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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大概是还没去看牙医吧。”
“牙医不太好约,你上次打断我门牙,我一定要好好向你道声谢。”
发烧友男爵手中耍弄着另一把军用短刀以示炫耀,这时我想起放有自动步枪的高尔夫球杆袋还搁在沙龙里,不过说实在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用。
发烧友男爵斜斜的嘴角浮现歪歪的笑意。
“在香榭大道上你赢了,当时是我手下留情,不过这次我不会‘虫’蹈覆辙,你有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没有!”
开口的同时,我踢出右脚,朝着发烧友男爵的膝盖头狠狠一端,右脚飓地一声旋了半圈,发烧友男爵纵身跳开避过我这一踢。趁他鞋底就要着地,我这次以左脚扫向发烧友男爵的左脚,发烧友男爵瞪视我,眼中燃烧着愤怒之火,军用短刀猛地刺出,我侥幸闪过,却听见一个讨厌的声音,钉在门板上的大衣被扯出一条大缝。
也因此我可以自由行动,以腋下夹住发烧友男爵的手臂顺势一扭,短刀便从发烧友男爵手上掉落。我先给了他的鼻头一拳,再抓住他那撮碍眼的小胡子使劲一扯 打算把假胡子摘掉。只是胡子不但拉不掉,还冒出繁的一个怪声,想不到发烧友男爵的人中到脸颊之间居然出现一道裂痕。
“哎呀呀,你手脚可真粗鲁。”
这句日语说得十分流利,发烧友男爵推开哑口无言的我,手指抵着裂成两半的脸庞。
“这副假面具已经不能用了,亏我花了那么多工夫跟费用才弄到手。”
说着,手便伸向下颚,缓缓剥开脸皮。当发烧友男爵这个假脸皮被除去后;真正的脸皮随之出现,那是一张熟悉的脸。
此人正是JACES欧洲总局的优秀职员北冈伸行。
第八章 神佛岂能奈我何
Ⅰ
身份败露的北冈仍然带着“天塌下来我也不怕”的明朗神色把假脸皮推到我面前。
“这是一种记忆橡胶,由亚尔古子公司所开发的最新制品。”
我真想当场吐他口水。难怪头一次见到发烧友男爵的时候,我怎么看都觉得他几乎跟北冈一样高。不是“几乎”,是一模一样,原来竟是同一人。
“你一大把年纪了还戴着这玩意儿玩变装游戏啊?”
“人生本来就是一种变装游戏。”
“别再说了,真叫人作呕。”
“尤其是日本人更是如此。日本人从来不看他人的长相,警察、上班族、科学家甚至连飙车族,如果不穿制服就得不到认同。”
我想起穿着和服的花园堇,无法反驳。
“现在连长相都能改变,这正是变装游戏的极致,连带人格也会跟着转变。虽然发烧友男爵的脸皮已经损坏了,不过我这阵子玩得满愉快的。”
“纯粹玩票也就算了,但你在变装之余竟然还挥刀伤人,你这样对得起自己的父母吗?”
“我倒希望你说我是孝顺的儿子,我对我母亲向来誓死效忠。”
“你母亲……?”
我感觉自己好像被重重掴了一巴掌,目不转睛盯住北冈不放。
“难道你是花园堇的儿子!?”
“我非常不喜欢你直呼我母亲的名讳,不过你答对了,反正这次的涉案名单人数并不多,而且我也提供了一半的答案。”
北冈吊起嘴唇的两端,那是地狱丑角的笑容,与花园重如出一辙的笑法,的确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我在二道恶寒的侵袭下,勉强挤出疑问:
“你变装时自称是发烧友男爵,男爵是你杀人时使用的假名吗?”
北冈微眯起眼,连丢白眼的表情也很像他母亲。
“呵,想不到你会联想到那件事上去。”
“你到目前为止究竟杀了多少人?”
“这未免过于单刀直入,可不可以再多运用一些询问的技巧,你应该是个优秀的NONCAREER吧?不过到头来终究也只是个NONCAREER罢了。”
北冈笑道。美男子的邪笑画面应该是十分惟美,但由于缺了一颗门牙,看起来倒像个傻笑的呆子。虽然场合不对,但我实在很想回吼:给我走着瞧。
话又说回来,这个男人究竟应该怎么称呼?北冈伸行、花园堇的儿子、发烧友男爵、杀人狂男爵,至少一个人扮四种角色。这是出于个人意志的行为,并非医学上的多重人格。
北冈把那张用什么记忆橡胶制成的假脸皮随手由肩头甩到自己身后。
“对了,我还可以再告诉你一、二个秘密,例如那只把你们耍得团团转的怪物……”
他以伸长的舌尖舔舐齿列,这家伙简直恶心到了极点。
“那个怪物前天才诞生,只听从母亲和我的命令,而且必须有我或母亲其中一人在场才行,怎样,想明白了吗?NONCAREER先生。”
原来如此,这下总算一清二楚了。那只怪物出现在戴高乐机场时有北冈在,在藤城馆邸出现时有花园堇在,出现在维雷特园区时亚尔古大楼之内有花园堇在,大楼之外有北冈扮成的发烧友男爵。
那时他为了谨慎起见,暂时恢复真面目进入大楼确认他母亲与我们的情形,他身上穿着的夹克应该是随处可见的双面短外套。
“你特地前往戴高乐机场迎接你的‘大小姐’,其实是另有目的的吧,我还以为你在觊觎驸马宝座才会这么积极献殷勤。”
“这个笑话很难笑。”
北冈原本想一笑置之,可惜失败了,只见他脸颊整个痉挛。
“我最讨厌那种类型的女人,每次口是心非喊她大小姐,我就怕自己的嘴巴烂掉。”
“哦。”
“那个女人活得一点建树也没有,傲慢、泼辣、无情、残暴又任性!让她活得愈久,周围的人只会平添更多的麻烦,真是一个病入膏肓的邪恶女人。”
北冈对于凉子的评价不偏不倚、一针见血,然而我不喜欢他做下评语时自以为是的态度。
“比较起来,应该是你给人遭添的麻烦更多吧。”
北冈不理会我的异议。
“所以那个女人死了最好,死了就不会再制造麻烦,但是她的美会流传到后世,那副堪称最完美无缺的外貌。我要把那女人做成标本,跟其他十二个人装饰在我的秘密基地,让她穿上精致的内衣,她正好是象征不祥的第十三人,最适合她不过了。”
“你说什么鬼话!”
我咽下一涌而上的厌恶感,说着面对凉子时绝对不会挂在嘴边的句子:
“驱魔娘娘美就美在她活着,外表的美感只不过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她的美是来自她灿烂的生命力,因为你只看卡通,所以不明白这一点。”
“灿烂的生命力?”
这位表明杀害了十二名女性的男子、也就是杀人狂男爵,手指向半空奚落道:
“一百年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才会用这种形容词,想不到会出于一个刑事口中,听了还真肉麻。”
“一面对你,我就已经忘记所谓的羞耻心了,你自认是孝顺的儿子,不过我猜想你会进入JACES或许是花园堇在背后教唆的吧。”
“我说过不准直呼我母亲的名讳!”
北冈的脸庞染上凶恶的色彩,右手缓缓伸进夹克口袋里。
再度掏出时,手上已经多了一支手枪,是贝雷塔,不晓得他是打哪儿弄来的,他刚才也是拿这把枪射击身穿制服的警官吧。
“你这家伙太卑鄙了!”
“卑鄙?太出乎我意料之外了!你应该感谢我用五、六发子弹让你死得痛快才对。”
伫立在我眼前的男人是一家“变态百货公司”,不但是卡通发烧友,又是恋母情结,还兼恋内衣癖。到这里仍然属于“人各有志”的范围内,不过杀人征与恋尸癖是属于警察跟犯罪病理学的管辖,只是我有办法逃离这个与马希尔·普契欧博士同一类型的人吗?
我身后的房门只微微开了一条缝,整个人想翻滚出去嫌太窄了,而在我的手抓住门把开门之前就会沐浴在北冈的子弹之下,看来是毫无逃脱的机会了,只要是地球人类难免总有一天会走到生命的尽头,但是被一个发烧友兼杀人狂杀死,说什么我也不愿意。
嘲弄的表情明显加深一层,北冈准备挪动扣住板机的手指。
“死吧,NONCAREER。”
蓦地——
我的右腋下长出一根黑色棍棒。
自动步枪的枪身从微张的房门缝隙钻进来,发出富含节奏感的连续发射声并吐出火箭。北冈左边的大腿到膝盖头、小腿部分飞溅出一条鲜血珠链。
北冈发出充满痛苦与惊愕的惨叫,整个人倒在地上打滚,右手仍然紧抓贝雷塔不放,于是我轻盈一跳,选定他的右手着地,随即又传来震耳欲聋的哀嚎,效果显著。糟糕,我做事的风格已经受到凉子污染了。
房门一开,黑发的玛丽安探出头来,刚刚救了我一命的是她,我行一鞠躬以表谢意。
“Merci,Mademoiselle(谢谢你,小姐。)”
玛丽安笑答道:
“不客气。”
比起我的法语,她的日语发音字正腔圆。
地板上的北冈呻吟不已,玛丽安抹去微笑,再次把枪口指向北冈,我立刻摆手叫道:Non,Non(不行)!”玛丽安纳闷地略侧着头,但仍然乖顺地放下枪口。
北冈无法自行站立,他的右手也瘫软无力,既然敌人已经丧失战斗力,只要不予理会就成了。玛丽安在紧要关头救了我一命,虽说是正当防卫,但我并不希望看到有人死在这个女孩手下,另一方面我也想知道带头与花园堇对峙的凉子现在的情形。我不认为凉子会吃败仗,不过敌人也自有一套,很难说球最后会滚到哪一边。
Ⅱ
我和黑发的玛丽安一起走进门扉,来到研究室禁地。
大概是许多物品都被搬走了,研究室找不到一件像样的设备与办公家俱,也就是说,这个房间比较接近像我这种毫无科学慧根的人所能笼统想象的感觉。
凉子与露西安面向墙壁站立,墙面上的萤幕里映出花园堇的脸,比原尺寸扩大了十倍,我可不想一直盯着画面瞧。
耳边传来煞气极重的声音:
“小姐,你不回去看看吗?搞不好你最宝贝的刑警先生已经死了也说不定哦。”
“我听你信口开河、废话连篇,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一派胡言吗?”
“口气可真大。”
“泉田是不可能死的,因为我没有开口允许他死。既然没有我的批准,他就不能比我先死!”
原来我就是因为这样才没有死在北冈男爵的枪下,我不自觉意会地点了点头,总之必须先向凉子通报我平安无事的消息。
“久等了。”
我投出一句与现场气氛不太搭调的问候语,凉子回过头,表情略显松动,不过转瞬便露出严厉的目光。
“你不跟紧一点,这样怎么行!”
“很抱歉,是这个女孩救了我。”
“玛丽安是个灵巧的女孩。那你为什么还拖了这么久才跟来?”
“我遇到北冈伸行。”
“北冈?我们公司的职员?他怎么会来这里?”
“北冈是这个老太太的儿子,而且他就是男爵。”
我的说明略嫌简单,不过凉子只花了一秒钟就理清一切来龙去脉,她也是大表意外,接着发出轻叹。
“原来是北冈那家伙,我明白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这样是再好也不过了。”
“这话怎么说?”
“这还用问!因为这下既能痛扁北冈那种讨厌的橡皮糖,还能铲奸除恶,又不会被人说三道四。只要是我看不顺眼的家伙,我就巴不得对方是个无恶不作的大奸人,这样一来我就可以一步一步好好折磨、细细玩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