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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时,他早已运聚了全身内力,终于发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击。
这一击去势不快,却在眨眼间把计神工整个人笼罩在刀锋之下。
恨帝用的仍然只是那柄短小的飞刀,但这一次,他的飞刀并没有飞射出去,只是当作兵刃一般使用。
兵器之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能用越短兵刃的人,他的武功也一定越是非同凡响。
恨帝的武功,当然非同凡响之极了,所以,他手里的刀虽然又短又小,但杀将下的气势,却是有如重若万钧。
他一出手已把计大师“封住来打”!
但就在这时,他身边忽然响起了一阵风声。
风声簌簌,一闪即过。
计神工已在他眼前不见了。
恨帝猛然回首,终于他反手甩射出飞刀!
他射出的飞刀并不只是一柄,而是二十一柄。
谁也想不到他身上有这许多柄飞刀,更想不到他忽然一出手就同时射出了二十一柄飞刀之多。
飞刀如网,计大师的人已在网中。
没有人能从这种网里逃脱,除非那人可以变出妖法,把自己变成一阵风。
风可以从网眼里穿过,但即使如此,在这刀网背后,还有另一堵墙。
这一堵墙,是由恨帝毕生功力所凝聚出来的,虽然它无形无影,但却能阻挡人,也能毁灭人,即使来的人是一阵风,也得被这一堵墙堵住。
在这刹那间,恨帝已敢肯定,这个年劭德高的“鬼斧大师”计神工,这一次已到了非死不可的境地。
在他心目中,凡是自己一口肯定的事,结果都是一定必如他自己所料。
他从来也不认为自己错过一次。
所以,计大师这次必然非死不可。
可是,计神工没有死,而且还在恨帝的耳朵边轻轻叹了口气。
恨帝的所有一切动作,也在这一刹那间全部停止。
□ □ □
飞刀如网,除了风之外,谁都不可能从这刀网里穿过。
计大师是人,他不是风,他当然也穿不过这张刀网。
但他却有能力把这刀网毁掉!
——当那二十一柄飞刀所形成的刀网向他直罩过来之际,他立刻以极迅速的手法,从自己身上取出了一块又圆又滑的彩石。
彩石很漂亮,面上浮现着瑰丽有如晨彩的色泽,使人看来有着神为之夺,目为之眩之感。
但更令人夺神眩目的,却还是计大师破灭刀网的手法。
——恨帝所发出的二十一柄飞刀,每一柄都已贯注着他毕生精血所疑聚的力量,就算是拳头般大小的石块和这些刀锋相撞,被撞毁被击碎的也一定是石块,而不是这二十一柄飞刀。
但计大师手里这一块彩石,却极邪门极邪门!
他竟然用一块美丽却笨拙的石头,把每一柄飞刀都震跌开去。
当这些飞刀“叮叮”连声跌落在地上的时候,每一柄飞刀都已折断,分成四十二截,零星地散落在阶砖之上。
但恨帝没有看见这些已被折断了的飞刀。
他只是“看见”由自己毕生内力所形成的“铁墙”,就在这一弹指之间给计神工完全“击碎”。
恨帝没有时间可以再发动抵挡,但即使有时间,他也无法可以抵挡得住。
“江湖四大师”之首的“鬼斧大师”计神工,果然不是泛泛之辈可以比拟。
在别人的眼里,计神工只是轻飘飘地在恨帝的身边掠过,只有极少数极少数武功深厚兼且目光锐利之辈,才会看得出,恨帝已给计神工的内劲摧毁了五脏六腑。
就在这时候,蓝衣蒙面人的声音响起来。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道:“计大师,你果然真的已经老了,老了,太老太老了……”
而恨帝就在他说完这两三句话之后,颓然地缓缓地倒了下去。
恨帝死了。
这消息若传了开去,除了天恨中人不算,对于整个武林来说,都会是一个极好极好的好消息。
现在,虽然消息并未传扬开去,但在桃源驿里亲眼目睹恨帝倒下去的人,都为之兴奋不已。
但计大师并不如此。
他只是淡淡的叹了口气,道:“恨帝?你们相信不相信他就是天恨帮里的恨帝?”
常挂珠首先叫了起来,大声道:“他当然就是恨帝!”
鲍正行却反问:“老大,你怎知道他一定就是恨帝?”
常挂珠道:“这死了的王八家伙自己承认是恨帝,当然就是恨帝了。”
鲍正行眼珠子骨碌地一转,道:“他若说自己是‘密底算盘’,那么他是否一定就是常挂珠?”
“胡说!”常挂珠大皱眉头:“俺在这里,他怎会是你们的老大常挂珠?”
鲍正行吃吃一笑,道:“那也很难说的。”
常挂珠一楞:“什么很难说?”
鲍正行道:“说不定你这个常老大是假的,那么这个蒙头蒙脸的家伙反而可能真的就是常挂珠了。”他一面说,一面嘻嘻怪笑,冷不防给敌人一刀砍了下来,登时背上划破了一道口子,鲜血汩汩直冒不已。
那人见一击得手,又想第二刀直刺过来,却给豹娘子从横里一杖杀出,把他的腰骨打得粉碎,立时惨嚎一声,身如软絮地倒了下去。
岳小玉见鲍正行受伤,不禁大是紧张,道:“鲍五老兄,这番又怎么了?”
鲍正行摸着鼻子,笑道:“死不了的。”他笑得轻松说得爽快俐落,但脸色却已一片苍白。
豹娘子立刻靠近过去,又取出了一瓶金创药,为鲍正行疗伤。
这时候,桃源驿中战斗暂时停止,大多数人的目光集中在计神工和那个蓝衣蒙面人的身上。
而计神工的目光,却也蓦地与蓝衣蒙面人的目光相撞在一起。
“你们是谁?”计神工忽然问出了这么一句。
蓝衣蒙面人干笑着,声音怪异而难听:“你认为我们是谁?”
计神工目瞳收缩,从地上拾起了半截飞刀。
他把这半截飞刀仔细端详了片刻,才道:“这是沈伯谭的飞刀。”
“沈伯谭?”豹娘子脸色陡地一变,叫道:“使这飞刀的人,就是祁连山八曲洞的‘青炉老叟’沈伯谭么?”
计神工摇摇头,道:“他不是沈伯谭。”
豹娘子道:“不是沈伯谭又是谁?”
计神工道:“沈伯谭也算是个铸炼兵器的高手了,在五年前,他曾经为一个付得出三万两银子的人,铸造了三十二把飞刀。”
沈必理动容道:“三十二把怎样的飞刀?”
计神工把手里断折了的飞刀晃了晃,道:“就是这一种。”
沈必理吸了一口气,道:“是谁这么大手笔?”
计神工摇摇头,道:“叫他铸造飞刀的人,绝不是个阔绰的武林豪客,而是一个一毛不拔的吝啬鬼。”
沈必理奇怪地道:“若是一个这样的人,又怎舍得花几万两银子来铸造这些飞刀?”
计神工道:“这人虽然付给了沈伯谭三万两银子,但等到他得到飞刀之后,却把沈伯谭满门老幼都一并杀了。”
沈必理悚然道:“为什么要把沈伯谭满门老幼诛杀?”
计神工道:“为了一只价值无从估计的‘铸铁青火炉’、六万二千两银子,还有无数奇珍异宝。”
沈必理睁圆了眼:“这岂不是强盗所为了?”
计神工道:“这人从来不承认自己是个强盗,也没有什么人知道他是个强盗,但他却是个比强盗还更不是人的卑鄙狗贼!”
常挂珠怒声叫道:“说了大半天,这狗杂种到底是什么人?”
计神工干咳了一声,缓缓道:“这人姓詹,詹木叶。”
群豪都是大为惊讶,豹娘子更是脸色森冷苍白得可怕。
只见她怒眉上扬,一双已没有了眼珠子的眼眶用力地睁大,声音更是颤抖得很厉害很厉害。
她忽然拉住了小恶女的手,嘶声叫道:“快带我到那恶贼的身边!”
小恶女道:“他……他已死了……”
豹娘子叱道:“别管他是死是活,先把我带到他身边再说。”
小恶女只得依了,但银月夫人却以银玉尺阻挡住,冷笑道:“人都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鲍正行虽然刚给人砍了一刀,但嗓子却还是又粗又响:“老妖婆,这乌龟猪卵臭蛋蒙头蒙脸,就算死了也得看看他奶奶的尊容!”
银月夫人才二十出头,兼且姿色撩人,但在鲍正行这张嘴里,却变成了难听之极的“老妖婆”,众人听了虽是大不以为然,但却也不禁为之一阵失笑。
银月夫人给他这么一说,当然是脸色煞白,登时为之恨得牙痒痒的。
舒一照见鲍正行说得兴起,自然也是不甘落后,闻言立刻紧接着说:“想那银月妖王丑陋不堪,他这个押寨夫人当然也漂亮不到什么地方去,唉!白三哥呀白三哥,到现在你大概应该知道吕足金这个‘江东老娘’实在不算怎么差劲了。”
银月夫人更怒,“刷”地一声,银玉尺挟着劲风向鲍正行和舒一照疾射过来。
但只听“叮”一声响,一把宝剑已把银玉尺挡了开去。
那是沈必理的倚马神剑。
银月夫人愤然更怒,银玉尺招式一展,转身改向沈必理急划了过去,这两人昔才已交手逾百招,此际又再酣战得难分难解。
小恶女却也机伶,趁势上前把“恨帝”的头罩一手扯开。
豹娘子急问:“蝶蝶,你看见这人的样子没有?”
小恶女点点头,道:“看见了。”
豹娘子道:“在他右耳之下,是不是有两块尾指般大小的青记?”
小恶女看了片刻,又更用力地点了点头,道:“是的!是的!”
豹娘子怆声叫道:“詹木叶啊詹木叶,报应终于来了!”
计神工沉声接着说道:“这奸贼害人无算,合该有这个令人拍掌称快的惨淡收场!”
小恶女瞧着詹木叶脸上充满惊骇,但却已完全僵硬的表情,她瞧了很久很久,才恨声咬牙道:“是他害了我爹?”
豹娘子悲声道:“不错,就是他!就是他这个丧心病狂的冷血禽兽!”
蓝衣蒙面人却在这时淡淡一笑,道:“人,已给计大师宰了,你们是否要把老詹的尸体抬出去鞭尸三百,方泄心头之恨?”
计神工不等任何人开口,已首先截然说道:“人一死,一切仇怨皆化轻烟,詹木叶是冷血禽兽,但我们不是!”
他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任何人可以反驳他。
蓝衣蒙面人“唔”一声,道:“老詹向来自视极高,而且自作主张冒认武林天帝,可说是罪有应得,该死之极。”他口中所说的“武林天帝”,也就是天恨帮帮主恨帝。
计神工干咳着,缓缓地道:“詹木叶背叛慕容老人,那才是真正罪有应得之处,想不到金殿桃源给他毁了之后,这奸贼仍然不肯就此罢休,还要连桃源金殿也想一并挑了,真是穷凶极恶,咄咄逼人得很。”
蓝衣蒙面人冷然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换上是我,也必然会继续穷追猛打,决不肯稍有点放松!”
计神工道:“尊驾似乎也是詹木叶那一伙的人?”
蓝衣蒙面人道:“詹木叶是我的朋友。”
计神工道:“既然是你的朋友,为何见死不救?”
蓝衣蒙面人不明的道:“何以见死不救?”
计神工道:“你应该知道,凭他的身手,无论如何都无法把我击败。”
蓝衣蒙面人淡淡道:“胜负本来就是兵家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