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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扶起领头而来的里长,哽咽着说:“陌阡乃姬秋的再生之地,如今得已重归,实为姬秋之故里。若以姬秋之力,能让陌阡乡邻饥不愁粮,冷不少衣,姬秋肝脑涂地,亦是在所不惜。然,领主之职,却非姬秋一介妇人可为呀!”
众人听了,再次以头触地,高声喝道:“女郎不允,我等便长跪于此!”
姬秋无奈,可乡邻盛情难却,只好受了这领主之职。一时,陌阡欢声雷动,人人称好。
姬秋望着喜出望外的乡邻,苦笑着喃喃说道:“原是该低调行事的,奈何乡邻盛情难却,姬氏阿秋,许是你命该如此罢。”
转而她复又想道:如此亦好。现下行事,虽然张扬了一点,然,陌阡乃避世之地,外人知之甚少。自己便倾力在此打造一翻局面,悉心教导欢儿成为一个爱民若子的好领主,受乡邻敬仰,有领地可继承,亦算当世风流之人。
如此以来,比起他那君父来,岂非更为快活!比起那晋侯公子的身份来,岂非更为快活!
我姫氏阿秋的孩儿,亦是个身怀千金万金的名流之士,亦是个天南地北都可去得的风流之人。
☆、第两百五十六章 阴谋(一)
晋阳。
王后入宫三年尚无子嗣,令得大臣们已是不喜了。然,没有子嗣的不但是王后,便是那些秦国陪嫁而来的媵姬,也一个个肚皮平平,没有怀孕的迹象,这让晋国的大臣们就更是不喜了。
因此群臣便纷纷上书,请君侯再向他国求聘公主,纳为夫人。
空荡荡的穹形大殿中,相国狐偃朗声说道:“君侯后苑,岂能只有一家之妇?君侯务必再娶公主。”
另外一个大臣也站了出来,说道:“臣以为,齐、秦两国素来交好,故,齐公主亦是可娶之人。何况,君侯在齐之时,齐公主对君侯甚有情意。臣愿代替君侯,远赴齐国求娶公主!”
王座上的重耳,冠冕摇晃间,目光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巨大的穹形大殿中,一切的声音都那么清朗,也是那么的空荡!重耳听着听着,伸手抚上额头,揉搓着眉心,几不可闻地说道:“娶妇再多,也是孤,也是寡人!”
这时,相国狐偃皱起眉头,向重耳说道:“君侯娶后已三年有余,怎地至今还无子嗣?臣等请君侯多施雨露,为我晋国开枝散叶!”
他的声音一落,众臣同时离塌,朗声说道:“臣等请君侯多施雨露,为我晋国开枝散叶!”
轰隆隆地请求声中,重耳持起酒斟,朝着几上轻轻一放。
“砰”地一声脆响中,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重耳抬起头来,淡淡地说道:“光是秦国姬,孤的后苑便浑日吵杂,不得安宁。”顿了顿,他冷而强硬地说道:“你们身为臣子,自当担忧国事,孤之后苑,与你等无关。”
这话很重。
一个大臣站了起来,他刚准备开口,重耳眉头一皱,暴喝道:“休得再提妇人之事!”
如重耳这样的人,平素优雅雍容,很少发怒。可他一发怒,众臣便同时打了一个寒颤,不敢再说什么。
前任晋侯统治期间,行事独断专行。历年来,晋人实已习惯了这种专横的统治,所以重耳这一声喝出,就算有人想上前辩一辩,看到他那冷凝的脸色,又是不敢了。
这时,重耳站了起来,喝道:“退吧!”
他长袖一扬,率先走出。
一队队宫婢,整齐地站在院落中,晋王后宫在阳光下,显得高大巍峨,古朴中透着奢华。
鸦雀无声中,一个美姬提起长长的裳服,一边冲入一边声声叫道:“姐姐,姐姐。”
她在撞得纱幔飘扬,珠帘晃动后,瞅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时脚步一顿。
美姬朝塌几后低头不语,失魂落魄地晋王后看了一眼,右手一挥,喝道:“都退下。”
“诺。”
众婢一退,那美姬便嘿嘿一笑。
这笑声突如其来,失落中的晋王后抬起头来。她盯了一眼自己的宗族妹子,不耐烦地说道:“如此之时,你竟然发笑?”
那美姬笑得更欢了,她凑近晋王后,清脆地说道:“姐姐,你给吓糊涂了。君侯他,没有同意再纳新妇。”
晋王后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
她盯着这个由自己一手挑选,陪嫁过来的宗族妹子,蹭地一下站起,“可是殿中传来消息了?”
那美姬连连点头,她捂嘴笑道:“君侯非但没有答应再纳新妇,还斥责那些多事之徒呢。”
说到这里,那美姬立直身子,神色一板,学着重耳的口吻,像模像样地说道:“你们身为臣子,自当担忧国事,孤之后苑,与你等无关。”
美姬说到这里,以手托着下巴,喃喃说道:“姐姐,如此看来,君侯对姐姐甚是有情,平日那般,只是碍于君侯的威严罢了。”
晋王后这时也露出了笑容,她慢慢坐下,拈起一块点心放入嘴中。
那美姬头一伸,凑近晋王后又问道:“姐姐,咱们这些秦姬之中,只有你可往君侯寝宫。他可有令你侍寝?”
这话已问得有点逾越了。
晋王后抬起头来,朝那美姬狠狠瞪了一眼。
美姬不等她斥喝的话出口,便一迭声地说道:“姐姐休恼。妹妹只是想,我们嫁与君侯已三年有余,总得有一人怀上君侯的孩子,为君侯诞下大子,那才最是要紧啊。”
晋王后听到这里,脸上的怒色瞬时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苦色。
子嗣之事,确是大事,自己一众秦姬三年无所出,亦难怪晋国的大臣们有异议。毕竟,如她们这般联姻之下的产物,只有怀有龙嗣,才能长久地保住她们的地位啊。
那美姬见到晋王后闷闷不乐,嘴一嘟,喃喃说道:“君侯至今都不曾碰过我等陪嫁媵姬。现如今,只有姐姐你能近了,然,姐姐你也太过老实了。长此以往,若是我等秦姬之中,再无人能为晋侯开枝散叶,则君侯纳妇,不过是迟早之事罢了。”
那美姬越说,晋王后心中便越是气愤难平。
在那美姬说出‘若是我等秦姬之中,再无人能为晋侯开枝散叶,则君侯纳妇,不过是迟早之事罢了’时,她眸中一痛,随即恨声喊道:“姫氏阿秋,你这个卑贱之人,竟将本宫逼迫至此。如若有一天你落入我手,本宫今日所受之苦,必将百倍千倍奉还与你。”
许是晋王后的语气太过森寒,便是那美姬听了她一席话,也不由生生打了个寒战,慌忙低下头去。
见晋王后一副气苦难平的模样,那美姬也低着头寻思起来:要是能为君侯诞下一个儿子,那我们这些秦姬便可安然无忧了。转眼她又想道:如若君侯是因为姬氏阿秋这个卑贱之人,而不再近妇人之身,倒不若将她除掉,以安君侯之心。
想到这里,她凑到晋王后身边,悄声道:“姐姐,妹妹倒有一计,不知姐姐敢是不敢。”
原本呆呆出神的晋王后听了双目一亮,喜道:“速速道来。”
那美姬四下看了看,这才附耳至晋王后耳边,如此那般地说了一通。
晋王后听着听着,先是一喜,随即又意兴阑珊地冷嗤道:“此事若如此容易,那姬氏阿秋此刻早就入主东苑,骑在你我的头目耀武扬威了。”
见那美姬仍是愣愣的似有不解,晋王后难得地解释道:“自那贱妇失踪至今,无论是晋侯还是我家阿兄,一直都没有放弃过找寻她。”
说到此处,晋王后似有些解恨,又冷冷笑道:“然,那个贱妇就是凭空消失了。便是晋侯或是我家阿兄再不死心,那个贱妇就是再没有消息。”
“凭空消失了?那贱妇是有手有脚的大活人一个,怎可能消息无踪,再无可寻之处呢?”
美姬歪着头,仍是觉着极难相信。
“事实确实如此。便是晋侯派出数路人马,分别守在那贱妇的近婢跟忠仆之处。然,三年过去了,那贱妇仍无半点消息。”
这些事,自然是晋王后手下的人偷听来的。说到此处,晋王后幽幽一叹,“由此可见,那贱妇实是无情之人,可……”
“姐姐错矣!难道在秦地之时,那妇人的计谋心机姐姐还不知道么?以妹妹看来,那贱妇非是无情,只不是她一直在防着晋侯,防着秦王,不愿成为他们之妇罢了。”
就在晋王后恨恨地瞪来,准备呵斥她之时,那美姬却阴着双眸,不无得意地说道:“既然晋侯与我秦王守候三年无果,不若由我们主动出击罢!”
生气的晋王后,立即从美姬阴冷的话里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她斜睨着美姬,缓缓问道:“此话怎讲?”
那美姬桀桀奸笑道:“如若我们放言出去,说那贱妇的近婢跟忠仆,俱在我们之手,姐姐以为,那贱妇会不会前来自投罗网呢?”
“愚蠢!如此以来,晋侯能饶得过你我?我阿兄会宽恕你我?”
那美姬被呵斥,脖子一缩,便不再出声。
晋王后思之半晌,突然双眸一亮,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开心的笑脸。
她缓缓向后一靠,大笑道:“善!大善!!”
那美姬见晋王后再无恼意,心中一宽,亦是一喜。
她喜孜孜地上了晋王后的榻几,讨好地上前为她斟了一樽酒,双手奉上。
晋王后静静打量她半晌,直到那美姬脸上的笑容都僵了,她才熣然一笑,伸手接过酒樽。
只是她堪堪端起酒杯才凑近唇边,突然又骤然放下,笑言道:“本宫这就修书两封,你速速让人送往驿馆之中的秦使手中,让他快马加鞭回秦,分别送给我阿兄与母后。”
“姐姐这是何意?”美姬不解。
晋王后缓缓起身,冷冷笑道:“本宫要借由阿兄之力,引出姬氏阿秋那个贱妇。然后,本宫亦要将我在晋地的处境告知母后,相信母后无论是为了本宫,又或是为了阿兄,都必将不会放过那个贱妇。”
回眸望着美姬,晋王后笑得娇媚,“妹妹以为,本宫此计如何?”
望着美姬那嗖然瞪大的双眸,晋王后笑得甚是可亲,便是那问话,也显然分外亲热。可那美姬却仍是忍不住生生打了个寒颤。可她仍然裂了裂嘴角,扯出一丝强笑,谄媚道:“世人只知道姬氏阿秋有国士之才,却不知,我家姐姐的才能计谋尚在那贱妇之上,甚是可气。”
☆、第两百五十七章 阴谋(二)
美姬的奉承之言显然让晋王后大为受用,当即呵呵轻笑道:“在这晋地,妹妹便是姐姐的左膀有臂。妹妹放心,姐姐得意之时定然不会忘记妹妹的。”
那美姬大喜过望,当即磕头谢恩道:“如此妹妹先行谢过姐姐了。”
晋侯寝殿。
重耳坐在榻几前。他的腰背挺得笔直,在朦胧的烛光中,面上表情几不可辨。如果不是靠得太近,几乎没人能够发现,此刻,他的身躯正隐隐地发抖,那广袖下的双手攥紧得已近乎僵硬。
“矩子鬼面此次护送的人中,以一家之人居多,老少妇孺皆有,规模有三百余众。这些人分别来自秦、晋两国。矩子鬼面分批将这些人送至伊水之畔,再由其他游侠剑士用舟运走,至于这些人被运送何处了,目前尚不得而知。”
黑衣人禀到这里,见原本无甚表情的重耳,突然挑了挑眉。忙又解释道:“皆因矩子鬼面此次行事极为机密,若非是我等听从君侯指令,这数年来一直暗中关注他的去向,此次也必然不能察觉。然,近三年来,矩子鬼面极少露面。此次我等好不容易知获他重出江湖,唯恐打草惊蛇,是以未敢惊扰。”
重耳终是抬眸望来,轮廓分明的脸上,已是严肃之极,“你方才说矩子鬼面将人送至伊水之畔,再由其他游侠剑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