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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可笑是不是?
“绿章……”桑菟之猛地看到顾绿章冲了进来,又看见她奔了出去,本能地踏上一步要把她叫回来。身后的男人一用力,把他拉了回来,“小桑,你干什么?不是你叫我过来陪你的吗?”
桑菟之顿了一下,回过头眼睛在笑,“今天晚上就算了吧。”
“小桑!难得你打电话给我……”
“呵呵,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桑菟之哧哧地笑。
“你不是说今天晚上不想一个人过吗?肯定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想一个人过肯定心情很……”
桑菟之只是对着他笑,进去换了一身外衣,拍了拍他的肩,“以后好好找个女朋友。”
“小桑你什么意思?喂!”
桑菟之绑好球鞋的鞋带,“其实我不太喜欢总是被当做女人,你该去找个真正的女人。”说着他背对着那男人,“我出去了,门没锁,想什么时候走都行。”
“小桑!其实我很想安慰你的,是你自己不给我机会!
喂!那个女人是干什么的?很重要吗?喂……“
绿章奔进来的样子很迷乱,他大概已经猜到发生什么事了。
可以不理她的,因为今天他的心情很不好。
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一只駮,任何人心情都不会平静的,他也是普通人,当然不例外。头上的角经过一段时间渐渐潜伏了下来,他靠在院子的墙上想了半天才打电话叫人过来陪他。
不过比起屋里那个男人,绿章对他……比较好。
她可能是这一辈子第一次求救吧?所以才会连求救都没说出口,就转身跑了。
真是矜持的女生,一点都不懂得……如何依靠柔弱生存。
夜色深沉。
浓得像墨。
在风雨巷这样的老巷子里,伸手不见五指。
她会去哪里呢?
桑菟之或者比顾绿章自己还清楚——她会去哪里呢?
除了国雪的墓,她还能去哪里呢?
顾绿章跑出风雨巷,在中华北街上一个人走着。
周围的街灯和车灯明亮得刺眼,彼此相依相伴的情侣、父女、母女言笑晏晏,那么幸福美满,商店里放着快乐的歌:“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只有她像一只落汤鸡,从头到脚乱七八糟,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
一辆的士在她身边停了下来,以为她双眼无神地望着马路是在找车,“去哪里?”
她打开车门上了车,“钟商山。”
除了那里,她能去哪里?
的士在漫漫的黑夜里疾驰,窗户外掠过种种建筑和各种各样的人,那些人看起来都一样也都不一样,看着窗外,望着望着,渐渐地除了外面街灯映在车窗上的流影,什么也看不见了。
只有无穷无尽的黑。
还有的士发动机的声音,车轮轧过公路的声音。
钟商山离市区有几十公里的路程,要开很久。
的士司机开了广播。
“末班车回家,雨一直下,整夜忍的泪,它不听话。我不想去擦,就这样吧,爱让这女孩,一夜长大,一夜长大。
想要说的话,竟然忘了啊我总是很想说,不懂得表达……“
广播电台在唱。
她没有哭。
“……那几乎成真我——们——的——家,你再也不想吗?那这些年的专心无猜,当朋友都不好吗?……”
她突然有些想笑,闭起了眼睛。国雪啊……那些几乎成真的,我们对未来的计划和曾经为之付出的努力,你再也不会想啦;这些年的专心无猜,当朋友都不能啦……我多想不在雨中想起这些啊,只是……
只是……
今夜我真的好想好想你在我身边。
到了钟商山,看到的士上的价钱,她愣了一下,才知道这一路过来车费竟然是两百多元钱。翻出钱包,她全身上下只有一百三十七元,正在尴尬,突然道路上又来了一辆的士。
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谁还搭车来这种地方?她被车灯照得花了下眼,再睁开的时候看见桑菟之打开车门从里面跳了下来,双手插在兜里对着她笑。
车灯映照下,他戴着黄白细格子的帽子,白衬衫牛仔裤,领子翻得很有技巧,整齐而不死板,有一丝丝妩媚。脸颊肤质白皙,他微微笑着,嘴角上挑,那风情被车灯照得雪白,很美……
像个天使……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第一次觉得……原来小桑很美,难怪他总是自负容貌,总是很小心地修饰,还有……总觉得他自己应该被保护……
不想勇敢的小桑、只想被保护的小桑,却在这里下车。
“喂,是你朋友来了?”身后的的士司机在喊,“叫他帮你付钱啊。”
她转头看那个的土司机,桑菟之跑了过去,付了车钱。
两辆的士掉头走了。
她往钟商山这么一跑,花掉了四五百块钱……突然觉得有点犯罪感……深夜了,却和小桑两个人在这荒凉的山脚下,回不去了……
“听说——出门不带钱?”桑菟之站在她面前,她慢慢地抬头,原来他虽然不是很高,但是比她高……虽然他没有国雪高,但是足够了……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仰头,像望着支柱一样,望着一个人……“对不起……”她轻声说,“跑到你家里去,我……走错门了。”
“唉,你说谎的技术没有我好。”桑菟之只是笑,像摇落了一地樱花,花辦满地地飘。
“嗯……”她跟着笑笑,心情慢慢地变好,沉重的感觉变轻了,好像看着小桑,那么多复杂紊乱的故事都能暂时抛到一边,只因为他“唉”了那一声。
那一声让她觉得……很好笑。
国雪从来不会这样。
国雪是不开玩笑的。
“走吧,你不是想见国雪吗?”桑菟之转身往山里走,山里一片黑,没有路灯,黑得或者只有鬼火,和老鼠的眼睛。
“小桑你——不怕吗?”她轻轻地跟在他身后,记忆中,小桑不曾这么潇洒地走在前面,他常常只是潇洒地站在原地,看别人往前走,他在旁边笑。
“怕。”桑菟之回头笑,“很可怕耶,这么黑漆漆的一片,连个灯都没有。不过如果有灯可能更可怕,唉,我听别人说这种气氛最好说鬼故事……”他一边说一边往前走,突然撞到一棵树,“哎呀……”他一个矮身、很灵敏地从树枝下闪了过去,“哇哈!晚上不能说鬼的,一说就遇见……”
她跟在他后面跑,不知不觉,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小桑……”
“嗯?”
“刚才……”
“什么?”
“没什么?”
“刚才我屋里的男人?我男朋友。”
“和你不配。”她说。
“怎么不配?”他似笑非笑。 。“他不纯洁。”
“我也不纯洁。”他的眼睛在笑。
她摇头,不说话。他在前面顶风走,摸索道路,她在后面轻轻慢慢地走。
到了鹤园,门没有开,有谁会大半夜来墓园?
“怎么办?”桑菟之看着大门紧闭的鹤园,耸了耸肩。
“没……”她轻轻摇了摇头,背靠着鹤园的围墙,望着天,“我只是……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小桑,你知道明紫他……明紫他……”
“是马腹?”他在笑。
“果然……你知道。”她幽幽地说,“果然,全世界都知道,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
他不置可否,“你说明紫是个好孩子。”
“到现在,即使小薇说明紫吃了我爸爸妈妈,可是明紫还是个好孩子……”她微闭上眼睛,“小薇说不杀死明紫我爸爸妈妈就不会回来……我……怎么能杀呢?明紫昨天救了我……两次……”她微微侧头靠着墙,“我该怎么办?”
桑菟之跟她一样靠在围墙上,头侧向她那个方向,指了指围墙里面,“翻墙吧。”
“翻墙?”她怔了一下。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国雪肯定知道。”桑菟之跳
起来一下攀住墙头,坐到墙头上,“像他那样的人,我很羡慕,你去问他。”
“小桑觉得,国雪是什么样的人?”
“很厉害的人。”
“国雪是个很简单的人。”她淡淡地笑,“他不像你和小薇,只是看到了目标,就努力往前走。他……不会骗我,我也不用努力去猜,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很复杂?”桑菟之歪头笑。
“你比我复杂。”她抬头看着他,“不是吗?”
“你知道吗?其实你在我看来,也很复杂。”桑菟之撑住墙头对着她笑笑,“你在想什么,我也不知道。”
“我不说话的时候,是因为我想不清楚。”她说,“有很多事,我不知道我的想法对不对,对人的看法、对事的看法,也许很多都很主观,说出来的话也许会伤害别人。只不过因为那样,所以总是很想说些什么,到最后多数都没有说。”摇了摇头,她慢慢地说,“我很简单,就像你看到的一样。”
“懦弱喽,也可以说是善良。翻墙进来,把手给我。”
桑菟之伸出手来。
“爬上去?”她伸手抓住桑菟之的手,“被我拉下来怎么办?你体重多少?”
“五十五公斤。”他拉住她的手,用力往上提,“一米七二。”
“太瘦了,比我还瘦。”她被他用力提上来的时候才发觉桑菟之的力气大得出乎她的意料,“我一米六一,四十八公斤。”
“按道理不会被你拉下去。”他在墙头上笑,“起来。”
她上了墙头,跟着桑菟之跳了下去,放眼望去,没有她意料中的遍地荒坟,因为什么都看不见,眼前一片漆黑。
城市云浓,连星光都没有。
“走吧。”
“唉?你知道国雪在哪里?你看得见?”
“我知道。”他在笑。
随着桑菟之在坟墓间跌跌撞撞地走,慢慢绕过了很多路,到了一个普通的墓圈前面。
他打开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墓碑上的字。
真的是国雪的墓。
她坐在墓边,拥抱着那冰凉的墓碑久久没有放手,空气里初夏的寒意隐隐袭来,草木荒芜的气息,没有半点国雪的味道,更没有国雪的体温。
“他告诉你应该怎么样了吗?”桑菟之坐在她对面,托着腮笑。
她笑了笑,“国雪说……未来,始终都在那里。”她张开五指,从指缝里看钟商市的灯火,“从这里到家里,不只有一条路,我不该以为能救爸爸妈妈的方法,只有一种。”
她也托着腮,“未来……啊……”
她呵的气,温暖地呵到他面前,那尾音像雾散去,“国雪曾经想要出国读书,回来在市里搭一座穿越唐川的桥。”
她从地上摸索出一根草茎,搭在桑菟之和她的手指之间,“因为市平小学在这边,市平区在那边,所以市平区的孩子上学很麻烦,要绕河。国雪有一天和我在唐川边散步,看到孩子们赶着上学绕着河在跑,他说要盖一座穿越唐川的桥。
我想……不管发生什么事,人都是要有未来的,如果一切都能过去的话,我想考研究生,然后出国去读书。“
“很美的梦。”桑菟之托腮听着,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不是梦,是未来。”
“绿章,你做梦的样子,很美。”桑菟之笑笑,坐在她对面,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我不是在做梦,我在规划未来。”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梦了。”
“我不是在做梦,这些又不是很难的事情。”
他以手背抵着嘴笑,“如果我在两年之内没有男朋友,我就去英国。”
“这就是你的规划?”她折断了那根草茎,“你不能不找男朋友吗?”
“不能。”他在笑。
“你就不能……找个女朋友?”她凝视着他的眼睛。
“你说是男人可靠呢,还是女人可靠?”他又在笑。
“可靠不可靠,和男人女人有什么关系?”她轻轻叹了口气,“不过……小桑你……不喜欢被人依赖,是不是?”
“嗯?”他不置可否。
“对不起。”她低声说,心情变得有些黯淡。
“没关系。”
“小桑你能不能唱歌给我听?”
“当然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