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棍,也好像全未看在眼里。
“拿下!”变了调的嘶喊,却是阿九。
乱刃齐下,森森寒芒如网般纠结交错,然而,谁又能伤得了一个无血无肉的魂魄呢?
长袖暴起,风卷落叶般将所有挡在眼前碍手碍脚的人扫得疾飞出去,深邃的黑眸由冰冷到厌烦再到杀意陡生,脚步却没有半分停顿。
“退下。”略显暗哑的两个字,化解了一场注定会演变成屠杀的战斗,公子澈从苏软房中缓缓走出来,站在玉兰树下一片斑驳的阴影里,静静看着天绯。
树影太深,遮住了那张脸上的表情
“……不是他。”许久,公子澈说,“杀死三十六夫人的那个,不是他。”
明辉太子的身躯摔落地面。
“你刚才,说什么?”天绯望着玉兰花下的那个人,一字字地问道。
第三十一章 美人如花隔云端
第三十一章美人如花隔云端房间里弥漫着柔淡的玉兰花香,但清新静谧的氛围,很快就被一袭凛冽白衣带进来的寒风冻得凝固住了。天绯站在门口,飞扬的眉梢上戾气未消,眼神却在看见床榻上躺着的女孩子时骤然变得空洞而迷茫,踟蹰片刻,仍然缓缓地走过去,几步长的距离,竟似走了千万年之久。
苏软已换过了身洁净的淡色袍子,睡相一如既往地老实,脸颊也仍然柔润而微红,就像每个清晨天绯醒来,一翻身就会看见的样子,只是……已察觉不到呼吸的迹象。
俯身,将床上纤细的躯体横抱起来,却眼看着那白皙的脖颈后仰成让人心悸的弧度,没有表情,没有反应,没有心跳,轻软的身子在他怀里就像一团毫无质感的棉花。
拥着她的力道大得几近绝望,那个慵懒的丫头却仍然不醒,于是将她重又放回床榻,两指并拢抵住她的额头,红色光芒乍起,不是焰术,更不是鲜血,而是一个妖魅赖以存在于世间的元神。
以元神续命是妖族的大忌,既有违生死之道,更会重创自身。且所谓续命,也只是一息尚存方可挽救,对于已经逝去的,根本就没有半点用处。
但天绯顾不得那许多。
她必须得醒过来,必须活着,他无法忍受那种毫无生机的样子,他只想让她活着。
冷酷的黑眸中一片沉寂,但那样异乎寻常的平静却愈发透露出濒临疯狂的迹象,明艳的绯红色流光自指端源源不断地涌入苏软的印堂之中,即便徒劳,也没有停下的打算。
野兽般凶狠的欲望在心中燃烧,沸腾起来的不仅仅是拯救的坚持,更有毁灭的决绝。
如果不能让她睁开眼睛,那就一同毁灭吧……
直到,公子澈的长袖扫过,震开了苏软额头上他的手指。
“这个办法,我刚才已经试过,”公子澈淡淡道,幽黯的眼神和脸庞上那抹惨白之色,证明他所言非虚。
天绯望着他,许久,唇角竟扯出一抹冰冷的笑意,再一次将那个怎么也叫不醒的小丫头揽进怀中,狠狠抱着。心肺撕裂般的怪异痛感自胸腔中渐渐蔓延,如最致命的奇毒,让肢体和思想都变得麻木而僵冷。
如果他是人类,他就会知道,那种感觉叫做——恐惧。
几个时辰前,她还能气贯长虹地指着天紫的鼻子大骂,凶悍而路见不平的模样,曾让他烦乱的心绪莫名其妙地便清朗了几分。为什么片刻之间,就不言,不动,连看都不再看他一眼?
人类的性命,竟真会这般脆弱,如黄沙过手,略略一个把握不住,便从指间滑落出去,再也无可挽回。
从小到大,除了天紫,他几乎从未失去过什么,而即便是在那个冰凉如水的秋夜,螭吻的锋刃刺入身体,所能感觉到的,也只有深入骨髓的痛楚和心如死灰的落寞,恐惧这个词,于他根本就没有任何概念。
然而此刻,他觉得自己在发抖。
……灵魂也会发抖?
忽然难以抑制地开始狂笑。他的目光没有焦距,笑声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凄厉和悲伤,令闻者色变。
庭院中,骤起的长风吹落树上的玉兰,雪片般散落了一地。
东海之滨,夕照染红沙滩。
苏软坐在一块被海浪拍打得千疮百孔的巨大礁石上,望着远处黄金瓜似的太阳慢慢西沉,“咣叽”落到山那边去,然后,又呆呆看了眼身边正翘着二郎腿晒肚皮的,那个跟天绯长得一模一样的东东。
……也不能说完全一模一样,天绯,从来没有如此欠揍的德性。
“你到底是什么……人?”强忍着,“东西”二字才未脱口而出。
“三十遍了……”那人懒洋洋歪了歪脑袋,单眼掉线地看着她。
“……”
“……真想知道?”
“嗯。”
“那你得先告诉我,为什么你能一眼就认出,我不是天绯。”忽然坐起来,瞪着硕大的星星眼凑近苏软。
那种表情出现在天绯的脸上……真让人发指。
“三十三遍了。”转过头,实在不想多看。
一只手伸出来,强行扭过她的脑袋:“告诉我,求你……”
苏软无奈地看着他:“这有什么奇怪,我认识那狐狸,是用心,不是只用眼睛,就算整容整得跟他一摸一样,你也就是你,而不是他,既不是他,我又怎么能认成他?”
“……好像也有几分道理。”那人沉吟半晌,“整容是什么?”
“就是把自己的脸弄成别的样子。”苏软没好气地道。
“变化之术?”
“……”
“……我叫天朗。”那人忽然说。
“天朗?”苏软终于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天绯的兄弟?”
“像不像?”
“……孪生的么?怎么这么像?”
天朗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苏软叹了口气:“你也是你爹派来消灭我的?”
“不是。”天朗很认真地道,“我是天紫派来消灭你的。”
苏软小脸一垮。
“……那,你怎么还不动手?”半晌,认命地问。
天朗不说话,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头猪。
“看我干嘛?”苏软被他盯得有点发毛,忍不住也低头打量着自己。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天朗伸过来一只手,缓缓穿进她的胸膛,就像穿进水或者空气,而她,毫发无损。
……
海鸥扑雷扑雷地飞着,海浪哗哗的,啥啥都很美好,只是风有点凉……
“……为……为什么?”苏软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你现在,已经是魂魄了。”天朗说。
记忆忽然开始倒带,阳光明媚的午后,在龙府大宅,这厮捉住她的手,说:“我是天绯啊……”
然后,白色光芒乍起,天地万物都失去了颜色,而她也失去了意识……
原以为只是被弄晕了。
“……我的那些肉呢?”颓然坐在礁石上,许久才喃喃问道。
“我只带走了你的魂魄。”天朗歪着头看她,“怎么这么伤心?反正你们人类过个几十年也是要死的,而且魂魄不受躯体的拘束,可以快如疾风,也可以轻如飞雪,想去哪就去哪,何乐而不为?”
“你放屁!”苏软忽然大怒,“那么好你自己怎么不去死?姑奶奶不要风,也不要雪,我要吃鸡腿!吃涮锅!吃皮皮虾!可现在被你害得喝碗稀粥都没地方装了!喵的,我跟你无冤无仇,跟你们雪狐王族也无冤无仇,你凭什么连碗粥都不让我喝?!”
说着说着便悲从中来,想要哭时,却发现魂魄是掉不了眼泪的,于是更加郁郁,凶狠地看着天朗,目光锋利如刀。
天朗一时间竟有些愣怔,他从不知道女人发起脾气来可以如此剽悍,更没想过喝粥的问题,踌躇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说的那个涮锅……还有什么虾的,有葡萄好吃么?”
苏软仰天长叹,拒绝跟他再多说一个字,转身,抱了膝盖去看波澜壮阔的大海,夜色渐渐重了,海水也变得幽暗而深邃,像天绯的眼睛。
天绯现在在做什么呢?
如果他回到了鲲州,就应该知道自己已经死了,那……他会伤心么?
其实仔细想想,自己于他,终究还是一个包袱,现在这个包袱解开了,他也就可以回家,或者,去找那个天紫了吧。
天紫会对他好么?如果不好怎么办?她可是能狠得下心伤他的……
以后,还能再见到他么?
“你在想什么?”旁边,忽然贴上来一张带着探询表情的俊逸脸庞。
那分明就是天绯的脸,苏软痴看了片刻,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那额上的绯红色火焰。
“你除了缺德之外,长得还真像他……”
漂亮的黑眸略略凝滞,却又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毛,“这本来就是他的。”
“什么?”
“这身体,本来就是他的。”
……
第三十一章 美人如花隔云端
第三十一章美人如花隔云端“伤她的那个人,与你的形貌毫无二致。”公子澈坐在窗边的竹椅上,眉宇间有深深的疲惫,只说“伤”她的人如何如何,那个“杀”字,却再难以出口。
天色已经暗下来,屋内仍未掌灯,天绯的白衣在黑夜的阴影里凄清如鬼魅,整整两个时辰,他都只是抱着苏软的躯体,像尊毫无生命力的冰冷雕像,听见公子澈的话,才缓缓抬头,阴森而凝滞的目光中忽然闪过些刀锋般的异样神色。
“与我……毫无二致?”许是因为长久的沉默,他的语声听起来低沉而嘶哑。
“连我都被已经被他蒙蔽,软儿却一眼便看出,那不是你。”公子澈说。
天绯冷冷地看着他,忽然一把抄住了怀中女孩子的手臂。
那手臂一如往常般柔软。
而以人类的躯体来说,如果死去了数个时辰,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这样柔软的。
公子澈似乎也意识到什么,从竹椅上霍然起身。
“……我下午带来的那个人,还在外面么?”天绯问。
尽管心已经开始狂跳,但语声里却并不带半分温度。
刚才那一场失魂落魄,已严重影响了他的判断力,此刻,再不能被情绪所扰,忽略了不该忽略的东西,耽误了不该耽误的事情,从而错过让这丫头起死回生的机会。
似乎,那更像是他起死回生的机会。
“阿九。”公子澈转身向着窗外。
正在听墙角的阿九忙不迭地飞进来,看了看公子澈,又看了看天绯,回道:“这位公子带回来的那个,我已经着人看管起来了……看服色,倒应该是这王朝的皇室,但不知……咦?!”
最后那一声是因为天绯,阿九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原本冷凝如冰的妖魅男子小心翼翼地将三十六夫人放回床榻,然后当着自家公子的面,俯身在三十六夫人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等我。”天绯对苏软说,尽管她根本就听不到。
明辉太子被反锁在一间厢房里,待得倒还算安静,眼看着天色渐渐黑下来,却仍然没有人搭理自己,便在一张美人榻上坐着冥想。
直到连门带锁都被人踹开。
“尊驾,孤能否知道……”话未说完,衣襟又被人揪住,提着向外面走。
他很想问清楚这一切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