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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当机立断骤然催动威压，将对二人的攻击威力突然提升数倍，尹子章与姬幽谷同时吐血，双双跌坐在地。
大长老收敛了自身气息，淡然道：“滋味如何？”
尹子章想说什么，却被姬幽谷以眼神制止，他们确实实力不如人，没必要为了一点儿口舌之利再自讨苦吃，尤其是他们在这里的一举一动代表着圣智派的部分态度。
如果圣智派与三大宗门产生隔阂，又不能投靠丹国，那很容易会成为双方交战第一批牺牲的炮灰。
尹子章明白其中利害，抿唇不语。
“你们都去吧，你跟本皇来。”大长老威风使足了，指指尹子章站起身便往殿外而去。
尹子章吞下几枚丹药，慢慢站起身，向朱朱与姬幽谷摇了摇手道：“没事的，你们先回去吧。”说完便跟着大长老而去。
故晚道君对朱朱笑道：“小姑娘不用担心，大长老最是爱才，不会为难你师兄的。”
朱朱望着尹子章渐行渐远的背影，默默点了点头不说话。
她不担心尹子章的生命安全，她比较担心的是大长老会用她的秘密与安危要挟尹子章。
她不想阿章因为她受一点儿委屈。
大长老一言不发带着尹子章在空无一人的宫殿甬道上慢慢前行。
他的脚步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韵律，呼应着天地自然，每一步都落在最巧妙适宜的位置上，不紧不慢，犹如漫步云端，说不出的潇洒飘逸。
尹子章看着看着，只觉得身体内的真元流动仿佛也受这种独特的韵律吸引，他整个人似乎都随着这样的韵律融入到周围的环境之中，化为清风、化为阳光、化作虚无……
甬道两旁负责洒扫的宫娥太监似乎也迷失在这种神奇的韵律之中，甚至没有发现他们至高无上的皇帝正从他们面前漫步而过。
尹子章的脚步不自觉地也变得跟大长老的一般无二，两人隔着七八尺的距离，却像在不经意间融为了一个整体。
尹子章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甚至不记得自己走过的路，直到前面的老者忽然停下脚步道：“到了。”
他茫然片刻才回过神来，可当他看清楚眼前的情景，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面前是一圈低矮的栅栏，不知名的野花在栅栏下迎风摇曳，栅栏后围着一个青草遍地的小院子，几只母鸡带着小鸡在草地上悠闲踱步，间或发出咯咯的叫声。简单的竹架上晾着薄薄的被单，散发着温暖阳光的清新气息。
竹架旁不远处还有一口水井，井边放了两个半人高的水缸，水缸阴影里一只黄色的土狗正百无聊赖地趴在地上甩尾巴。
院子里有一座青瓦灰墙的简朴小屋，屋檐下挂着三五只腌制风干的小兽，缀满碎花的土布窗帘在微风中起伏飘扬。院子右侧一个几丈方圆的小鱼塘，波光粼粼，隐约可见肥美的鱼儿偶然翻腾带起点点水花。
尹子章呆呆看着面前熟悉的情景如在梦中，鼻腔发酸，差点当场落下泪来。
这个场景他曾在梦中见过无数次，他童年时所有美好的回忆，几乎都是在这样的场景中发生。
他好像看见只有两三岁的自己在院子里的草地上奔跑嬉戏，为着自己制造的鸡飞狗跳的景象而大声欢笑，继而乐极生悲地一头撞翻了竹架，把娘亲洗晾好的被单扯落地上。
然后娘亲听到响声，出来看见他抱着脑袋扁嘴要哭的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拎起他要打他的屁股。
这时阿爹会飞快出来救他，然后很好脾气地承诺会去把被单重新洗干净替儿子赎罪。
尹子章痴痴站在原地，耳中仿佛听见父亲的爽朗笑声，娘亲的温柔娇嗔，可是这一切很快便消散在微风之中。
眼前景象依旧，除了已经长大成人的他，与木然不语的大长老，他的双亲已经不在了。
尹子章走上两步，伸手轻轻按上栅栏中间的低矮木门……
粗糙的木质纹理是那么真实，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觉尹子章一惊，彻底回到现实中来。
这样的景象绝对不该出现在富丽堂皇的武国皇宫之中。
这个真正的家只属于他们一家三口，远在西南边陲，他多年前回去看过，那里早已经被人夷为平地，为什么会重现在这个地方？
他慢慢将目光移向大长老，等他的答案。
大长老却只是道：“你的悟性很好，不过片刻功夫就领悟了我的行功之法，修炼并不只是打坐闭关，一呼一吸、一言一行、一举手一投足都可以暗合天地玄机大道自然。”
在他看来，尹子章的悟性已经不能用很好来形容，简直就是逆天。
他也曾经传授过其他昭蔡宗门人这一套行功之法，可是即便是天分高如尹子章的生父林震今，也整整花了三天才彻底参悟，尹子章却在这区区数刻之内就领悟了七八成。
放在平日，尹子章这样的修炼狂人能够得到大乘期修士的指点，一定会认真记忆揣摩，可是现在，他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个上头。
大长老见他心不在焉，心里的狂喜也冷了几分，这小子资质悟性都好，但是两父子都是一个德行，尽留恋这些不值一哂的东西。
“你敛了气息进去稍候片刻，便会明白一切。”大长老扔下这句话，转身拂袖而去。
第318章 父子
小屋内一切陈设都是记忆中的样子，整洁素净却又似乎少了些什么，尹子章游魂一般走入自己的小房间。
儿时睡的小竹床就放在一边，窗边的木架子上堆放着各种零碎的小玩意，木牛木马、竹剑小弓箭等等，都是童年时阿爹亲手给他做的。
小时候，他觉得自己的阿爹简直就是无所不能的神仙，不管他想要什么，阿爹都能轻松“变”出来。
尹子章望着这些东西出神片刻，转身走进父亲的书房，房间里真正的书并不多，大书桌旁另放了一套小书桌，上面文房四宝俱全，比正常人用的都小了一号。
这些都是当年大爹教他识字时专门给他做的。他记得很清楚，每天早上阿爹都会抱着他，翻开书本耐心地教他识字。
他们一家被带到林氏庄园后，阿爹为了娘亲和他不得不独自到后山闭关，再没时间像从前那样陪他识字嬉戏。
一家三口每次见面都是来去匆匆，阿爹说等他结婴了，一家人就能像以往那样开心地生活在一起，结果他们等来的是阿爹的死讯……
旧时的家忽然重现眼前，尹子章心乱如麻，他不知道大长老所说的“一切”指的是什么，也不敢去猜想，只能静静坐在屋里，等待答案揭晓。
带着特殊节奏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尹子章的心跳也突然加快，他感觉得出来，那不是大长老的脚步声……那会是谁？
他握紧垂挂在腰间的幻魅灵石，忍不住屏住呼吸唯恐将来人惊走。
栅栏上的木门被轻轻推开然后合上，脚步声很快来到屋前，房门被推开，一个高大俊逸的身影出现在尹子章面前。
来者容貌与尹子章甚是相似，年纪看上去四十不到，鬓边几缕白发为他平添了几分成熟沧桑的味道。
除了那几缕白发，这完完全全就是尹子章记忆中阿爹的模样。
一句“阿爹”几乎脱口而出，但是尹子章的喉头却忽然像被火炭塞住了一般，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是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
惊喜、不信、疑惑、怨恨、迷惘……百般滋味一起涌上心头，就算是尹子章这等道心坚定、心志如石之人也觉得难以自控。
妖狐所送的幻魅灵石十分厉害，林震今开门之前根本没察觉屋中有人，两父子骤然相对，一时呆在原地忘记了该如何反应。
林震今毕竟要比尹子章老练一些，很快便回过神来。
儿子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不用问就是他那位二叔的杰作。
他还没有想好要如何面对儿子，取得他的谅解，可是事已至此，就算他现在转身离开也晚了。而且他这一走，尹子章只怕会恨他入骨。
“阿章……”林震今走上两步，指尖微颤，努力控制住自己想上前拥抱这唯一骨肉的冲动。
尹子章慢慢平静下来，望向林震今的眼神也一点一点逐渐变得冰冷非常，他已经从林震今身上的气息清晰感觉到，他就是之前曾经见过数次的神秘黑衣修士。
“原来你还在人世。”尹子章每一个字都像一支冰凉的利箭，狠狠刺向林震今的心窝。
“我……”林震今想解释，但是想到尹子章母子所经历的一切，他觉得所有的解释都是那么苍白无力。
“娘亲死了，在我面前受尽折磨自尽身亡。”尹子章定定看着林震今道。
如果不是为了这个男人，他与娘亲不会被迫进入林氏庄园，遭人白眼欺凌。
如果不是为了这个男人，他与娘亲不会遭人追杀亡命天涯，朝不保夕。
如果不是为了这个男人，他的娘亲不会惨遭恶人虐杀，埋骨荒野。
他一直以为父亲受奸人所害先走一步，所以才没能保护他和他娘，没想到他现在却好端端站在面前，还晋级成了元婴修士，那他娘亲为了这个男人所遭受的种种厄运苦难算什么？
林震今脸色惨白，浑身颤抖。
他暗中查探确认当年的事是自己大哥派人干的，负责追杀他妻儿的那几个人他这几年都一一暗中收拾了。
他也曾以搜魂术从那几个人的记忆中得知妻子惨死的情形，此刻听尹子章亲口说出这一句话，更觉得心痛如绞，愧疚欲死。
尹子章觉得胸口里一团怒火呐喊着要将他整个人炸成碎片，他一刻都不想多待，更不想多看林震今半眼，一手推开他就往门外大步走去。
他的家已经毁了，从他娘惨死那一刻就彻底毁了，他与娘亲苦苦挣扎的时候阿爹不在，现在忽然冒出来又有什么意义？
他娘再也活不过来了……
尹子章刚刚冲出院子，忽然一股冰冷的柔力涌来，他身形一顿便止住了去势。
大长老走到他面前沉声道：“你就这么一走了之？”
“不然还能如何，莫非你们能把我娘还我？”尹子章双目通红道。
大长老无语，他最不耐烦的就是这种一心惦记旧事旧情的作为，不过想到这两父子对于林氏以及昭蔡宗的价值，还是耐着性子道：“当年你爹是被他大哥、三哥合力算计，联合外人在路上伏击差点没了性命。因为伤势太过严重，被人救起后足足过了五年才重新醒来，是本皇暗中派人查到了他的下落，亲自将他接回来救治，才留住了他的性命。这是就是在昭蔡宗内，知道的人也不超过五个。”
顿了一顿又道：“震今的魂牌被负责管理千魂楼禁地的弟子失手打碎的。那时你爷爷，也就是本皇的大哥、当时的林氏族长已经得知震今被人谋害重伤失踪的消息，他担心阿大、阿三的手下会先他一步找到震今，干脆趁机放出消息，宣称震今已死，好让阿大、阿三放心。震今他并非弃你们母子不顾，他也是无能为力。”
尹子章回想当日娘亲的表现，她虽然私下里坚持丈夫仍在人世，但却并没有对外宣扬什么，更不曾要求林氏的人帮忙找寻他阿爹的下落，验证他的死讯，她一定已经猜到是林氏的人害了她的丈夫。
只是不知道她又是凭什么肯定他爹未死……
大长老这样的身份不可能说谎骗他，可即使如此，尹子章仍是难以释怀。
他娘的惨死，又岂是一句无能为力就能轻轻抹去的。
第319章 幸好
林震今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我知道你不能原谅我，我也无法原谅我自己……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母亲她、她葬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