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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车阵再度启动,林诺仅仅停了一秒,便开始动手去解安全带。
“你干什么?”江允正问,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伸过去拦她。
她不说话,只是低着头,长而密的睫毛在昏暗中微微颤动,嘴唇抿得死死的,仿佛用了全身的气力。
车子最终在路边停下,几乎是同一时刻,“咔”的一声,安全带被解开,林诺推门而出。
江允正没有追,只是透过车窗,看着她单薄的身影匆忙地向夜色之中隐匿而去,带着些许仓皇无措。
真的还是个孩子。被他扣住后脑,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只是呆滞地任他亲吻,身体却在他的怀里僵硬到微微发抖。
下车离去的时候,虽然她都不肯再看他一眼,可他还是看见她眼眶里有星点的湿润,晶莹闪烁。
以前所谓的好感与追求,都只是嘴上说说,并无任何实际行动。而这一回,他知道自己恐怕是真的吓坏她了。
果不其然,等到下周上班时,再在公司见到她,便都是一副低眉敛目的模样,恭顺地微停下脚步点头道:“江总。”同一般员工如出一辙。
他皱眉,可是一转眼的工夫,她已然走远,乌黑的长发束成简洁的马尾,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这样刻意建立起的疏离和冷淡,仿佛一道无形的墙壁,将二人隔得远远的。
过了两天林父林母终于回来,相较自家女儿的心神不定脸色晦暗,他们倒是更加显得春风满面,几乎就像二次蜜月。
满箱的礼物,亲戚朋友人人有份,林母招呼林诺帮忙分发,还不忘夸奖女儿这段时间将家里卫生保持得极好。
林诺只是笑。爸妈回来了,一切如常,没人发现异样,也没人知道现在她的感情生活已经乱成一团。
那晚的那个吻,带给她的似乎是一片空白,可又仿佛留下了什么,无论怎样努力,仍旧挥之不去。
以至于一见到江允正,她便开始紧张,更加不愿接触到他的目光。就像此刻,她帮忙秘书室的人分发会议桌上的文件,走到江允正身边时,心神忽然一恍,伸出去的手便碰倒了桌上的矿泉水瓶。
幸好盖了盖子,水并没有洒出来,却也足够惹得旁边的人侧目而视。
“不好意思。”她连忙低声说,即使垂着眼睛,也能感受到来自江允正的目光。
直到退出会议室,这才有惊无险地松口气,张秘书随即也跟出来,关切地问:“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她皱起脸,想了想,说:“昨晚做噩梦。”
“难怪。”张秘书一脸同情,拍拍她的肩,“不去想就好了,回去做事吧。”这才重新推门进去。
她应着,透过半开的门板,隐约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在说着什么,坚定有力。
会后,林诺还是被叫进总裁办公室,负责传达的张秘书只当是因为刚才微不足道的小差错,还在暗自咋舌老板何时变得如此严苛,而林诺心里却隐约清楚,究竟是为了什么。
进去的时候,江允正正在打电话,微微侧着头并没有立刻看她,而是蹙着眉心与电话中的人简单地应对。
林诺在一旁站了一会儿,才见他收了线望过来,清俊的脸孔在明亮的光线下似乎显出几分疲倦,与以往工作状态中的他大不一样。
停了停,她问:“江总,有什么事吗?”
江允正再度皱了皱眉,反问:“你非要这样同我说话?”
她一时无语,低下头,脑中再度闪过那晚的吻—那样灼人的温度和力道,在他的气息中,她竟然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林诺低头不语的样子,在江允正看来更近似于一种无声的抵抗和疏远,当然,还带着一丝慌乱和无奈。
他暗自收紧了置于桌上的手指,沉默了一会儿,才声音喑哑地说:“坐下再说。”
林诺显然也察觉到异样,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只见他淡淡垂着目光,一张脸比方才又煞白了几分。
犹豫一下,她还是在宽大的沙发中坐了下来,眼睛望着他,心里虽觉得奇怪,但嘴巴闭得紧紧的,并不说话。
只见江允正微闭了闭眼,似乎缓了口气,才低声道:“如果你介意,那么我向你道歉。”
着实有些出乎意料,林诺怔了怔,过了一下才用极细微的声音应了句:“嗯。”然后又问,“找我来,就为了这件事?”
江允正抬起目光,神色有些复杂地看她,继而点点头,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这边林诺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不好意思。”她连忙说了句,侧过身接听,竟然是徐止安,打来的时间不早不晚,巧得很。
其实自从那天从他宿舍出来之后,他们的联系就逐渐少了下来。有时候,她明明是想着他的,却偏偏有意不给他电话。正如那日所说,大家都需要时间静下来好好考虑一下。
有些东西无法舍弃,可有些东西又不能坦然接受。如此这般的未来,是何其矛盾。
这几天,越是想得多,仿佛这些就越清晰,两人在感情上的前路有多坎坷,也似乎一目了然。
其实,这些都是早已露出端倪了的,旁人看得清楚,可那时还处在象牙塔中的他们,却少了一点看清事实的契机和勇气。
徐止安在电话里一如既往的语言简洁,只说想要与她吃餐饭。
她想了想,道:“那就今晚吧。我五点下班。”
徐止安说:“我下午有空,去接你。”
他很少这么主动,林诺不禁笑了笑:“好,到时候见。”
挂了电话,她顺便看了看时间,离下班不足两个小时。再一转身,只见江允正靠在椅子里看着她,面无表情,目光平静却深邃。
她不由起了一点尴尬,低下头,清了清嗓子:“如果没别的事,我……”
“出去吧。”江允正淡淡道,仿佛这才注意到桌上一直在闪烁着的提示灯,伸手接通了内线。
张秘书轻声说:“江总,叶小姐已经到了。”
“知道了。”他垂下眼睑撑着桌沿站起来,动作有一丝迟缓,微微一滞之后,才拿了车钥匙,抬眼只见林诺正盯着自己,不禁皱眉,“怎么了?”眼底倏忽闪过一丝隐忍的痛楚。
“没事。”林诺连忙扭头,心思却仍旧落在他苍白的脸孔上,愈加确定,今天的江允正与平常不太一样。
叶希央就坐在门边的长沙发上翻看杂志,一听见动静立刻站起来,却在见到前后而出的二人之后,神情一怔。
林诺当然也即刻认出了她—那个亲昵呼唤江允正名字的美丽女人。
原来她姓叶,她在心里想,脸上却扬起笑容,算是打了招呼。
对方也朝她点头,随即便迎向她身后的男人,纤长的手指扶住他的手臂:“允正。”才叫了一声,便皱起眉,声音柔和带着毫不遮掩的关切,“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胃又疼了吗?”
虽然声音很低,林诺仍旧听得一清二楚,心头跳了一下,不禁停下步子转过头去。江允正立在原地,任由叶希央挽住,薄薄的嘴唇紧抿着,倒真像在忍受某种痛楚。
“没事。”她听见江允正的声音,有些低哑。
叶希央显然不信,神情更加温柔:“吃了药没有?”一双手攀得更紧,十足亲密的关心。
一旁几位秘书此时正一致端坐于桌前眼观鼻鼻观口,连视线都不抬,林诺也愣了愣,觉得自己是不是该立刻走掉才好?可目光仍不免在江允正的脸上来回转了几圈,似乎连自己都无法控制。
只听见他又说:“吃过了,没关系。你想去哪儿?我开车送你。”他侧着脸低头看向身边的女人,虽然说话的时候神色依旧平淡,可由于正忍着身体的不适,因而语气更加显得宠溺爱护,眼神也温和,竟似旁若无人。
等到下班时,徐止安果然来了,面色沉静地站在大门外,远远就看见林诺走过来,他向前两步,对她一笑:“怎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林诺摸摸自己的脸,无辜地反问:“有吗?”再反观他,多日不见,倒是照样精神十足。
两人坐了出租车去吃饭。
马路上车流涌动,有些拥堵,林诺坐在安静的车厢里,听见徐止安在旁边问:“最近工作忙不忙?”
“还好。”她停了停,“你呢?”
“老样子吧。这一两个礼拜一直在赶设计图纸,加班比较频繁。”
林诺“哦”了一声,想了想,还是闭住嘴巴转头去看窗外枯燥无味的风景。
也许是那天的争执,此刻的相处忽然让人觉得生疏,仿佛大家都小心翼翼,尽力维持一个和平亲密的假象。
等红灯的时候,一辆车插了过来,大概是为了抢道,正好斜斜停在他们车子的旁边。司机侧头看了一眼,似乎有些不满,而林诺原本正觉得累,将肩膀倚在车门边,这时却不自觉地直起身来,仔细朝外望去。
她认得那是一辆宝马,颜色和型号也都是她所熟悉的。
徐止安也随即转过头,看了她两眼,有些疑惑:“怎么了?”
她这才察觉自己的动作太过突然,垂下眼睑轻摇了摇头说:“没事。”身体重新靠回座椅内,脸色有些懊恼。
对方车窗上贴着遮光纸,一片深黑,从外面根本无法窥见车里的情形。其实她何尝不知道,哪有这样巧合的事,偌大的城市和错综的街道,偏偏就能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两辆车并排而停。
可在刚才一瞬间,却像中了蛊,竟以为开那辆车的人就只可能是江允正。
她竟然想看一看,是否他正送着那位叶小姐去她想去的地方。
绿灯亮起的时候,她很快得以看见车牌,果然不是他。于是心中更加沮丧,不为别的,只因为那一下反常的举动。
天色仍亮,夕阳隐没在错落耸立的钢铁大厦之间,只映出天际一抹极淡的橙红霞光。
她悄悄转过头去,视线落在徐止安的侧脸上,那样俊朗明晰的线条却忽然让她觉得一阵难过。
点菜的时候,林诺一反常态,对着菜单犹豫不决。
徐止安不禁笑道:“以前不都干脆利落的吗?怎么,最近也挑食起来了?”
她抬眼一笑,并非挑剔,其实只是有些心不在焉。又见服务生一直等在旁边,于是抱歉地随手指了两道,说:“就这样吧。”
徐止安却又再翻了翻,淡淡道:“再加一些,这点哪里够吃。”
结果五六盘菜端上来,林诺皱眉:“浪费。”
徐止安看她:“不都是你喜欢吃的?”
“那也不用一次点这么多啊。”
“只是菜而已。”徐止安并不动筷子,握住茶杯仍旧看住她,停了停才又说,“况且,只要是自己喜欢的,都可以尽量争取同时拥有。”
林诺想了想,微微牵动嘴角,垂下视线轻轻道:“鱼与熊掌怎能兼得。”
餐厅里环境清静,她低着头,过了一下才听见对面传来的声音,不紧不慢:“或许可以呢,事在人为罢了。”
林诺抬头笑了笑,其实也还有反驳的话,可是到了嘴边又给硬生生咽了回去,不想再争吵或者不愉快,某些事情只要彼此心里清楚就好。
信誓旦旦无用,也强求不来,如同当初与林母看电视时讨论的一般,一切顺其自然或许才是明智选择。
餐后附送一道甜点,是心形布丁,服务生笑眯眯地说:“两位请慢用。”只有一份,由情侣分食。
林诺举着叉子看了半天,还是罢手。
“太饱,不吃了。”
徐止安从小不爱甜食,于是推开椅子说:“走吧,送你回家。”
这条路走过很多遍,曾经有几次便是坐着江允正的车。等到了楼下,徐止安拉住她的手,顺势将她拥在怀里,视线变得幽暗深邃。
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