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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绣回到重华宫,隐隐约约地听到宫墙外的欢呼声。想必是皇后回宫了,于是坐在琴旁,可是十指零乱,难以成曲。文绣起身走到桌前,提笔写出一篇短文:哀苑鹿春光明媚,红绿满园,余偶散步其中,游目骋怀,信可乐也。倚树稍息,忽闻囿鹿,悲鸣宛转,俯而视之,奄奄待毙,状殊可怜。余以此鹿得入御园,受恩俸豢养,永保其生,亦可谓之幸矣。然野畜不畜于家,如此鹿在园内,不得其自由,犹狱内之犯人,非遇赦不得而出也。庄子云:宁其生而曳尾于涂中,不愿其死为骨为贵也。
写罢,文绣仍是无所适从,郁不能发,便捧起《红楼梦》来。随意一翻,竟是这样的一段——黛玉喝了两口稀粥,仍歪在床上,不想日未落时天就变了,浙浙沥沥下起雨来。秋霖脉脉,阴暗不定,那天渐渐的黄昏,且阴的沉黑,兼着那雨滴竹梢,更觉凄凉。知宝钗不能来,便在灯下随便拿了一本书,却是《乐府杂稿》,有《秋闺怨》、《别离怨》等词。黛玉不觉心有所感,亦不禁发于章句,遂成《代别离》一首,拟《春江花月夜》之格,乃各其词曰《秋窗秋雨夕》。其词曰:“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
文绣不觉抚着桌上的那本《乐府杂稿》,哪里还能止住眼泪。
溥仪、婉容和众人进了神武门,大家分散。
溥仪对身边的随侍道:“你们回养心殿,我到储秀宫去了。”
“奴才送万岁爷一程吧。”
说话的正是李玉亭,婉容望了他一眼,恰好正遇上李玉亭的目光,二人都急忙掉过头去,婉容的脸如火烧的一样,听到溥仪道:“那么你就送我们到储秀宫。”
12
到了储秀宫门首,李玉亭行礼道:“万岁爷,奴才回去了。”
婉容不觉又一回头,玉亭已掉头走了,看他带着风声的脚步和宽阔的双肩,婉容不觉愣了。
“伊丽莎白,还陶醉在游山的欢乐中啊。”
“是啊,”婉容笑道,“真是虎虎有风气。”
“我却累坏了。”
“所以皇上应该整天爬。”
二人相携着进厅,有宫女端上来汽水和水果,又有冰镇西瓜。
“皇上,吃我的西瓜冰淇林。”婉容递给溥仪一小碗搀冰的西瓜,西瓜全去了籽,吃在嘴里,立时就化了,那股沁凉一直透到心底。
“这是怎么做的?让我宫中的人学一学。”
“这是很简单的,我这是土法子,洋人的高级多了。”
“还是你吃的东西多。”
“亨利,今天咱们就吃西餐。”
“好吧,准备了吗?”
“我就晓得皇上要点西餐,所以早让他们准备了。”
一会儿,一桌西餐摆上来,婉容教溥仪如何运用刀叉,溥仪的手倒灵巧,一会儿学会了。
婉容笑道:“魔术师的手学什么都快,当年我吃西餐的时候,练习了好多天才习惯刀叉。”
提起魔术师,婉容的眼前又浮现出李玉亭矫健的身影,脸不由又是一红。
溥仪道:“你今天真兴奋,也最美丽。”
婉容抿嘴凝眸一笑,并不说话。
膳罢,溥仪道:“以后我经常到这里来吃西餐。”
洗完澡并不穿衣服,而是在那里静静地坐着,这已成为婉容的怪癖。
几个太监实在熬不住,往里望着,那玉白的身子莹洁无比,细细地腰肢下,双臂圆圆地隆起……
“去!该杀的。”
一个宫女打向一个太监,太监们急忙走过去。一个太监情不自禁,问那宫女道:“皇后主子的身子可真叫绝了,你知道吗?”
“我咋不知道,我每次给她搓澡、洗身子,由不住人地想多搓几下,多看几眼。”
太监道:“我要能为主子服务一下……”
“呸!烂舌头的!不怕雷打呀!”
“这有什么?过去哪个老佛爷,哪个主子没有梳头太监。”
宫女不说话了,小院子的议论可更热烈了。
“皇上是怎么了,这么个大美人让她闲着。”
“反正有问题。”
“不知道重华宫怎么样。”
“那更是个闲主子,连皇上的影儿也望不到。”
“真怪了!”
溥仪从储秀宫出来,头脑昏昏沉沉,他的欲望已被婉容撩拨起来了。
虽然他无能,但十九岁的他,欲望却与正常人一样。溥仪感到体内流动着野兽的血,那血冲荡着他,那血在体内燃烧。
走到太极殿,就要到养心殿了,随着“吃吃”的声音,前面一个人面壁而低首而立。溥仪无意间嗅到一股让人亢奋的香味,那香味正是从那面壁的人那儿散发出来的,可是溥仪看他的衣着却是太监,便停下了脚步,对御前太监道:“把那人叫过来。”
“嗻。”
御前太监一声叫:“万岁爷让你过来呢。”
那人转过身,袅袅婷婷地来到溥仪面前,双膝跪下,道:“奴才给万岁爷请安。”声音如莺啭燕喃。
“你—你是宫女还是太监。”
“回万岁爷,奴才是敬懿主子的内监。”
“我怎么没见到过?”
“奴才是戏班的,万岁爷裁撤太监,戏班散了,敬懿主子却特地把奴才留下来。”
“你必是唱旦角的了。”
“正是。”
“你叫什么名字?”
“人们都叫奴才王三儿。”
“随我到养心殿来。”
“嗻。”
到了养心殿,穿过走廊,到寝宫前,溥仪对内随传道:“你们今天累了,回去歇息吧,这王三儿就留在这里值更了。”
太监们还真的累坏了,听了这声命令,赶忙走了,怕走得慢了皇上反悔。
到了寝宫,溥仪斜眼望着他道:“你真是比女人还女人,细细白白的——身上怎么有女人的香味?”
“回老爷子,这是奴才的廦好。”小王三儿娇嘀嘀以戏台上的旦角声音道。
“我的小乖儿,爷就喜欢你这样的,从今以后就留在这儿吧,我给你起个名儿,叫王凤池。”
王凤池跪下,道:“谢万岁爷。”便磕了几个头。
溥仪拉他起来,一触他的身子,滑腻异常,直让人骨头痒痒。
“小乖儿,”溥仪道,“给爷宽衣解带。”
“嗻。”
王三儿给溥仪解着纽扣,细嫩的手指纤纤柔柔。溥仪哪里还能禁得住自己,一把搂过他,胸膊贴在王凤池的脸上,王凤池已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早已是行家里手,香舌在皇上的胸膊上游动,这当儿,也已褪下自己的衣服,便于溥仪搂作一处。溥仪紧紧地抱着他,看他肌肤和腰肢,比婉容更有另一种风韵,便恣意颠狂,谁知他那玉柱,在王凤池双股间,无论怎样,竟是不倒……
溥仪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
从此,王凤池便成了溥仪的御前太监,二人形影不离。
溥仪渐渐地来得稀了,婉客坐在那里又在欣赏自己的曲线。
外面的议论又隐隐约约的传来:“真不是爷们儿,还不如咱们,不走‘水路’走‘旱路’。”一个太监道。
“就是!咱皇后主子国色大香,他却走‘旱路’,造孽!”
“小声点,可别让别人听见了,这可是杀头的事呀——”
婉容就想听他们或她们的谈话,她总不能像溥仪那样偷听,也不是为了探别人的秘密和内心而偷听,而是为了一种说不出来的需要而偷听。有时,甚至本来就是,她更喜欢男人们,哪怕是太监和宫女看她、欣赏她、议论她,所以洗澡的时候,并不卷帘子。
今天她忽然听到太监们议论“水路”和“旱路”,她一时没有弄明白。突然间,她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对了!那个王凤池……
“哎哟——”婉容一声惨叫,宫女们忙跑过去,给她穿上衣服,小太监们也跑进来。一个太监道:“主子,要请假吗?”
原来,这个太监对婉容的例假摸得很准,就天气预报一样。昨天他就曾说过:“等着吧,明儿个,我要去给主子请假了。”
婉容每次来例假,都要派太监向皇上请假——这是宫里的规矩。
“哎哟——”婉容疼痛得厉害,打起滚来。
一个宫女道:“你别去请假了,去叫太医吧。”
婉容的疼经病是早就有的,可是近来却一次比一次厉害,这一次,医生开的药几乎不起作用,婉容一夜中竟休克了两次。
“给她点大烟吃吧。”溥仪次日上午来到这里,见婉容已疼得不成人形,向医生建议道。
“这东西若是上了瘾,可是害处太大了。”医生道。
“可皇后疼成这个样子,会发生意外的。”
此时荣源和润良夫妇也已赶来,韫媖道:“还是服点吧,这病不久就能治好的。”她看了溥仪一眼,意味深长。
听了妹妹的话,溥仪道:“荣公你说怎么办?”
“快服鸦片,快!”荣源心知女儿的病不仅在身上,更在心里,便支持溥仪和韫媖的看法,且急不可待。
婉容服了鸦片,平静下来,众人也长出了一口气。
韫媖道:“这个病好治的,原来我也是这样,现在……结过婚后应该就好了。”
婉容一听这话,肚子又隐隐地疼起来,说道:“咱们俩不一样,我这病却治不好。”
韫媖吃惊万分,也不好再说什么。
一天,储秀宫中只有皇后和荣源。
婉容道:“爸爸,我这病看样子只能靠鸦片治好了。若是在天津过下去,不到这里来,恐怕就是另一番样子了。怎么会得这种病?”
荣源道:“快别说这种话,你做了皇后,是我们家的天大光荣,是光宗耀祖的事。要说你这病,也算不了什么,就别胡思乱想了——当初你不也是为做皇后而高兴万分吗?”
是的,当她在天津听到自己已被选作皇后时,那真是喜从天降,她那时所憧憬的生活是多么美好啊。
“爸爸,”婉容并不和其他满人一样用满族的古老叫法,她道,“吸大烟会有多大的危害呢?”
荣源道:“正如喝酒一样,少则有益健康,酗酒就有伤身体了。”
“要是再戒了那种瘾,容易吗?”
“这也如喝酒一样。”
荣源要极力维护他的地位,极力保住皇后的名份,他知道,只有用鸦片才能麻醉婉容那痛苦的灵魂。
婉客吸上了瘾。每天她都要吸上几口,有专门的太监管着她的烟具,伺候她吸烟。她侧着身子躺在床上,一个太监跪在地上给她点着,四个烟泡过后,婉容翻过身去,那太监便又跪在另一边侍奉她。
“给我捶捶背、揉揉腰吧。”有一次,吸完鸦片,婉容对那太监道。
“好咧,主子。”那太监拿出自己的浑身解数,婉容轻松了许多。
从此,婉容也有了梳头太监,陪她说话,给她捶腿,给她做着一切。
庄士敦在御花园的房子修好了,但他只是把部分书籍搬进来。溥仪给他的这位洋师傅的房子是郑孝胥建议的,位于御花园西南角,是一座二层的亭阁,名字叫养性斋,从养心殿到这里只需几分钟。按照溥仪的吩咐,房间里布置了一些欧式风格的家具。庄士敦对紫禁城在如此困难的时期仍这样慷慨大方非常感动,决心为溥仪作出更大的奉献。
首先,江亢虎和胡适又访问了紫禁城,令溥仪万分高兴的是,他们明白地叫自己“皇上”,与第一次会面有很大的不同。不久许多中外报纸都报道了溥仪和胡适的这次会面,并登出了他们在御花园宴饮的照片。在英文报纸的报道中,胡适称溥仪为“His majestiy”(陛下),这在社会上立即引起了轰动。溥仪自然万分高兴。
之后,印度著名诗人泰戈尔、英国著名作家伊连赫尔、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