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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北北,宋瑞,刘小和杜允赶过来时,容颜还在手术室里没有出来。
看到秦远修倚身墙面默不作声的沉默,夏北北走过去问他:“你怎么没陪着小颜?”
秦远修抬起头,瞳中光泽怎能那么黑,黑得一片寂寥,暗夜一般。夏北北跟他对视时吓了一跳,看出他很害怕,比哪一个男人候在外面时都要害怕。便突然后悔那样问他了。
秦远修喉咙干哑,唇型动了动:“她说一个人可以……”
夏北北静静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拍他的肩膀:“你别担心啊,小颜她一定很快就出来了。”
秦远修低下头玩弄手里早已捏碎的烟,不想让人看出他心血枯竭的样子。全世界此刻属他最脆弱,他的身心仿似不能碰,一碰便要碎了。夏北北就这样伸手过来让他很害怕,他还从没在人前失态过。有人该承受的惶恐和心疼,被他给如数背负来了,他替了一个人承受,却跟真事一样。
刘小急得直打转:“多久了?多久了?该要出来了吧?”
杜允把人拉过来,大家都很急噪,示意她安份。
“你别转也别嚷嚷了,哪一个不比你着急啊。”
可是有什么办法,刘小就是这么个急性子,她闲不住啊。转首去问北北:“你当时生微然的时候用了多长时间?也该出来了吧?”
夏北北捏着一掌心的汗,装得很镇定:“人和人能一样么,这种事情说不准的。你以前不是学过这方面的知识么。”
刘小很懊恼:“我都多久没翻书本了,早就忘记了。”而且谁不知道这是她刘小的硬伤,她又不是犯贱,哪有戳自己伤疤的道理。
其实没有多少时间,只是外面等候的人比较着急,就觉得格外的久。细算起来,容颜被推出来的时候还没有夏北北生宋微然的时间长。
医生先抱着孩子出来,是个女孩儿。虽然才出生,就能看出脸面白净,将来就算不倾国倾城,也是个极其清秀的女娃。医生一脸高兴:“母女平安,生得很顺利,再观察一下就能回病房了。”
容颜被推去病房的时候,大家纷纷松了口气。只有刘小这个不争气的,跟在一群人之后呜呜咽咽的抹眼泪。
宋瑞回过头对杜允说:“你媳妇能不能行?不行先带她出去哭一会儿稳定稳定情绪。”
杜允揽着自己的老婆,挑起下巴:“能撑住么?要不然咱先出去放放风再进来看容颜?”
刘小瞪大眼:“这怎么行。”
夏北北一直拉着容颜的手,看出她还很疼,拿手帕帮她擦额上的汗。
“小颜,我看到你的女儿了,白白净净的,生得很漂亮。”
容颜双眼看不见,瞧着上空的时候尽是迷茫,这一刹却看出笑意来,问她:“夏初长得像谁?是我还是秦远修?”
夏北北顿时哽咽,偏过头悄无声息的稳了神,转过头佯装喜气的说:“都像,把你和秦少的优点都集到一身了。”
容颜悠悠感叹:“有个像我又像他的孩子,真好。”她一只手伸到半空中找寻,大家很清楚她在找谁。男子之前用了太多的心力,真等到容颜安好的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时候反倒落到人后,心不那么跳了,就跟死了一样。两个颠峰对绝的时态,心脏再好的人也得有个喘息的机会。
容颜一只手掌被他紧紧握着,想拼尽全力跟她说一句话,一张口仅能唤她的名字:“小颜……”
容颜转过头,看不到他,一双清亮的眼却清析的映着他风华独好的一张脸。
“绍风……”
男子握着她的手怔了一下,苦楚的笑:“傻女人,喊谁的名字呢,我是远修。”
容颜仍旧泠泠的笑着,面容干净玲珑得花开一样;“你是绍风,不是远修……”
病房内刹时无声,分人惊怔的对视一眼,望向容颜。
全世界为了她能活着编排了一出戏,她也心甘情愿的活在戏剧里。只有那样才觉得自己能喘息,会有勇气活下去,一伸手,想象着手边的这个人就是她的丈夫秦远修,那么多次,她是真心的觉着,身边的这个人,就是他。除了他还能有谁呢?连气息都这般的相似。她得为这个人把孩子生下来,于是,便走到了今天。
容颜一只手还被秦绍风握在掌心中,曲起后反握住他的,气息本就微弱,许是世间一刹为真,自己也很感伤,再吐出的话像秋风中漂浮的细蕊,一出口即散了:“你怎么可能是远修呢,远修在那一晚上就离开了,你们比我更清楚,这一次他是真的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他们的确很像,早在D城的时候再相见,容颜一度觉得这是披着三少皮的秦大少,但那种像,也仅在梦中才看不出瑕疵,就像她曾在睡迷糊的时候把他当作秦远修……再怎么像,终也不是他……“秦远修用的是这个牌子的香水不假,可是他身上的味道永远浅淡。他不会像你这么肆无忌惮的宠我,什么事都由着我的性子来。他知道我看电影总是进场就会睡着,看过的片子一定会帮我记得。你仿他的声音真像啊,可是,远修唱歌的时候不是那个声音。他也不喜欢法拉利,你的车我坐过那么多次,即便看不见,也知道是你的。呵……”她还笑得出,很轻微,忍着疼说笑一般,奈何秦远修的好与不好,她都记得这么清,清到自己一路蹒跚走到今天已是这样难:“你们都是跟秦家的厨子学的做菜是不是?可是,他在这方面并没有你精通……那天醒来,感觉自己太害怕失去他,等一个叫‘秦远修’的男人出现时,我便死心踏地的信以为真。不是信了,是非信不可,秦远修怎么能离开呢。但那一夜,你在医院抱着我的时候,我就隐隐猜出你不是了……”
在这世上,能跟秦远修这般相像,却不是他的人还有谁?就只能是秦绍风了。
容颜眼角有泪,将一双漂亮的眼布上层层水汽,紧紧攥着他的手掌,觉出这双手冰冷得厉害,想像他平日握着她那样把温度传给他。所能给的,只能如斯微薄。
如果没有秦绍风,她无论如何不能走到今天。漫漫长夜中,她一个人,注定是走不动的。只是,这样一个不羁又桀骜的男人,怎肯愿意代别人活着。他这样,定是很辛苦的吧?!如果她不戳穿这个谎言,又等到她适应黑夜的那一天,他们是否会说,她的眼睛再也治不好了。然后安慰她,不过也没什么了,还有秦远修肯这样好好的陪着她。那时,这世上当真是死过一个人,不是秦远修,而是秦绍风。但在她看来,那样同两个人都死了,又有什么分别?秦远修只活在她一人的世界里,而秦绍风却永远不能再按自己的方式活。
明明是两个人的不幸,何苦非要牵扯上第三个人?!
“绍风,谢谢你,谢谢你发动全世界来为我编织这么一个美好的谎言。让全世界都肯这样骗我,一定花了不少心思。如果不是你,我就不能走到今天,那段最为黑暗的日子是你陪我走过来的。这样,真是苦了你。你每天该是很辛苦的吧?”
秦绍风尽可能的低下头,额前的发线垂下来,挡去一双过份晶亮的眼。喉结上下滚动,想跟她说一句,苦什么,他对她的爱并不比任何一个人少,这段日子将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为了她,他不在乎是代替谁活着。可是,这一句话就说到万难,他喉咙嘶哑……遇到她,不过较别人晚了些,看着她很讨喜,想喜欢,就真的喜欢上了。当时那一眼怎能想到,他秦绍风一生的成败,都要与她有关。
“谁说我很辛苦,哪一天都是真心实意的欢喜,没觉得是在伪装或者演戏,哪一天也没觉得那样的生活不好。小颜……你说这些,是想怎么?”
容颜松开他,茫然的望向天花板,因什么也看不到,便下意识觉得上面该是一片广阔湛蓝的天空,悠静有云朵飘过,还有夏初时节细碎而温暖的风……耳边的细发有人为她别到耳后,手指白皙修长,翻书的样子她记得,握筷子的样子她也记得,就连他掸烟的动作亦记得一清二楚……
她没想怎么,只是觉得,这一生没有秦远修,她活不了。他一个人走了,漫漫长路该很孤独的吧?那一天梦到他,明明就恋恋不舍。他这一生都活得不易,她说过要陪着他,便不能扔下他不管不顾。
你看,秦远修又骗了她。
“他说他会陪着我生孩子,会陪着我一点点的慢慢老去……可是,他还是先走了,他总是骗我,这一辈子没完没了的骗我……”但是,她已经不在意了。是谁说过要与她同生同死?同喜同悲?这个男人,到底还是骗了她。但她不恨他,爱他都来不及,哪有一天真的恨过?!
她早已深切的懂得,他做的所有,一心只是为了她。嫁给秦远修,是她此生做过最好的事。
“小小……”她辩不清方向,转首唤她。
刘小在一边早已哭得泣不成声,听到容颜唤她,大步奔过来,险些摔倒,紧紧挽上她的手:“小颜,我在这里。你怎么胡乱说话,刚生完孩子不是得好好休息么,你有什么话,等出了院再说好么?”
容颜觉着是没有那一天了,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她感觉已经是很久了。
“小小,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跟弦子,你和杜允也不会有今天。你看,这个世界多公平,我们两个闯的祸,就注定得早死……”
刘小捂住她的嘴,“哇”一嗓哭出来:“小颜,我求你,求你……千万别这么说,这一生,我不知道要多么的感激你感激秦少,如果不是你们,又怎么会有现在的我。当年的事你不怪我,我已经很高兴了。分明就是我自己闯下的祸,怨不得别人,弦子也没有错……你可别吓我,我知道秦少走了你很难过,可是,你还有夏初啊,她没有爸爸已经很可怜了,怎么能再没有妈妈呢……”她再说不下去,眼泪毫无节制的啪啪往下掉,一直将她的嗓音淹没了。
夏北北靠到另一边,从没觉得自己这么伤心过,心都像碎了,怎么结也结不起……来拉容颜的手,跟她头碰头,吸着鼻子轻轻哄:“小颜,是啊,你还有夏初。当时我们之所以要骗你,就是怕你知道秦少不在了,会心痛难过,你还怀着孩子,太危险了,所以什么都不敢同你说……现在好了,你生了个漂亮的女儿,一个即像你又像秦少的孩子,多么好,你很能干,秦少也一定能冥目了,你得好好的……”
容颜揽着这一双姐妹,她很早就没有家人了,最后仍有她们陪着,是最大的财富。
“小小,我把夏初给你和杜允了……以后她就是你们的亲生骨肉,等她长大了,会好好的孝顺你和杜允,这样等你们老了,便不会感觉孤独。我这一生感觉欠你的,也能弥补了……可我还是不放心远修就能冥目了呢,他走得并不安心……我同他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也不会在梦里梦到他,三年前,我离开A城,夜夜都能梦到他,什么模样的都有……后来,我回来了,他也回来了,便没一次再梦到他。可是,那晚之后,他又开始夜夜出现在我的梦里,就那样魂牵梦萦的,反倒让我很难过。我能感觉出他是走了,每次醒来我都很害怕,怕枕边是空的,每当绍风的气息拂上面,他拉着我的手时,就会踏实许多。但我知道,身边的这个人,一定不是远修了,他根本不在我的身边……发生那样的事之后我的眼睛什么也看不到,让我觉得实在很好。否则怎么能走到今天,生下夏初呢。”
夏北北揽紧她,神色慌张:“小颜,你别说了,为什么非得在这时候说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