呢?”魏珠斟酌着说。
留瑕放在扶手上的手轻轻一动,抬起头来,眸子里闪着警觉的光:“失心疯?”
“接下来的话,奴才有些僭越了,要请主子先恕罪,奴才也是胡猜的,主子听了,当邪风乱耳就是。”魏珠十分小心谨慎,见留瑕点头,才又接下去说,“奴才疑是有人作法。听人说,产后的人最是气弱,不亚于大病一场。俗话说得好:苍蝇不叮没缝的蛋,作法这种事儿,也是要有时机的,您瞧这……”
“你是说,魇镇?”留瑕低低地讲出这个忌讳的字眼,昏暗的光线中,看见魏珠默然点头,她胃中一阵翻搅,侧过了头,用绢子掩口,腹中酸水涌上来,心头一阵阵猛跳,勉强地说,“快些……快些回宫。”
魏珠最早是跟着康熙,大婚之后伺候赫舍里皇后一阵,才又回到康熙身边。皇后怀过两次孕,太子是第二胎,魏珠对于这些怀孕的症状很了解,见留瑕神色不对,心中也吃一吓,连忙催着小太监加紧脚步,又让人去请御医。留瑕对他十分信任,没有主子的架子,他也就对留瑕格外恋恩,看着她这些年总不受孕,心头发急,这回好不容易怀到了五个月身孕,若有差错……他的手心攥着冷汗,若有万一,不仅是对不起留瑕,只怕康熙也不会饶他的。
护着留瑕回到承乾宫,御医已经等着了。诊了脉之后,是给宜妃扰得有些动气,不过还好。魏珠亲自服侍留瑕睡下,临睡前,留瑕屏退了众人,对魏珠说:“启祥宫的事,你去打听,知道是谁,告诉顾老师傅,他知道怎么做。”
“奴才遵命。”
魏珠退下了,留瑕疲倦地躺在床上,却不想睡,她在幽暗的床帐里睁着眼睛想自己的心事,眸子亮亮的,不是康熙深爱的那种慧黠,是深沉的悲伤与不得不做的无奈,其实已经猜得出来会是谁。魇镇这种事,要离得被下咒者越近越好,最好还能拿到头发或指甲,因为头发是人的精气所在,所以头发下咒据说是最伤人的106。宜妃虽是个炮仗,骄傲自大,可是治宫严谨,旁人要做这些事,不容易,总是要她宫里人动手才成……
“真是造孽……”留瑕长叹,摸摸肚子,轻声问,“你想不想阿玛呢?”
隔着肚皮,她似乎触碰到孩子轻轻移动。对于这个迟来的孩子,她不像康熙或其他人那样高兴。她并不是很明白,自己为什么可以这样淡然对待,一丝愧疚蹿上,却压不住她心中的预感,她隐隐觉得,这个孩子与她的羁绊不深,或者就像佛家说的,缘浅。
留瑕看着身边空荡荡的枕被,康熙的枕头已睡得凹下一个浅浅的印子,旁边放着他的眼枕,他这些年越来越觉得视力有些差,都学着太皇太后,用菊花跟决明子缝成眼枕纾解眼睛压力。留瑕禁不住夺眶而出的泪,突然地大哭了起来。
坐夜的宫女们都给吓坏了,连忙进来说好说歹地劝了一车的话,却都不济事。佟贵人还没睡下,从贞顺斋赶来,一进内寝却吓了一跳。因旗装都一个样儿,看不出来,此时穿着湖色单衣才发现,留瑕竟瘦得怕人,太瘦,肚子就显得很大。她浓密的长发梳成油松辫子,清瘦的脸蛋衬得十分苍白憔悴。佟贵人坐到床沿,安抚着留瑕,透过昏黄的灯光,看见她脸上已经多了几分无法掩饰的沧桑。
佟贵人抱着留瑕,第一次发现让她又羡又爱又敬、当然有时也嫉妒的慧贵妃已经不像当年那般娇艳如花,心头有些感叹。皇上不会看不出来的……佟贵人心想,可是康熙对留瑕却越是依恋,找别人做那事儿都在乾清宫,到了承乾宫,就黏着留瑕,有时留瑕忙着别的事,康熙还耍性子……
“姐姐可是想皇上了……”佟贵人温柔地问。留瑕已经慢慢收了泪,眼睛哭得又红又肿。佟贵人拿过热手巾,给她擦了脸,“姐姐,我不是个会说话的,可是你这么个哭法,要伤身子的。”
“我知道……可是妹妹……我……”留瑕抬头看着佟贵人,明眸中含着晶莹的泪花,就连佟贵人看了,都觉得很是心疼,“我心里头刀剜似的,也不知为何如此疼痛……”
“姐姐放宽心吧……只管把孩子生下来,皇上对姐姐情深意重,定然也是爱屋及乌。”佟贵人挥退了宫女、太监,确定他们都听不到谈话,才压低了声音,“阿玛已经将请立姐姐为后的密折递上去,皇上昨儿个把折子发回来,阿玛本以为要挨碰,上面却写着‘朕心亦同,已让人看过贵妃八字,似比三后107重些,朕早欲晋贵妃为皇贵妃,虽无皇后之名,也等同皇后,只待西北大捷、贵妃产子,再议’。姐姐,我本不该多这个嘴,可是,你实在不用再多担心什么,皇上是给三后吓怕了,怕自己命硬,这也是疼您,让人算过您的八字,这疑虑就去了。孩子生下来,姐姐就是皇……”
“噤声!”留瑕捂住佟贵人的嘴,紧张地看了外头一眼,“这不能乱说的。”
“我没乱说,姐姐,我在家做姑奶奶的时候,阿玛在外头的事儿从不瞒我。在宫里这些年,我跟着您读书,也懂了事,这才知道为什么四妃入宫这么早、也有儿子,却没一个人能做到贵妃。其中千万条道理,说到底只有一件:汉人是母以子贵,满人、蒙人,却是子凭母贵。这宫里,谁也没姐姐出身高,您这一胎若是个阿哥……”佟贵人的表情十分冷静,与她父亲佟国维有几分相像,她的话,让留瑕打了个寒战,佟贵人的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那么,姐姐也许就不只是皇贵妃、也不只是皇后了。”
佟贵人又说了些话,可是留瑕一句也没听进去,佟贵人退下后,她昏昏沉沉地睡了。侧了身子,蒙朧之间,却见康熙坐在床沿,正在看着她给孩子准备的绣件,留瑕惊喜地说:“皇上?”
“你想做太后吗?”康熙冷冷地说,眸子里,有道阴冷的光蹿过,“朕还没死呢!”
留瑕给他的话吓得懵了,半晌才说:“我不曾这样想……”
“你想过!”康熙唇边噙着一丝狞笑,招了招手,顾问行从后面端来一碗黑糊糊的汤,康熙凝视着她,明亮的眼睛里蒙上一层寂寞的雾,他的声音让留瑕心如刀割,“连你……也算计朕的皇位吗……”
留瑕说不出话,她想否认,她想告诉康熙,自己爱他胜过一切,却只能掉着眼泪。她以为康熙会懂,但是他的眼角滑下一串泪,冰冷的表情里,已经没有半分怜爱:“把她肚子里的‘皇帝’,打掉!”
留瑕挣扎着,可是那碗汤向她灌来,她听见人们喊着:“娘娘,喝吧!喝吧!”
康熙森冷的目光落在留瑕身上,她不再理会那些人,可是他那鄙夷的、伤透了心似的神情,却成了留瑕最深沉的梦魇,挥之不去……
“娘娘,四更了。”承乾宫管事的蓝嬷嬷隔着帐子轻唤。
留瑕睁开眼睛,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她猛地掀开帐子,急急地问:“皇上昨夜可回来过?”
“皇上没有回来。”蓝嬷嬷扶起留瑕,轻轻给她抚了抚背顺气,柔声说,“娘娘想皇上了吧?”
蓝嬷嬷是有名的“破肚总兵”蓝理的寡嫂,却与小叔剽悍的个性不同,是个塾师的女儿,知书达礼、聪明坚毅而且侠肝义胆。蓝理很敬爱这位嫂嫂,蓝理与靖海侯施琅过从甚密,而康熙需要更进一步收买蓝理忠于自己,听人提起过蓝理有个嫂嫂是乡间有名的老侠女,这次留瑕怀孕,需要多几个管事嬷嬷,就让蓝理把嫂嫂送进来伺候留瑕,以君恩与人情羁绊蓝理。加上蓝嬷嬷的女儿早已出嫁,也就把留瑕当成亲闺女看待。
“是啊……从前黏着,怪烦人的,现下不在身边,倒想他了。”留瑕勉强地扯了扯唇,她怎么能告诉蓝嬷嬷那个噩梦?
“皇上若听到了,定然开心得很。”蓝嬷嬷笑了起来。帮着留瑕洗过手脸、换衣裳、梳头,留瑕坐在妆台前,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