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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昨天晚上警察和你一起去了Nigel家。那他们也看到了我当时的样子吗?”我的脸一定是白了。
“没有。当时我最先冲进卧室,看到你躺在床上,就抓起被单罩住你,因此后面跟进来的警察并没有看见你的身体。别担心。”他安慰地一笑。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从警察局的办公楼走到后面的审讯室,要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厚重森冷的水泥墙上,间次排列着窄小封闭的金属门。那里面就是一间间的拘留室。除了我们的脚步声,四周再没有别的声响,但每一扇金属门后面都拘着一个人。
我找不到任何有另一群生命只与我一墙之隔的证明。他们太安静,静到似乎没有呼吸。他们都是罪犯,或者杀了人,或者偷了财物,或者是□,而等待他们的会是牢狱,甚至刑场。在这群人中,包括昨天还与我笑语晏晏的浅雪和Nigel。
我明明穿了足够的衣服,但却仍是手脚冰凉。若不是身边一直握着我手的靖平,我几乎想要奔跑着逃离这个地方。
警察局长亲自把我们引到审讯室门外,然后客气地对我说:“叶浅雪已经在里面了,您现在要进去吗?会有四名警员在里面保护您,您不用担心安全。”
“谢谢你。”我对他说。
“你确定不要我陪你进去吗?”靖平仍是不放心。
我摇头:“她只是个弱女子,吃不了我的。”然后垫起脚尖,在他颊上安慰地一吻,跟着两名女警进了审讯室。
这是间不大的屋子,用一种好像是防弹玻璃做成的隔墙将屋子隔成两半,浅雪就坐在玻璃的另一端,她身后站着两名配枪的女警,而陪我进来的两名女警也都配着枪,她们安静地站在我身后,警惕地看着我对面的浅雪。这样大的阵势是为了保护我吧,因为我是比利时公主,我的安全受威胁会引起外交争端,哪怕我现在面对的是一个面色苍白的瘦削女子。
浅雪坐在我对面,裹在一件陈旧的军大衣里。她垂着眼并不看我,白皙精致的下巴贴在军大衣领上的一团污渍里。她平时很爱干净,衣物一尘不染,身上总有股淡淡的玫瑰香。而现在,她身上的这件军大衣该是经年没有清洗过,大概还带着别的犯人的体味。但她好像并不在乎,只安静地坐着,长发垂在颊边,发上的一团油渍将以往丝缎般柔亮洁净的头发粘成杂乱的一团。
往日里,淡淡春山,盈盈秋水,诗词古画般的浅雪,一夕之间竟让我几乎认不出。
“你还好吗?”我问,有些分不清自己此时心里对她的情绪 … 愤怒?悲哀?怜惜?困惑?或者兼而有之?
“比你昨晚喝过药之后的样子要好。”她终于抬头看我,细长的眼眉里满满盛着嘲讽。
一旁的女警正要干涉,我朝她摇摇头,再问浅雪:“当初你答应跟Nigel合谋,是因为他胁迫你吗?”
“他没胁迫我,是我自愿帮他的。”
我多希望能听到相反的回答。
“我能知道原因吗?”我再问。
“原因是我受够了你在我面前的假好心和炫耀。你以为我真那么喜欢看你在我面前卖弄你的出身和财富,以及表演你那完美的爱情?学校里的领导,教授,学生面对你时毕恭毕敬的奴才相和恭维奉承还不够?你还喜欢让类似我一样的小人物在你面前自惭形秽,剥夺我的尊严,你才满足,是不是?”她冷冷地回答。
“叶浅雪,嘴里放尊重些!”她身后的女警终于喝斥起来。
这是我亲耳听过的,最尖刻的指责和诬蔑。换了过去,我早已会难过得泪流满面或者气得浑身发抖。但历经过替整个家族背上与André的绯闻的黑锅后,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已强了很多。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那为什么最后关头,你又改变了主意?”
“我有义务告诉你吗?”她仍是漠然的语气。
“没有。但我希望能明白。”
她垂了眼帘,看着大衣襟前的一团污渍出神。片刻后,她的声音响起来:“那个栗子蛋糕真是你做的?你家里有那些个高明的厨子,还能让你堂堂公主亲自动手?”
我轻轻笑了一下:“我家菊婶做的中式饭菜点心没人能比,但西点会稍逊一些,特别是这个栗子蛋糕,每次做栗子馅时,朗姆酒的比例都会放得稍差一点,而且花也是我做出来的更好看一些。我只是想做一个更好的给你。”
沉默半晌,她终于开口:“你真想知道么?那么我不想让第三个人听。”
我还没有回答,审讯室的门已经开了。靖平箭步走到我身前,后面跟着如临大敌的警察局长和其他警员。
“云深,不用再多话,马上跟我回家。这本来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不能再拿你的安全冒险!”靖平语气中不容辩驳的强硬并不让我吃惊。审讯室里有摄像头,我与浅雪方才的对话,他在隔壁的监视器里一定也看到,听到了。
“驸马爷这么快就赶过来保护娇贵的公主免遭邪恶巫婆的伤害啦?”浅雪满脸嘲讽的刻薄,让我已找不出以往半点她文秀柔美的样子。
靖平转身对着她,眼中一片阴霾与森冷:“你的电话救了云深是没错,可你一直以来也在配合着Nigel的计划,是从犯。你该受的惩罚一分不会少。”
“靖平,”我拉了拉他:“我想单独和浅雪谈一会儿。”
“不行。”他答得斩钉截铁。
警察局长也接口说:“公主殿下,您跟一般人不同。您的安全如果出了问题,我们会但很大的责任。”
我对他说:“局长先生,抱歉我让你们为难。我是想单独和叶小姐谈一谈,另外请关掉监视器的声音,但是你们可以保留监视器的图像。一旦真地觉得有不妥,你们可以随时进来,我并没有什么危险。这是我的请求,一切后果都会自己承担。”
局长为难地看着靖平。
我握着靖平的手,他的手居然比我的还凉:“你说过一个人的成熟程度与他的责任感密不可分。我知道自己现在的要求很莽撞,是在对你和保护我的警察不负责任。但坐在我对面的这个女子,她此刻的境遇也是与我有关,尽管我还不知道这是怎样的关联。我做不到拂袖而去。”
“责任感是针对合理的事和正常的人,但那并不说明你对别人的病态心理也有义务,尽管那人声称你是她的病因。”他仍是坚决地摇头。
我看浅雪一眼,她仍一脸的漠然无谓,仿佛我们在讨论的人与她无关,而对她将要面对的刑罚牢狱也无动于衷。
我轻声对靖平说:“你以往在医院里见多了垂死的病人,是不是?如果你知道你正在研制的新药或许可以留住他们的生命,但却还没有经过药检局的批准,你是会避免责任而看着病人死去,还是会冒险给他们服药尽管那可能会让你吃官司?”
“云深,你在给我出难题。”他的两条剑眉攒了起来。
我握了他的手放在心口:“我知道,所以很抱歉。她初衷的确是要害我,但如果没有她,我此刻的处境已经不堪设想。她心里有结,我也有疑问。我不是要当救世主,只是想知道这其中的真相,万一可以让她免除牢狱。靖平,她只大我一岁,这辈子可能会就此毁了。你能不能答应我的要求,让我不顾你的担心自私一次?”
他深深看我半晌,缓缓开口道:“我和警察会一直在外面看着你们。如果你觉得想让我们进来,就举起你的左手挥一挥。”
浅雪无痕(云深)
审讯室里只剩了我和浅雪,中间隔着一道泛着冷光的防弹玻璃墙。
“他们已经关上了监视器的声响系统,应该听不到我们的谈话。”我对她说。
“我做了什么,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用不着别人替我求情。你如果想用同情的借口来挖我的隐私,那是打错了算盘。”她说道,依旧冷冷地。
我静静看着她:“和你相处几个月,我就真的给你这种印象吗?如果真是如此,你又为什么会打电话给靖平,让他来救我?”
她将脸扭到一旁,避过我的目光,答非所问道:“你知不知道你这叫愚善?这样的性格在这个社会上独立生活,会被生吞活剥得连骨头都不剩,尤其是我这样心如蛇蝎的女人。”
我微微一笑:“我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弱,你也未必有自己说的那样狠。”
“我为什么会‘心理变态’对你来说真这么重要?” 她回头直直看着我,眼中的怀疑夹杂着犹豫。
“是的。”我回答。
“为什么?”
我沉默片刻,抬眼坦然地迎着她的目光:“你送我的那对花丝银手镯,我戴了一段时间,有些地方就有些发暗。我拿洗银水擦了擦,就恢复了光泽,还和原来一样好看,我也就时常戴着。如果相反我就此把它们束之高阁,那岂不是我自己的损失?”言毕,我对她轻轻莞尔。
她垂眼看着襟前的衣服半晌,长久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不变,但声音却缓缓而起:“我父母都是小县城里的小学教师,他们并不富裕,但却省吃俭用,从小给我请老师教我弹古筝,希望我有朝一日能有大出息。我们清贫,但却和睦快乐。我高中时最好的朋友,是同班一个叫段萍的女生。她是县长的女儿,但却一点没有官小姐的架子,和我很知心。我那时偷偷在和班上的体育委员谈恋爱。他叫陈冠伟,个子高高的,笑起来很好看,篮球打得特别好。我们恋爱的事情瞒着家长和老师,只有段萍知道。她会为我的喜悦而高兴,也会在我们吵架时为我们劝和。我对她完全没有秘密。”
听着她的叙述,我心中隐隐不安起来,仿佛电影里悲剧发生前的铺垫已经完毕。
她接着说:“高三刚开学的时候,我父亲因为两年前贪污了一笔学校的公款而进了警察局。原来为了让我在高三毕业时考上中央音乐学院,这几年父母在我身上下了大功夫,请最好的古筝老师,换最好的琴。这其中不菲的花费就出自这笔公款。父亲要被判刑坐牢,我那时觉得天都塌下来了,但除了和母亲抱着哭以外,我再没有别的能做。这时段萍说她做县长的父亲跟警察局长很熟,可以帮我。那天放学,我和段萍一起去警察局长家,为我父亲求情。那位张局长很热情,说凭他的人脉和权势不但能让我父亲洗脱罪名,还能给他调个学校继续教书。我感激得哭了,都不知道该怎样报答他。段萍安慰了我一会儿,然后就出去上卫生间。她刚一离开房间,张局长脸上和蔼的笑就变了味道。他把我抱起来,拎到床上,开始剥我的衣服。我拼命挣脱了他扑到门边,却发现门被人反锁了。我最终没能斗过这个长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让他如了愿。以前在跟陈冠伟最亲密的时候,他尝试过想要更进一步,但我拒绝了他,说要留到和他结婚的晚上。我很早就念过“洞房花烛明,舞馀双燕轻”,一直想着要像古人一样在洞房的晚上把自己的初夜给他,而我们的爱情也能像诗句一样缠绵悠长。然而我真正的初夜却是躺在一个与我父亲同龄的男人身下,流着血,听自己的哭叫。我一边哭,一边叫一个人的名字。奇怪的是,那人不是陈冠伟,也不是我的父母,而是段萍。”
她的叙述平静得有些漠然,仿佛是在叙述一个听来的故事。我却愕得手脚微微发麻,只觉得五脏都扭成了一团。
她伸手将垂到眼前的发丝掠到耳后,继续道:“那天以后,我父亲果然被放了回来,又被调去另一所小学当了老师,但我的噩梦却才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