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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小说获得赞赏而出了书,作家契诃夫於是诞生了。
在四十四岁因肺结核而病逝之前,契诃夫写出了非常多的小说与戏剧。
被称为四大戏剧的『海鸥』、『三姊妹』、『凡尼亚舅舅』和『樱桃园』,
更是在静静流逝的郁闷日常中,突然间插入的一丝希望与决意,撼动心灵的名作!
小说也一样,不论哪一篇都非常美味呢!虽不能说是华丽及甘甜,
而是和甜菜汤一样让舌头感受到炙热的酸味,不过这可是会让人上瘾喔。
契诃夫的故事,是夕阳的故事。
登场的人们各自忍受著生活上的钝痛与不快,在一成不变的日子中认份的活下去。
在那之中,只要获得少许温暖的、凛然的、美丽的东西的话,如同喝完甜菜汤时般,
那冻结的心,也会变得暖洋洋的唷。」
一面地吃著书,远子学姐继续用清脆的声音说著。
「改变结婚对相时,身心便完全染上对方颜色的『可爱的女人』、
与常在公园里见到的有夫之妇相恋的『溜狗的太太』,
无论哪一个都是随波逐流的女主角,可是就是可爱得没办法放著她不管。
啊啊,不禁会想,这样的人是不是真的存在呢……。
难过的回忆充塞胸中的『夹层之家』也是,最后一篇那余韵,也是了不起的杰作!
咽下的同时,那寂寞似地、幸福似地、没有办法形容的味道,
在肚子里也不断地扩散开来。
主角是医生的『依欧拿契』、『出诊事件』以及契诃夫最后的作品『未婚妻』里,
表现了在人生的悲哀之中,某些地方还是非常轻松,有著让人想继续吃下去的魅力呐。
不过我最推荐的,则是酸味特别强烈的这篇『山涧』唷。」
远子学姐把书页撕了一大片下来。
「兹布金老人呢,贪婪地作生意,换来丰裕的生活。
他有两个儿子,长男离开家里去当警察。
次男则住在家里,刚强的妻子则代替体弱多病的他协助家里的生意。
此外还有一位善良又和蔼的后室。
兹布金老人对於自己的生活感到十分满足,更以家族为荣。
而这时,长男迎取了新媳妇,不过这名叫莉帕的少女还非常年轻,
在此之前过著非常贫困的日子,没有办法融入这富足的生活之中,
对长男也只抱著恐惧的心情,非常怕他。
长男则在结婚典礼的数日之后回到勤务地。
实际上,长男涉足伪造货币,
这件事被揭露后,兹布金老人平稳的日常生活便开始逐渐崩溃……。」
这一次,从花瓣般的双唇间,流出重重的叹息。
「接连丧失重要的亲人之后,出现在有如行尸走肉的老人面前的,
是同样失去一切,离家长男的妻子,莉帕。
这个故事里没有奇迹,也没有超人般的角色。
现实始终是无情及严苛,安心也只是一时的,苦难则一直延续到死亡的那一刻为止。
不过,沁凉的酸奶油,彷佛要轻轻治愈热得发烫的舌头一般,
这股扎上味蕾的酸味,在那瞬间变成了贯穿心肺的爽快感。
就像在沉入地平线的夕阳中,突然间瞥见的柔和金色光芒般──
契诃夫的故事,深藏永恒且美丽、透明的事物。
这一点,我非常喜欢唷。」
远子学姐带著微笑,珍惜似的恳切低语。
满溢著忧愁的瞳孔,轻轻地望向那茜色纸鹤的所在。
「……我也不能气馁,得要努力才行呢。」
由於非常在意这寂寞的表情及话语,我终於忍不住开口寻问。
「那些纸鹤到底是什么呢?」
「朋友唷。」
「朋友?」
「是呀,最下面这孩子是小娜娜,上面这位是多姆君,再上面……。」
远子学姐一个一个说出纸鹤的名字。
「最后加入的孩子,叫作蜜君喔。」
连纸鹤都取了名字,是因为没有朋友的关系吗?
学姐果然是妖怪?
向著突然觉得远子学姐很可怜,用同情的眼光看著她的我,伸出双手,挂著淡淡的微笑。
「心叶君,点心好了吗?」
「请。」
「谢谢,我开动了。」
将以“折纸"、“夕阳"、“圆周率"这三个词当题目的小故事放入口中的同时,
远子学姐瞪大了眼睛。
「讨厌……真好吃……。为什么呢?心叶君。好好吃喔。
洒得满满的黄豆粉,好像炸面包一样。
表面酥酥脆脆,甜甜的黄豆粉淅沥花拉地洒下来……。
像是乡下小学的女孩子们那样朦朦胧胧的友情。
夕阳映照下的田间小径上,哼著圆周率要好地一同回家,
用折纸中写的字当作信一样来对话。
啊啊~,怎么这么可爱。真好吃。
心叶君好伟大!」
一看到这样带著微笑吃下“点心"的远子学姐,突然觉得有些害羞。
因为午休时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奇怪,所以试著写了远子学姐应该会喜欢的甜蜜故事,
这种事怎么可能说得出口,绝对不行。
不过,这些纸鹤,实际上究竟是什么呢……。
趁著远子学姐沉醉在点心中,避开她的目光,用手轻轻夹住最上头那只纸鹤的翅膀。
仔细一看,水彩覆盖的地方还写著字。
数字?
问题?
回答?
x印?
「咿呀!不行!心叶君!」
远子学姐涨著如夕阳般火红的脸,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吼道。
「看!不是数学考卷吗!而且还是三分──!」
「呀呀呀呀呀,不行不行,不要看!」
「啊啊,这张是七分。这张十六分!小娜娜(ななちゃん)、多姆君(トムくん),
不就是指分数吗?到底是要怎样才能拿这种分数,而且还这么多次!?」
「讨厌!太过分了。怎么可以用点心让人松懈,偷看人家的秘密!」
远子学姐把那堆用不及格的数学考卷做成的纸鹤抢了回去,抱在胸前。
「呜─,明明下定决心,不管拿了多少红色的叉,也要抬头挺胸活下去,
才折成纸鹤显示决心的说。不可以说那种话。对学姐太缺乏尊敬跟关心了。
呐,对不对?小七、十六君、小八、小零、小二七、三君?」
「和不及格当朋友,而且还这么亲密是怎样。这样一来可是会永远都不及格耶。」
「啊─,又说这种过分的话~~~~」
看著眼角含泪怨恨地瞪著我的远子学姐,我整个人呆掉了。
真是的,怎么有这种人!白担心了!
对於居然因为同情心而写那样甜蜜的故事感到猛烈的后悔,
明天绝对要写个直冲脑门的特辣故事,我暗地在心中这么发誓。
番外篇 今天的点心 第5回『好色五人女』
看见这样的远子学姐。
校舍被雨雾包围的六月。
轮到值日生而提早到校,在出入口的鞋柜前见到远子学姐。
像这样留著及腰麻花辫的女高中生,在现代的日本老实说可不常见。
不过,那边不是三年级的鞋柜耶。
是二年级──而且是我们班的鞋柜?
在那种地方做什么咧。
凝神一看,只见她晃著猫尾般细长的黑色麻花辫,在鞋柜前左晃右晃。
白析的脸颊染上一层红晕,踩著迷惑的脚步,向左,向右,转来转去转来转去。
再仔细一瞧,手里还拿著深紫色的信封。
把那信封朝鞋柜的方向递出,摇了摇头,又把手缩了回来,就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
这个人到底在做什么呢?
不知道在紧张、害羞个什么劲──难不成那深紫色的信封装的是情书?
那个远子学姐?怎么可能!
还是别扯上关系好了,虽然打算跟平常一样当作没看到,掉头就走,
可是脚偏偏像是钉在地上一样没办法前进。
而且还又转了半圈朝向原来的方向。
不管走哪条路也好,总都得先换鞋吧,没办法了,就这样向著远子学姐走去。
「在做什么呢,远子学姐。」
「心、心叶君……!」
才一开口,远子学姐像被吓到似的肩膀跳了一下,连忙把信藏到身后。
「没没没没没没什么事。
只是偶然经过这儿,想说二年级的鞋柜果然很特别呢,就停下来瞧了一下而已。」
「不管几年级的鞋柜应该都长得差不多吧。我的鞋柜在那边,可以让一下吗。」
「唉呀,我都不知道是在这。那么心叶君,放学后社办见罗。」
涨著红到耳根的脸,急急忙忙说完话就跑走了。
奇怪……。
果然还是打算在鞋柜摆情书吗?
原来远子学姐喜欢这种古典的做法啊。
不过对象是谁呢。
算了,反正跟我没有关系……。
○○○
放学后。一进社办便看到远子学姐用悠哉的笑容迎接我。
「午安,心叶君。我肚子饿了。写点什么吧,写嘛~」
漆黑的眼珠闪耀著光芒,喀啦喀啦地摇著折迭倚催促著。
完全就是平常的远子学姐。
尽管心里挂念著早上的事,还是决定不去追问,
把五十张一本的稿纸和铅笔盒并排到桌上。
「今天的题目是,“打孔机"、“艾菲尔铁塔"、“海狮"。
时间限制五十分整。好,开始!」
远子学姐喀嚓一声压下银色的码表。
打孔机……看了一下桌上的打孔机,就应付一下吧。
在埋头用HB自动笔写稿的我旁边,以体育坐姿坐在椅子上的远子学姐正愉快的翻著书。
瞄了瞄书名,吓了一跳。
「『好色五人女』……!?」
「唉呀,难不成心叶君以为这本是色色的书吗?不对喔。」
远子学姐先是鼓起了腮帮子。
接著又高兴地说了起来。
「井原西鹤的『好色五人女』,
是在以京阪地区町人【注一】为文化中心的元禄时代全盛期的一六八六年时,
所出版的浮世草子唷。所谓浮世草子呢,
讲的就是浮世的事──就好比描写当时一般人的生活、风俗、爱情等等的通俗小说。
作者井原西鹤可是浮世草子的代表性作家呢。
虽然确切的个人资料至今仍是个谜,不过一般都认为他出生在大阪富裕的町人家中,
十五岁投入俳谐【注二】的世界,
放著家里的工作不管整天游手好闲而被断绝了父子关系。
由於咏唱自由奔放的歌词而被称做荷兰流的西鹤【注三】,
甚至还在比赛连续吟唱句数的矢数俳谐中,达成一个昼夜吟咏两万三千个句子的伟业喔!
啊啊,光是想象美味的句子一个接一个吟出的情景,心情就激动起来了。
就像子面【注四】接连不断流入肚子里的感觉唷。」
远子学姐陶醉地闭上眼睛。
吃那么急又那么多,对胃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