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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的几次,阿里耶只是派人送了些土特产给她,并没有任何讯息。阿里耶一家是吐蕃人,云居雁能够理解,也就没再把这事放在心上。这一次,他们不止告诉她,沈子寒人在吐蕃,同时又告之他们,吐蕃的两位皇子正在争夺帝位,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国内局势十分紧张。
沈君昊听了这些话,急忙去找沈沧。沈沧虽久不在朝堂,但他对争位的两个皇子也有几分了解,急问沈君昊:“你得到的消息,确实与否?”
沈君昊不敢点头。先不论阿里耶一家是吐蕃人,光说送信的人到底是不是阿里耶派来的,他们根本无法证实。甚至也有可能阿里耶已经被别人控制。他对着沈沧说:“祖父,若吐蕃形势紧张,皇上不可能毫不知情。另外,威远侯轻骑快马回京,应该不是为了子遥的婚事。”
沈沧用凝重的表情审视着沈君昊,许久才说:“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的赌注太大了。若你得到的消息是假,若皇上又是太医,又是道士,是因为他已经病入膏肓……”他不赞同地摇头。他在告诉沈君昊,若皇帝在近期突然驾崩,继位的只可能是大皇子或者二皇子。
沈君昊确实在赌,不过赌的并不是阿里耶的消息是真是假。他在赌云居雁看到的将来,有多少事即将发生。“祖父,为了一对暗香疏影瓶,三皇子顶撞皇上,皇上把他软禁至今日。其实会不会是皇上对他的保护?”
“你是说,皇上觉得大皇子或者二皇子与吐蕃勾结?只是暂时不知道到底是谁?”沈沧若有所思。皇帝很有可能假装生病。任何一个皇帝都只会把皇位传给自己的儿子,但他们绝不允许自己的儿子篡位。传位与篡位是有本质区别的。
沈君昊点头又道:“祖父,在皇上眼中,我们没有对他表忠诚,这其实就是不忠。”
沈沧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厌倦了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也看透了皇家的冷酷无情,这才选择深居简出,拘束子孙不让他们卷入政治纷争。事实证明,即便他什么都不做,皇帝同样猜忌他。可沈君昊若是利用这次的事情向皇帝表忠心,是不是会把沈家带入更危险的境地?
“祖父,包括皇上在内,满京城都知道,我本是贪杯好色的纨绔之辈,自娶了居雁,虽已经浪子回头,却终日只知在内宅厮混。而居雁呢?她只是爱拈酸吃醋的小女人,仗着母亲是桂阳县主,舅父是启昌侯,不许丈夫纳妾。这样的我们,皇上不会把我们视为威胁……”
“你这话何意?”沈沧瞪着沈君昊,“你是说,皇上对我的猜忌,全因我洁身自好,从不肆意妄为,儿女情长?”
“祖父,孙儿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站在皇上的角度,有缺陷的人才是最容易控制的。与其小心翼翼,举步维艰地过日子,还不如直接告诉皇上,我们只希望自己过得舒坦。只要我们过得舒坦了,我们就会忠于他。”
沈沧对沈君昊所言嗤之以鼻。在他眼中,皇帝就是一忘恩负义的小人,与先皇一样爱猜忌,不得人心。沈君昊是他的嫡长孙,自从聪敏,为人坦荡磊落,行事虽偶有乖张,但绝对心地善良,正直可靠。皇帝很清楚,他是他的亲皇叔,他宁愿把先祖皇帝留给他金银财富全都交给皇帝,也不想让沈君昊去拍皇帝的马屁。要去也不是沈君昊去。
“行了,改天我会进宫一趟。”沈沧欲结束话题。
“祖父,孙儿说句不孝的话,总有一天,我不得不独自面对皇上。”
“你是说,我总有一天会死?你这是想气死我吗?”沈沧吹胡子瞪眼。
“祖父,您想差了。”沈君昊讨好地笑了笑,“祖父是想保护孙儿,可孙儿也想保护瑾瑜。再说,祖父一向是君子,又是皇上的长辈,有些话您不能对着皇上说。可孙儿是皇上的晚辈,四公主定然将孙儿的很多事对皇上说过,因此有些话由孙儿开口,更具说服力。”
沈沧再次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自娶了云居雁之后,沈君昊的改变他都看在眼里。他不得不承认,男人唯有娶了老婆,生了儿子,才明白什么是责任。云居雁是一个合格的当家大奶奶,至少她有一颗全心全意向着丈夫的心,只是关于“不纳妾”的事,他的心中仍旧颇有微词。
“你来找我,还有其他的事吗?”
沈君昊知道,沈沧这么问,就是答应了。他急忙说:“祖父,我虽然和子寒、子遥常有往来。但威远侯常年在外,不知道他对皇上……”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沈沧,又道:“不瞒祖父,前两日子遥对我说,就子寒的行踪,威远侯爷似有事隐瞒。”
“原本皇上是极信任威远侯的,不然也不会把子寒交给他。不过就像你说的,他常年在外,无论多大的情分,慢慢也就淡了。”沈沧叹了一口气,又道:“威远侯是豪爽之人,不像皇上那么多心眼。”
沈君昊点头应下,正要告退,忽听沈沧道:“你要知道,想让皇帝相信你,这是极难的。他连亲生儿子都不相信。不要事到临头反而弄巧成拙,连累你的宝贝儿子和媳妇。”最后的半句话,沈沧的语句不由自主染上了讽刺意味。
“祖父,我的宝贝儿子,也是你的宝贝曾孙。”沈君昊笑嘻嘻地顶了一句,又道:“今天早上,瑾瑜已经会说‘祖父’了,居雁正在教他说‘曾祖父’,想来明后天就会带他过来与祖父说话。”
沈沧一听这话,心情立马多云转晴,但仍旧板着脸说:“居雁快生了,不如把瑾瑜抱过来……”
沈君昊一听沈沧旧话重提,急忙找理由推诿。不是他舍不得儿子,只是沈谨瑜越来越调皮,自从学会歪歪扭扭地走路,就一刻都闲不下来了。虽然有一屋子的奶娘、丫鬟照看着,可他比谁都精,一早就认准了,除了父亲、母亲,全家就数他最大,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就算做错了,只要在母亲面前讨巧卖乖,扁扁嘴就能逃过惩罚。
沈沧心中明白,以自己的精力,确实应付不了沈谨瑜,遂只是叮嘱沈君昊万事小心,就让他离开了。
沈君昊回到凝香院,告诉云居雁,沈沧已经同意他进宫面见皇帝。云居雁一一听这话,万分忧心,问道:“皇上素知我们不参与政事。你突然进宫会不会更惹他怀疑?另外,我们不知道他们所言是真是假。若消息不实,会不会是欺君之罪?”
“你不用担心。”沈君昊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脸颊,“我这次进宫,不是参与政事,是去讨赏的。至于是真是假,当由皇上判断,我一个纨绔子弟,哪里懂什么政事。另外,我们之所以与吐蕃人有往来,不过是因为皇上开了葡萄酒的禁令,我们向吐蕃人购酒,这并不犯法。”
“这事你考虑了很久?”
“既然我们不可能离开京城,远走高飞,就不能一辈子被皇帝猜忌着,永远小心翼翼地过日子。我的确考虑了很久,但一直没有机会。如果运气好,这次不止能博取皇上的信任,说不定还能知道谁是幕后之人。”
“难道你要告诉皇上,沈将军在吐蕃?”
沈君昊摇头,目光紧盯着云居雁。进宫见皇帝只是其一,他还想去吐蕃找沈子寒,不为别的,只为他们一起长大的情谊。可云居雁临盆在即,他不能抛下她远行。或许在别人眼中,他这样太过儿女情长,可保护她,照顾她是他的责任。
“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沈君昊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皇上和幕后之人的关系。幕后之人觉得自己能够预知将来,而皇上必定觉得自己是九五之尊。其实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很薄弱的……”
“你说的是没错,不过幕后之人不见得会对皇上说出一切,甚至如果他的目标真是皇位,那么他一定不会对皇帝说实话。还有沈将军和蒋世子到底是什么想法,威远侯回京又是为了什么,等等这些事你都不得不考虑周全。”
第777章 离京
云居雁一直知道,沈君昊希望他们化被动为主动,也想改善沈家与皇帝的关系。可他们不知道幕后之人的目的,也不知道他对皇帝说过什么。光凭道听途说的几句空口白话,沈君昊就这样冒然进宫见皇帝,实在太危险了。
她想阻止沈君昊,可眼见着眼下已经是兴瑞八年,他们将迎来第二个孩子。为了将来,有些事不得不为之。她唯有叮嘱他万事小心,早去早回。
沈君昊不比沈沧,可以随时进宫。虽有沈沧帮着他求见,皇帝直至四日后的下午才见了他。他在入夜后才回到郡王府,直接去枫临苑见了沈沧。
云居雁自沈君昊出门就一直在惴惴不安中。她提心吊胆地等了一整天,听到院门打开的声音,迫不及待地走出去,就见他满脸疲态,轻蹙眉头。
“怎么了?事情很不顺利?”她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口。
沈君昊伸手搂住她的肩膀,摇了摇头。待回到屋子内,他一把抱住她,在她耳边说:“幸好进宫去见皇上了。他可能早就知道阿里耶时常给我们送信。”
“皇上派人监视我们?”云居雁只觉得血气上涌。若皇帝知道阿里耶,而他们没有上报,一旦发生战事,有些事就说不清楚了。前世的沈家获罪,难道这是原因之一?
不对!前世没有她,也没有阿里耶!也不对!
云居雁情不自禁摇头。前世并不是没有阿里耶,而是她不知道阿里耶的存在。
“我好担心。”云居雁在他身边耳边喃喃,“皇帝是什么意思?”
“暂时看来,我们决定进宫是对的。”沈君昊打了一个哈欠。一整天,他的精神都极度紧绷,就怕在皇帝面前说错话,又担心皇帝说起沈子寒,他不知道如何作答。“不用担心,我已经清楚地告诉皇帝,我胸无大志,只要银子和你。而且我们胆小怕事。”
“皇帝相信了吗?”
“半信半疑吧。他一向多疑。不过这算是好的开始。还有,皇帝看起来精神很好,完全不像有病。”
……
两人说了一小会话,因为沈君昊精神太差,他们早早就歇下了。第二天早上,云居雁正要细问进宫的情形,长顺突然来报,蒋明轩派人送信过来,他即将出城,短期内回不来。沈君昊一听这话,匆匆去了昌邑伯府。得知蒋明轩已经出发,他一路追去,终于在城门外赶上了蒋家马车。
“你怎么突然就出城?”沈君昊直接询问。按照马车的方向,蒋明轩正往西北而去。
“我已经差人给你送信了。”
“我想,你定然不是今天早上临时决定出城的。”因为准备进宫见皇帝的事,除了沈沧,沈君昊没有告诉任何人,有人在吐蕃见到沈子寒。
蒋明轩对沈君昊的态度很是不悦,回道:“我没必要把每件事都告诉你。另外,你应该也没有把身边的事巨细靡遗告诉我。难道不是吗?”
“算我失言。”沈君昊朝西北看了一眼,“大过年的,又是天寒地冻的日子,你有什么要紧的事,等不及开春就要往北走?”
“我只是想弄清楚一些事情。”
“不能说的事情?”
“不是不能对你说,而是我想等事情有了确切的答案再告诉你。”蒋明轩含糊其辞地回答,脸上的表情清楚明白地告诉沈君昊:不要再问了,就算你再怎么追问,我也不会回答的。
沈君昊想试探蒋明轩,索性直接询问:“你去找子寒?”
“威远侯是因为子寒一直未回军营,这才回京的。相信子遥早就告诉你了。”
蒋明轩几乎是脱口而去,直觉认为沈君昊在问他,他是不是去西北军营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