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吴非的脸热辣辣的,似挨了人们的一记耳光,红晕涌出,一咬牙,闭眼,低下脸,凑去,“说话算话啊。”年轻男人还真没想到眼前这位漂亮女孩竟真敢抬杠,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结结巴巴,忙不迭站起身,没敢亲吴非,脸色微红,额头太阳穴的几根青筋一阵猛跳,往车厢那边挤去,竟似做了贼般慌乱。有色心没色胆的男人,吴非抿嘴偷乐,拽住老太太袖口,“老奶奶,你坐这吧。”吴非没理会旁边那些诧异得都像石头滚来要砸死人的视线,勾头,耳根发红,不敢看人,盯着脚下。每双鞋与人的脸一样,都是有表情的。
车子很快就到了下一站,吴非逃也似的挤下车。
长长吁出口气。
衣襟全湿了,人就像从水里刚捞出来,好不容易拦下辆的士,坐进去,宛若条快要被晒干的鱼终于遇上一汪清泉,吴非大口喘息,心里暗自发誓,再也不去挤那种大巴。人在某些时候会变幼稚,像孩子。那又不是她真正的亲奶奶,只不过有点像,其实人老了,样子都差不多。
吴非理理发鬓。
吴非上艺术馆是去找一个叫杜兴的人,在某PATY酒会上认识的,据说是书商,并小有名气。那是个私人性质的俱乐部,水磨石的舞池,有很好的灯光与音乐。也忘了是谁先打开话荏,两人聊起当今炒得比较火热的美女作家。吴非开玩笑地说,若有人捧她,只怕风头更会一时无二。杜兴当时叫吴非拿东西给他看看。吴非本是顺口说说,没真往心里去,谁知过了几天杜兴又打来几个电话催,倒弄得吴非不好意思,就送去一些风花雪月的文章。吴非只是喜欢写,喜欢握支笔,让它在一张白纸上自由自在地游,这让她觉得舒服。
几千象形文字不仅是一种很好的消遣,而且,还能制造出一种类似于醇酒的幻觉。时间是微微的,在起舞;心情也是微微的,在唱歌。笔在纸上滑动,留下好看的痕迹。无论这是只什么样的笔,又或痕迹的质地如何,这总是令她满足。就这样,就是很好。坐在桌前,桌在窗前。就这么静静地坐,随意地写,也就满心欢喜着。
吴非对发表与否,却没多大兴趣,玩呗,人生就一玩。
她没受过高等教育,所看过的书都是跟着感觉随便乱翻。自从奶奶过世后,她离开原来那城市,来到这儿,靠爸爸留下的遗产过起悠闲不分白天与黑夜的生活。她不想对过去还保留丁点回忆。
过去是一种罪恶,不可公之于众,必须遗忘,尽快遗忘,让它被化妆品、镂花的酒杯以及各种各样形而下的声色犬马稀释。人生七十年,弹指一挥间。哪种活法都是活,开心就成。生命的形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容,是高高兴兴,而非所谓的受苦、创造、爱。
吴非奉行的是享乐主义。
惟有享乐才是真实的,其他的不是谎言就是自虐又或是自取其辱。想玩,就去玩,变着法子玩,朋友总是会越玩越多,譬如曼儿;想睡,那就去睡,不必为衣食六神无主,再也不用被人喝三么五赶起床。玩累睡足,就洗澡,往澡盆里撒茉莉与玫瑰香油,然后一个人在家拿起笔说话。不知不觉,竟也积下一大叠,回头看看,倒把她吓了跳。出书,那可没想过。写书的人都是有文化有理想有道德的人,不过杜兴那么殷情主动,拿去给他看也无所谓,没想到他还真的对此感上兴趣。吴非有些得意,用手捋从额上垂下的几缕黑发。
夏季的风,实在是一件奢侈品。
渐渐的,就没有了。
空气沾滞着,高楼大厦里的人就似蒸笼里的包子,发出馊味。几个城市的拾荒者躲在小块的阴荫处伸长舌头,狗一样的。他们从哪里来?又往哪里去?整个城市的颜色失了真,一律耀眼,游移不定。阳光有太多热情,这反而让许多生命渐趋枯萎。脊梁背处的汗水已凝结成壳。风怎么还不吹来?吴非在开有凉气的车内替那些面容灰暗行走在赤裸裸太阳下的人小声呐喊。风应该能吹去脸上沾满尘土的汗水吧。该死的风是不敢来还是来不了?出租车司机沉默地转动方向盘,听见吴非的声音,露出笑意。是啊,此刻,就算真吹来缕风,那也是从火焰山吹来的,人只会被烫得像锅里沸水中上下翻滚的虾米。还是没有风的好,至少这样不必抱有希望。
吴非扭动身子,有些不安,青天白日,瞎想啥?吴非从包里拿出面小镜子,这平稳行驶的车内,开始修饰容颜。眉要弯,弯出半轮月;目要清,一点清漆亮;嘴要红,得摄人心魄。车子很快到了艺术馆。下车,上台阶,墙壁两侧挂满女人的图案,有尖锐形状的,有椭圆的,有被几何线条折叠的,颜色有黑的、红的、绿的、土黄色的,还有向日葵般热烈开放的。没有男人。这只能有两种理由解释。一是男人这种动物比起女人来确实是低劣,所以人们羞以挂起;二是女人是男人的玩物。吴非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她上次把稿子给杜兴时是在一间窗几明亮的写字楼,杜兴在那还有家投资公司。
墙壁蜿蜒着向前,光线阴暗不定,闷热,酒味、香水味、脚丫子味、油漆颜料味掺杂在一起,暖味的,混乱不堪,酱紫色的地毯被人踩得很脏,倒有点儿像KTV包厢里的……但一切都很好,既没出车祸,也没出其他事儿,吴非对过敏的神经暗自嘲笑,定定心神,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十一点正,不早不晚。她满意地叩响房门。
门开了,是杜兴,见吴非来了,眼里像点燃一束火苗,腾一声亮了,就像一条见到鱼儿的臃肿不堪的老猫,笨拙地让开身子,直喘,双下巴叠起,往上抖,“往里请,往里请,稀客。”杜兴的声音似老猫磨爪子,关门的同时,肩膀往吴非身上撞,“对不起,唉,胖人夏天最难受。还是吴姑娘好,身材好,皮肤好,脸蛋好,白白嫩嫩,椰风挡不住,这夏天就是为吴姑娘这种人才添韵致的啊。”
吴非避开,低头,没敢看杜兴。男人这德性。不过,杜兴的长相虽令人不敢恭维,说出来的话确实动听。她迈入房内。
“你可真难请,电话都打了五六个。是不是等我抬八人红呢桥去抬呢?”杜兴笑着说,随手递过一瓶饮料,“这天真热,人都快要晒死了。来,喝点东西解渴。我是真服你,这么热的天还能这样精神抖搂。我可是懒洋洋的,连根指头都不想动。”
“你是大老板,自然可以哪里都不去。不像我整天得为生活到处奔波,不打起点精神,就混不着饭吃啊。”吴非也笑,她当然不会告诉眼前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实话。
在这个城市里,知道她有笔遗产的只有曼儿。但曼儿也不清楚她到底有多少钱。有次曼儿对吴非整天游来逛去却不愁吃穿,有点好奇,就问。吴非顺口答了句,说,爸爸留下笔遗产。关系再好的朋友也有着距离,谁都有着不想告诉别人的事情。曼儿没再问什么。说句实在话,吴非的话听起来倒更像一个借口。也许曼儿以为吴非与她同样都是被人包起来的吧。
曼儿是二奶。
吴非知道这个。其他曼儿的事,吴非就不知道了,也没兴趣问。人都是孤独的,没有谁能真正走入另一颗心灵。试图去走进去,总是带来伤害,不管是有意抑或无心。孤独是莫名而又巨大的,人是注定孤立无援的。生而孤独,这种命运不会因为人所扮演的社会角色而有任何不同。寂寞总是都会有,孤单一人一杯酒。所谓知音,那也是刹那时的契合,烟云散去,天空仍是天空,大地仍然坚硬。至于我是你、你是我,彼此毫不设防敞开内心那柔软的最深处,一起感受人性的温暖等等词汇,它们的实质只是煽情的,骗死人不赔命的神话。就这样,就很好,朋友只是朋友,一起购物、玩、疯狂,但自己的心灵只能允许自己一个人去品尝。
望着身段修长、体态匀称的吴非,杜兴笑得更为殷勤。他见过的美女并不少,昨晚上还在水晶宫里一炮双响小姐经验丰富惨了,他这个老手也被那两只娇滴滴的双飞燕折腾得气喘如牛。小姐不过是盛精液的容器。再漂亮,还是个马桶,顶多是外面涂了层红油漆。譬如林雪,名义上的林老板。宁铁心调教女人的本事当真不错,这么只马桶居然人人用得舒服。杜兴啧啧嘴,下腹似被火舌燎了一口,疼痛。吴非今天穿了身职业套裙,干这种良家女子的味道一定比吃冰淇淋还要令男人爽歪歪。
噫,还不仅仅是良家女子,自从那天在PATY上见过吴非后,杜兴总觉得她身上有种说不出来让人难以忘怀的味道。有一点纯洁,似乎又有一些放荡。举手投足甚是优雅,偏又生出几丝风尘味。这种气质本应该出现在三十余岁阅尽人生的妇人身上,而非眼前这具朝气蓬勃的身体上。
这个女人应该不简单。不过,她的文章中所透出的精气神却是简简单单,文笔亦一般,只是些风月雪月的事,随便找个大学生也能写到这种水平。这可真是奇怪。杜兴舔舔嘴唇,唇上有几处细小的裂痕。杜兴对吴非的书稿可远远没有对她本人来的兴趣大。做书商时日不短,这点眼光他相信自己还是有的。可一想着这些文字是从她手下流出来的,心里的欲望便莫名其妙生芽,长大,转眼间,就已根深叶茂。也许是因为他还从未遇上过这种无法用言词来归类的女人吧。
世上女子只分两种,一种可以上床,另一种不可以。她会是哪种呢?“书稿很不错,让我怦然心动。”杜兴说道,在心底轻笑。什么叫恭维话?就是违心话。可偏偏只要是人,那就都喜欢听。“我很想把它印成书,说不定你真能一炮走红,成为美女作家。到时候电视采访、嘉宾演出……到时饮水不忘挖井人,别忘了我就成。〃
杜兴张口胡说。
他在心里早就算过本帐,一个边远地区出版社的书号不过几千块,只印二千本,成本累计不会超过一万。虽说不多,也不少,小姐的行情包夜不过一千,但若能因此长期拥有个美女,这生意还划算。何况再不行的书,取个好听的名字,往渠道里一摊,销完这二千本是没有什么问题。
“真的吗?”吴非高兴得都有点不敢相信。
那句开玩笑的话会当真实现?成名虽说是一种危险的事情,得忍受大众的指指点点与说三道四,可谁又会没有些虚荣心?何况中国人一向都有根深芾固的铅字情结,若能出书,若能……这种感觉确实是美不胜收,能让整个人都掉蜜糖里了。
杜兴放下手中饮料,“怎么,不相信我?”说着话,手轻轻地往吴非腰间搂去。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多少个比白纸还纯洁的女孩子在这个时候还不是骨软筋麻,乖乖投降?何况杜兴早就一眼看出隐藏在吴非骨子里的媚。
女人的媚从来就不会天生就有,不经过男人,她们就永远不会成为盛开的。再说天这么热,情欲就像一眼泉水,嘟嘟直往上冒,若不干点什么简直就是犯罪,对不起人生啊。人要学会随时随地取乐,用身体或是其他。杜兴相信眼前这个女孩应该也是此信念的身体力行者。
不是想成为美女作家么?
哪一个美女作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