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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狂风人如其名,就像是一阵狂风,甚至是无数阵的狂风。
狂风说来便来,说走便走,谁都无法阻挡得住,也无法可以稍为挽留。
连万大小姐也不能。
她忽然想起了他,就在这长乐楼门外想起了他。
她脸上出现了一种奇怪的变化,也不知道那是爱?还是恨?
方孟海更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全然不知道万大小姐此刻心里正在想着些什么。
但钱有多却是个老江湖。
虽然他也同样不知道万如意心里想着些什么,但他却已经看出,万如意忽然有点心不在焉。
这无疑是一个机会。
倘若不把握这唯一的机会,以后再想攻击万大小姐,就会难乎其难了。
但钱有多却还是没有动手。
他宁错失这次机会,也不敢动手。
他不敢动手,最大的原因就是练惊虹也已出现了,而且还微笑着站在万大小姐的身边。
万如意已很难对付,再加上号称“茹毛饮血鬼独夫”练惊虹,钱有多又还能有什么机会呢?
他只好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今日老夫气数已尽,两位要杀要剐,任随尊便可也!”
练惊虹却笑起来了,而且还笑得十分古怪,道:“钱棋侠,怎么说得这样严重?”
钱有多目光一寒,道:“士可杀不可辱,老夫既已拼将一死,两位又何必再加戏弄?”
练惊虹干咳了一声,目注着万如意,说道:“万大小姐,你非要杀钱棋侠不可吗?”
万如意冷冷道:“若遇不上他,我这一辈子也不会派人去找他算帐,但若是狭路相逢,那就只好怪上苍故意如此安排,使这老骗子无所遁形,合该一死了。”
练惊虹不禁眉头大皱,怔怔地望着钱有多。
□ □ □
练惊虹的外号,绝不如他的外号那么凶恶。
“茹毛饮血鬼独夫”、“六亲不认断肠人”这十四个字,实在是凶恶。
但这时候,他在眉头大皱之余,却又绽出了一种奇特的笑容。
这种笑容没有戾气,更没有杀机,倒像有点啼笑皆非的样子。
钱有多给他瞧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道:“有什么好看?”
练惊虹又笑了笑,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跟万大小姐的舅父下棋!”
钱有多铁青着脸道:“是不是和她舅父下棋,就是不可饶恕的罪?”
练惊虹道:“下棋无罪,但你赢了她的舅父,就是大罪了。”
方孟海冷冷一笑道:“简直荒谬!”
练惊虹“哦”了一声,目注着他,缓缓地道:“你知道我是谁?竟敢对我这样说话?”
“我知道,你就是鬼独夫练惊虹!”方孟海挺着胸膛,悍然不惧地说道:“但我不怕,就算你把我撕开一片一片,我还是要这样说!”
练惊虹冷冷道:“你叫什么名字?”
“方孟海!”
“男儿志在四方的方,亚圣孟子的孟,海阔天空的海?”
“正是!”
“好名字,好志气,但却好糊涂!”
方孟海道:“我糊涂?”
“当然糊涂,而且还可说是糊涂透顶。”练惊虹哈哈一笑,道:“你可知道,万大小姐的舅父是个怎样的人?”
方孟海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但输了棋而迁怒于人,绝非好汉本色!”
练惊虹道:“万大小姐的舅父,的确不是一条好汉,而是一个疯子。”
“疯子?”方孟海一怔,道:“这是什么意思?”
练惊虹道:“我这句话并非有什么隐晦的含义,万大小姐的舅父,的确是个可怜的疯子。”
方孟海眉头一皱,道:“疯子是可怕的。”
练惊虹道:“只有杀人的疯手,或者是会伤害别人的疯子才可怕,但万大小姐的舅父既不杀人,也从不伤害别人,所以,这种疯子一点也不可怕,但却可怜,十分可怜。”
方孟海想了一想,点头道:“你说得不错。”
练惊虹道:“疯子是一种不寻常的人,有些半疯不疯,有些疯得连自己的名字也忘掉了,甚至有的疯子在钓鱼的时候,把自己的脚趾切下当作鱼饵,结果钓了一条大鳝鱼上来。”
方孟海吸了口气,道:“万大小姐的舅父又是属于哪一种疯子?”
练惊虹道:“脆弱的疯子。”
方孟海眉头一皱,道:“他怎样脆弱法?是不是弱不禁风,连走路也要别人来扶持?”
练惊虹道:“他身体结实,孔武有力,有时候连豺狼也会给他抓住,两三下子就撕裂成碎片。”
方孟海奇道:“如此武夫,怎么还说他脆弱得很?”
练惊虹道:“他脆弱的地方,是在他的心。”
方孟海道:“心弱?”
练惊虹道:“不错,他不能禁受任何的挫折,有一次,他看见天上的苍鹰飞得很快,便立下决心要和它比个高下。”
方孟海一呆,道:“人和鹰,—个在地一个在天,怎能相比?”
练惊虹道:“但他不管,他要施展轻功,和天上的苍鹰比划轻功。”
方孟海道:“结果怎样?”
练惊虹道:“他赢了。”
方孟海大为诧异道:“他的轻功,居然比鹰还快?”
练惊虹道:“不,没有任何人的轻功,可以比天上的鹰更快,但那一次比划,他却赢了。”
方孟海双眉一皱,忽然睁目说道:“是不是有人把那只鹰射落下来?”
练惊虹点点头,道:“你猜对了。”
方孟海冷哼一声,道:“这是胜之不武。”
练惊虹道:“但若不是这样,他会大哭!”
“大哭?输了就大哭?”
“是的,而且每输一次,就哭一场,他就疯得更加厉害!”
万如意冷冷道:“所以,他既不能输,更不能哭!”
方孟海不禁叹了口气,道:“难怪你们说他是个可怜的疯子。”
万如意道:“但你可知道,钱棋妖居然和他弈棋,而且还赢了他!”
方孟海一听,立时皱起了眉,怔怔的望着钱有多。
只见钱有多的额上,已渗出了汗珠。
他伸手抹了抹汗,才道:“老夫可以发誓,我和他下棋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他是不能输棋的!”
“发誓?”万如意冷哼着道:“现在才发誓,未免是太迟了,你可知道,我舅父在输了棋之后,变成了怎样?”
钱有多道:“老夫……老夫听人说过……他差点自缢而死!”
万如意冷冷道:“他输了棋之后,大吵大哭了半天,然后趁人不觉的时候,悄悄地在横梁上结了一条绳索!”
钱有多道:“但他没有死!”
万如意道:“他没有死,全然是运气还不算太坏,当天,若不是我忽然去探望他,他早已一命呜呼去了。”
钱有多苦着脸,道:“但我不是有意的,我怎么也想不到,他是个这样可怜的疯子!”
“你现在可怜可怜自己好了。”万如意冷冷道:“你现在唯一还可以选择的,就是用什么方法去死!”
钱有多道:“老夫可以死,但这姓方的小子,他是完全无辜的。”
万如意脸色一寒道:“但又有谁比我舅父更无辜?”
方孟海忽然“呸”了一声,道:“钱老前辈,今天不但你倒霉,我也同样倒霉,但咱们是朋友,能够一块儿倒霉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放屁!”钱有多怒道:“老夫早巳说过,你还不配跟我交朋友,你只是一个笨得出奇的羊牯!”
方孟海道:“我是羊牯也好,羊头也好,反正现在已脱不了关系。”
万如意忽然瞅了他一眼,道:“但照我看,你真的是个无辜者。”
方孟海道:“是又怎样?”
万如意说道:“我现在又想改变主意了。”
方孟海道:“你肯把我放过吗?”
万如意道:“肯。”
方孟海说道:“但是,我却不肯就此离去。”
万如意道:“为什么不肯?难道你以为我杀不了你?”
方孟海摇了摇头,说道:“我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一个了不起的武林高手,倘若万大小姐要杀我,那简直是易如反掌之事。”
万如意抿嘴一笑道:“你虽然年纪不大,但却已不像是初生之犊。”
方孟海道:“我并不是个自负的人,从来都不是。”
万如意道:“人贵自知,你应该明白,凭你的本领,既保不住自己,更无法保得住钱棋妖的性命。”
方孟海哈哈一笑,道:“保得住固然要保,保不住也得尽力而为。”
万如意道:“这就是天下间最愚不可及的蠢材了。”
方孟海道:“做蠢材总比做个不讲义气的人好得多。”
练惊虹叹了口气,目注着方孟海道:“你有点像一个人。”
方孟海一怔,道:“我像谁?”
练惊虹道:“岳小玉。”
方孟海又是一怔,道:“你怎么说我像个女人?”
“谁说岳小玉是个女人?”练惊虹冷冷一笑,道:“岳小玉是个武林上罕见的小福星,也是我的干儿子。”
方孟海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能够成为练宫主的义子,自非泛泛之辈,方某又怎敢与之相提并论了?”
练惊虹说道:“你这句话,也不算是错,说句老实话,你有许多地方都比不上他。”
钱有多道:“老夫近日也曾风闻岳小玉之名,却不知道是一位怎样了不起的大英雄人物?”
练惊虹道:“我义子年纪尚轻,才十三四岁左右,所以既不是大英雄,更不是什么大人物。”
钱有多道:“那么总可算是个小英雄吧?”
练惊虹道:“我认为是,但他的师父却认为不是。”
方孟海道:“岳小玉的师父是谁?”
练惊虹道:“公孙世家老主人,江湖上人称‘笑公爵’的公孙我剑。”
“噢,原来是公孙老侠!”方孟海忽然双眉—蹙,道:“公孙老侠的徒儿,居然会拜你为义父?”
练惊虹道:“这又有什么不妥了?”
方孟海吸了口气,道:“我不知道有什么不妥,但公孙我剑乃江湖奇侠,跟你这位练宫主的作风,可说是完全截然不同的。”
练惊虹道:“你担心公孙我剑会反对岳小玉拜我为义父?”
方孟海晒然一笑,道:“我似乎还没有这个资格去担心。”
练惊虹道:“那倒不是的,人在江湖,又有什么事不可以说的?”
方孟海道:“一言兴邦,一言丧邦,胡乱说话,往往会招致弥天大祸。”
练惊虹凝视了他片刻,才道:“你可知道,你那一点最像岳小玉?”
方孟海耸肩道:“我连岳小玉的样貌都没见过,又怎知道咱们之间有什么相似之处。”
练惊虹道:“你们最相似之处,就是有着牛一般的脾气。”
“牛一般的脾气?”
“对了,牛一般的脾气,简单一点来说,就是牛脾气。”
“我还是不怎么懂。”
练惊虹道:“牛的脾气是很倔强的,想去劝服一只牛,实在是一件难乎其难的事。”
方孟海冷冷一笑,道:“尤其是老牛,更不容易。”
练惊虹淡淡道:“我不是老牛,是个江湖老魔。”
方孟海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岳小玉跟着你这么一个义父,嘿嘿……”
练惊虹没有生气,只是慢慢的说道:“但现在岳小玉并不是跟着我,而是跟着公孙我剑。”
方孟海目光一闪,道:“这么说,岳小玉如今正在安徽公孙世家之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