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娱乐宫的小姐们不同,而长期较为固定的批发业务或许多少会给双方带来一种亲密感吧。中午起来,宁铁心虽不甚想出门,却奈何不了曼儿的纠缠,只好陪她去吃午饭,没想就面对面遇上宁愿,嘴里就似咽下一只绿头苍蝇,甭提有多难过。匆匆换过家餐厅扒拉完几筷子,送曼儿回去,就欲告辞。曼儿死拉着他的手不放,当真是执手泪眼,竟无语凝噎。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又要做婊子又要做戏子的就是这些被包养的姑娘啊。也着实不容易,宁铁心轻叹一口气,他毫不怀疑,等他出门,床底下随时可能蹦出另一只大马猴,望着曼儿千般不依万般不舍红艳艳的脸,他差点就要失声笑起来。人生如戏,所说所唱所扮所演无不是千百年轮回里早已发臭的陈词滥调。流云拂去,月光倒映,过去与现在是没有多大分别的。
戏子啊戏子,没有自己的名字,纵然演过千般角色都是别人的故事。戏子啊戏子,忘了自己的名字。戏子啊戏子,落泪的戏子。是谁在编写人生这场戏,一生真真假假的谜题。宁铁心在曼儿的臀部用力拍了下,掏出一叠钱递去,曼儿接过,看了眼,满意地放在一旁,胳膊又缠在宁铁心脖上,嘟起唇。
宁铁心哈哈一笑,推开,出门,回家。
所谓家,其实只是一个躯壳。但尽管如此,宁铁心还是回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在胸腔中滚,化作一种强大的渴望,还没走进家门,远远望见那堵黑墙,脸色便不断变幻,继而身子似得了疳疾微微战栗、发抖,但当脚一迈入门坎,眼皮向下搭拉,脸上原来的焦灼不安立刻被一种没有表情的面容所取代,人顿时生出几份威严。
楼下客厅那桌麻将仍然还在,随时都在,宁母正拿起张牌用力往桌上奋力一拍,“哈,最后一张二筒也摸上来了,单调,门前自摸,清一色筒子,翻三番。”宁铁心瞥了眼她,没作声,正欲上楼,另几个眼尖的女人已叫出声,“宁老板回来了?”宁母的视线这才从牌桌上转向宁铁心,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又转回到那几个女人身上,〃来,继续。”
木质扶梯长长地向上,因年日已久,略显斑驳,并现出裂痕,尽管佣人擦洗得甚为干净,仍掩不住那股黯然之气。光线从落地玻璃外跳入,暗色的地毯上像被泼了杯红酒,刺目。风把窗外的一盆花吹得半红半白,纸扎得一般。四周寂静,没有鸟语,往玻璃窗外望去,那些青色的远山的轮廓被一幢幢迅速拔起的白色楼房撕得粉碎。宁铁心一个房间一个房间走过去,这里有他太多的记忆,当年买下这套别墅时,他是多么地意气风发,嘿嘿,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宁铁心一阵冷笑,独自在房间里坐了会,沉默地任阳光拍在脸上,目光搜索着屋内的一切,他曾经在这里构思着他的宏图大业,打下了一片赫赫天地。那副多年前写的条幅仍悬挂在书桌上方--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身子飘忽,喉间发痒,心口欲呕难呕,手撑住墙,勾头。
人生大梦一场。何者可贵?
现代社会操纵一切,而不是个人意志。过去人们还可以小隐于野,今天若是谁想在山边搭一间草屋恐怕也为获得相应批文跑断双腿。大量的人群像贴了号码的蚂蚁被社会塞入一间间钢筋水泥房里。他们把房门关上,并从猫眼里打量着外面的世界,但实际上他们是处于透明状态。随便走进哪一间屋子,一样的电器,一样的装修,一样的男人与女人,一样的长吁短叹。他们按照社会的要求决定着自己的长宽高,减肥、跑步、学习、工作,所有这些都是社会以各种方式向他们发号司令要求他们必须做到的。这些命令通过电视、广播、报刊、杂志渗入到他们的每一根血管。所以不必怀疑这点,当传媒下达了吃屎喝尿有助于他们身体健康时,他们必然会对吃屎喝尿趋之如骛。
人并没有真正的自己,传统价值观念土崩瓦解。家不再是构成社会的基本单元,个人成为原子。家庭里面所包含的情感、责任、伦理成为可有可无的点心,每个人都只顾着自己的眼前利益,所以父子反目,兄弟阋墙,夫妻大打出手。越陌生的,就越安全,而不是越危险,丛林法则因为人类而被重新改写。
宁铁心拭去额头泌出的细细汗珠,挺直身,拨通儿子宁愿的电话,“愿儿,晚上一起吃饭吧。聊聊。我现正在家里,你妈在打麻将。记得叫上你妹妹。一家人坐坐。我们都很久未在一块吃餐饭了。还有,中午在你身边那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子也忘了叫上。”
宁铁心的声音有点疲倦。
宁愿的声音则不无犹豫,似乎在与那个姑娘商量着话,过了一会儿,答应下来,“爸,好的,她同意来。在哪?”
“丽晶酒楼,晚上八点,记得准时。”
宁铁心放下电话,塞入口袋,走到书桌前,坐下,双手抱头。书桌的玻璃下压着一张相片,是全家福,宁铁心手捧宁愿,宁母怀抱宁可,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比阳光还要灿烂。背影是一望无垠的蔚蓝天穹,而一只蝴蝶正蹁蹁跹跹飞过宁铁心的头顶,粉白的。
是哪一年春天照的?
宁愿放下电话,“吴非,谢谢你。否则我也真不知如何答复爸爸。”
“只是去吃餐饭,又没有什么大不了,还可顺便见见你妈与妹妹。阿宁,你说我带什么礼物去比较合适?我对这些东西可不大懂。你一定要救我的命哦。”吴非挠头,俩人已回到宁愿的住处,正并肩躺在床上。
宁愿嘿嘿地笑,学吴非的口气说道,“只是去吃餐饭,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用得着带什么礼物吗?不过,你说的也是,否则我那妹妹……”宁愿想起刁钻古怪的宁可,倒吸口凉气,妹妹对他的糗事知道的别太多,若未能讨得这位姑奶奶欢心,她撇撇嘴,在吴非面前一一抖落出来,可有得他手忙脚乱。
“你妹妹怎么了?”吴非好奇地问道,她还没见过宁可,确也没领教过她的厉害劲。哥哥怕妹妹?这妹妹岂不成会张牙舞爪?
“没什么,只是她那张嘴太会损人。我又板不起脸来训她,到后头总被她弄得啼笑皆非,只好就怕了她老人家。这就叫做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对了,这些日子也不晓得她在忙什么,过去隔三差五就蹿来我这打家劫舍,这么久,只偶尔打过来几个电话,真不像话。”
“说不定在交男朋友哦。嘻嘻,感觉你妹妹挺能干嘛,能把你训得这般服服帖帖。改明儿向她讨教几手,哎,她多大?说真的,我挺羡慕她有一位像你这样的好哥哥来让自己整日欺负。”
“二十六,老大不小的花骨朵呀。”宁愿不好意思地说,“比我小四岁,整天张狂得不知道天高地厚、东南西北。”
“啊,你妹与我一样大。她几月的?”
“你也26岁?她是12月11日生的,据说是射手座。”
“比我小10天,万幸万幸。”吴非轻拍胸脯,“我还真怕她比我大以后见着了逼我叫她姐呢。我也是射手座的。崇尚自由的射手座讲求爽朗简单的恋爱模式,新鲜感不断,喜欢寻找刺激及新挑战,积极进取,追求工作成就的满足,却有其乐天享受的一面。星座书上说,它就像一枚榄尖形钻石。”
宁愿瞠目结舌,“你也不打半下磕碰?滚瓜烂熟嘛。”
吴非笑得眼都眯起来了,“我知道的还多呢。它的守护星是木星,守护神则是全能的宙斯。阿宁,你又是什么星座的?”
宁愿眨眨眼,忽然拧身往吴非胸口上一压,情不自禁放声大笑,“我比你大四岁,整整四岁。一天不多一天不少,我也是12月1日出生的。当然,最好是一分不差,你是啥时辰出生的?”
“不会吧?这么巧?”吴非叫起来,一脸的不相信,“阿宁,你哄我吧?”
“非儿,要不要我拿身份证给你看看?哈哈,我太开心了。射手座还有什么有趣的玩意,说来听听,我还没注意过呢。”
生活的快乐也许就是来自于这些看起来甚是无聊的小事。
俩人在床上滚作一团。
第四章女人香(31)
31
丽晶酒楼是这座城市的象征,造型奇特,气势恢宏,尖挺着,向上,就似一根粗大要刺穿天幕的那玩意儿,当夜色漫空扫来,一盏盏灯光顿时金碧辉煌,远远望去,又像一朵永远亦不会熄灭的虚空之花。宁愿拉紧吴非的手,走进去。妹妹宁可没来,星期天,手机又打不通,不知道又上哪疯了。
门开了,门僮朝每一个昂首阔步的人殷勤地弯下腰。空旷的大厅中央,有几根长长的石柱,从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笔直地撅起,一直抵达天花板,柱上还雕刻有几对赤身裸体忘乎所以四肢纠缠成莲花图案的男女,应该是希腊神话里的神仙与仙女吧。宁愿仰起头,天花板中央吊着一盏流光溢彩约有五个平方米大的水晶吊灯,晶莹透剔的光芒柔和地洒落下来,恍然间,让人以为自己已身居天堂。听说光这盏灯就价值百万。所以四周全是顶级的名牌……这就是这座城市的主流社会。不少在电视里经常出现肥头壮脑的官员、大款、名流,如无数只衣着光鲜的苍蝇,嗡嗡地飞来飞去。
吴非悄悄拽住宁愿的手,她没来过丽晶,虽是久闻其名,并不是说她在这就吃不起一餐饭,一则没人请,二则她也犯不着请谁来。这里,钱好像仅是一种附属品,而身份地位才能让人顾盼自如。吴非低头,看脚尖,不知为何,心头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自卑,虽然她穿的并不比任何人差,脑海深处,隐隐约约,有针刺入,手足则一阵阵发凉。
宁愿扭过脸,“你怎么了?”
吴非勉强地笑笑,“没事的。这里的冷气开得好大。”说着话,眼角的余光就看见一个男人正朝她走来,满面笑容,“宁公子好,这位是你女友?吴女士好。好久未见,实在想念。噢,请允许我自我介绍,我是你父亲的朋友,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却是认得你的。我姓杜。”
男人彬彬有礼地拿起吴非的手,在上面一吻,居然是一个正宗的西方礼仪。吴非的脸,刹那间,发了白,是杜兴。她都以为她忘掉了他,可一瞥见这张奇形怪状的肥猪脸,就不由自主地想起几个月前发生的事情。不是冤家不聚头。吴非暗自哆嗦,目光瞟向宁愿,宁愿微微皱眉,在这里,他是宁公子而非宁经理。大家认识的都也是他爸爸。奇怪,他也认识吴非?
“杜老板好,很高兴认识你,你与吴非认识?”
杜兴是在丽晶酒楼与几个朋友谈生意的,包厢里呆得闷,便出来走走透透气,没想就见吴非与宁愿手牵手走来,一惊,仔细再瞅,俩人全认识,而这个姓吴的女人更是忘不掉,耳朵一热,那记火辣辣的巴掌就在后脑勺处嗡嗡地响,一瞥眼,又见吴非V字领下那条雪白的乳沟,下身蓦然滚烫,剧烈地疼痛,牙齿一咬,脑海里顿时跳出个妙不可言的主意。
吴非的那本书稿要出,不仅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