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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性朋友交往。这种交往,是一种神交,他们常常为一个事情产生共鸣,可以说是东钟西应
。他们至今,连面也没有见过呢。
亦琼感到了一种道德的压力,他是有家的,她是没家的,这样的通信是不是在扮演一种
“第三者”的角色呢?她是60年代的中学生,她所受到的教育,她的人生观念,都是耻于
插足别人的家庭的。如果他们的通信完全是纯洁的,她干嘛不把她和连英的通信告诉好友文
琦呢?要知道,连英是文琦的同学呀。这就有问题了。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在北方有这么一个
通信朋友。她拒绝了对象,连对她那么铁爷们帮忙的周老师也没告诉原因。她心虚,她怕丑
,她的心是不坦荡的。
她辗转难眠,怎样处理她和连英的关系呢?她真舍不得他那些信,再也收不到他的信,
她感到是一种损失,一种遗憾。但理智和道德都在告诫她,应该就此结束了。不要陷得太深
。
她给他写了一封信。“也许我们的通信,增加了你妻子不必要的担忧,我感到不安。你
在外读书,她在家操劳,还要担一头心事,负担太重了。我想了好一阵,为了求得良心的安
宁,少些麻烦,以后我不再给你写信了。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请来信,我会尽力而为。谢
谢这一年你给我的帮助,我将永远记在心里。”
几乎同时,连英接连来了三封信。“我从青海回北京后,马上给你写过一封信,过了十
多天,没见你的来信,我又写了第二封信,后来,还写了一封信。可是,没有收到你的来信
。我觉得整整一个世纪过去了,一算,才二十多天。”“那些天,我想的是你,那天我回学
校,我在日记上写了这么一段话:‘自然没见到亦琼的信,很想念她。也可能,她不会来信
了。我有一种若有所失之感,这样热情、率真的女性是很难遇到的……大概,我没有及时在
假期给她写信,叫她不悦了。这该怪我自己。”
亦琼看得心里直软,她真是想马上又给他写信去,说,她还会和他写信的。但她又一想
,不对,他在家不能写,离家了就拼命的写,这算个什么事呢,一点不光明正大。似乎她和
他之间,确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还是硬着心肠没有给连英回信。
连英很快来信,对亦琼不再写信作出答复了。“你来信说到的不再来信的理由,我觉得
不应该成为理由。我不愿说‘再见’。‘再见’一词有两种含义,一是表示‘不会或不必再
见了’;二是希望‘不久的将来再次见面’。我不愿意在第一种含义上用它。”
亦琼收到信,心里很难过。她不知该怎么办了。连英还是给她来信,只是不再说任何感
情的话题,讲的全是他读有关拜伦的书的感想。他说他在亦琼信中知道她在写拜伦的文章,
就想着把他对拜伦的一些感想写给她。
亦琼读着信,眼里流着泪。她抵挡不住连英的来信了,这是一种攻心战术。她又拿起笔
给他写,“既然你说不成理由,那就不成理由好了,我还给你写信。我这就给你写,不然我
就什么都没有了。”她写不下去了,伏在桌上大哭起来。
亦琼和连英的通信更加频繁了。亦琼三五天就能收到一封。后来亦琼把所有来往的信件
都编了号,并给每封信都标了一个标题,按时间顺序,后面这段时间的信件竟排列成了这样
的标题:
连英:“在家里写信,我总觉得静不下来”
亦琼:“以后我不再给你写信了”
连英:“‘杜鹃’和‘猿鸣’都与四川很有关系”
连英:“我有一种若有所失之感”
连英:“不再来信的理由,我觉得不应该成为理由”
连英:“让你笑一笑吧”
亦琼:“既然你说不成理由,那就不成理由好了”
连英:“我们之间的相互认识也许并不是偶然的”
亦琼:“一种终身不渝的友情,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连英:“…竟然梦见了你…”
亦琼:“我以为我对你是无话不谈,…凡是人所经历的我都经历了”
连英:“心中的未来总该美丽一些才好"
连英:“每一个时刻都既是结束,又是开始”
亦琼:“竟有这样的童心和罗曼蒂克……”
连英:“你只应该想到彼挨尔对娜塔莎讲话的情景”
连英快研究生毕业了,他又给亦琼来信说到调动的事。他问亦琼,“有可能联系到一个
新的单位吗?”他谈到文琦要他根据高校目录,广泛寻找接受单位。但他不想采纳。“只有
去重庆才不同,因为你在那里”。
亦琼收到这封信,再次感到了连英对自己的侵犯和逼迫。干嘛把他的调动和她所在地联
系在一起呢,非重庆不去,这是什么意思?她对连英有了意见。做人怎么只顾自己,不管别
人的处境和想法呢?和连英通信,已经搅得她不能正常恋爱了,他还非重庆不去,要把她置
于一种什么样的尴尬境地?连英啦,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呀,你让我好为难哟。她摊牌给他写
了一封信。"对你走出青海的目的我有些糊涂了。去年我就问过你,到底追求什么,自己心
里要有主张。现在看来你还是糊涂的,又冒出个非重庆不去,真叫我哭笑不得。你把你的前
途去向和我的所在地联系在一起,我感到了我在信的开头所说的‘严肃’。为了完成你的学
业和达到你走出青海的大目标,你应该采纳文琦的建议,给内地有关高校去推荐信,毛遂自
荐。如果重庆有望,就到重庆,重庆无望,就到其他城市。这才是对生活的艺术态度,决不
可采取宗教态度,吊死一窝树,非重庆不可。”“我知道你喜欢我,这是我的福气。可是你
把自己的前途和这种喜欢联系在一起,却是不理智的,也是不现实的。你不是一个自由人。
仅仅因为我在重庆,你要来这里,来重庆你就满意了吗?我不能与你朝夕相处,你会有一种
幻灭感,怨恨为什么来这个鬼地方。我爱莫能助,看见你受苦会很难过,你的家人也不幸福
。你又不是自由人,你能叫我怎么办?”“和你通信,到最后,心情很沉重,总有一种道德
的压力,我从没作过损害别人利益的事,特别是对方也是一个弱女人。我竭力维护着我们的
通信,我不知道能维护多久,也许哪一天来个‘内部的滑铁卢’,会把这一切捣毁得干干净
净。我受不了!”
连英接连来了几封信,对他的想法作解释。谈到他的家,他的妻子。结婚11年,有7
年时间在外面。妻子性冷淡……
亦琼不想听了,再继续下去,她真要成为“第三者”了,这是和她一贯信奉的道德观念
相冲突的。
她的内心痛苦极了,又找不到人倾诉。她急得在屋里团团转。终于,她把事情告诉周老
师了。
老头子听了直摇头说,你和连英都是感情错位。
亦琼眼泪汪汪地说,我怎么知道会是这样的呢,我确实喜欢他呀。
老头子连连叹气,该喜欢的对象,你不喜欢,不该喜欢的男人,你喜欢了。痴女子,痴
女子,人都没见过,就在那里发痴。这男人也是太有福了。他也是不争气,不负责哟,你不
能再为他伤心了。你不能把自己都搭进去了。到头来吃亏的是你。
亦琼感到震惊,她一下子清醒过来。是的,她不能再跟连英写信了,她得走出这个感情
的误区。
就在她慢慢平静自己的感情时,她收到了连英的电报:“11日10次车11车厢到你
处连英”。
连英要从北京来重庆,是专程还是路过?来干什么?亦琼一概不知。她的心还处于一种
大悲大痛后的麻木,看着连英的电报,她很平静,不喜也不忧。明天就要来了,还得去接站
。总是朋友,还是很亲近的朋友,她当然得去接他了。她还没有见过他呢。
她去到周老师家,告诉老人家这件事。自从亦琼把自己和连英的事告诉周老师后,老头
子就成了亦琼的“死党”。他的反应比亦琼热烈些。他说,来了也是好事,你们可以好好谈
一谈,把事情谈开谈透。不再来往,你心里也平衡,免得成天打不起精神。——这老头子鬼
得很,他是把亦琼看透了——就是还要和你好,他也得有个行动。我不赞成你们做情人,把
你耽误了。
老头子这么说,亦琼觉得开朗些了,她说,好吧,我跟他谈谈。他来怎么住呢?住她那
儿不可能,她就一间房。住学校招待所,她怕暴露了两人的事情,弄得别人来议论。
老头子说,住我这里好了。儿女都离家了,我还空着一间房,和我们老俩口的房分开出
入的,不会影响他什么。这样你也洒脱。
亦琼很感激老头子的安排。她心里感慨,怎么在她的同龄人中,就遇不到象周老师这样
的男子汉呢?真正的理解,真正的侠气,无私的忠心。殷老师是有福的。
亦琼乘车去市里,看着车窗外的嘉陵江水和公路上的汽车一起在奔腾,车轮在江面上飞
快地旋转,它们要一起把她送到市中区去。看着流泻的江水,不断往后闪去的树木、农田、
房舍、山峦、井口、农药厂、二钢厂、烈士墓、杨公桥、沙坪坝三角碑、公共汽车站、电车
、行人、土湾、棉纺厂、龙隐路、红岩村纪念馆、化龙桥、阀门厂、橡胶厂,远远的,看见
嘉陵江上托起一座大桥,象一幅水墨画上勾出的线条,横跨两岸,把市中区和江北连在一起
了。亦琼的心变得安定了。她要去宁子家,她家住人民路。
修解放碑是国民党的一件大事,解放后共产党的一件大事是在人民路修了“人民大礼堂
”,那是一个非常精美的仿古建筑,形如北京的天坛,也有多重飞檐,琉璃瓦顶,红色、黄
色、蓝色的屋檐、窗栏、柱头,透明的玻璃,顶端硕大无比的镀金圆尖,一起在阳光下发着
灿烂的金光,一座梦想的皇宫在现代耸立。礼堂里面的堂座可以坐几千人,环形走廊从底楼
到四楼,都是座位。亦琼读小学到人民大礼堂参加过万人歌咏比赛,那是她第一次进人民大
礼堂看节目,参加比赛。她抬头望着大厅的圆顶,环绕着楼座,交叉着铁的梯子和铁的固定
架,象是一张螺旋型的铁的丝网,一圈一圈地伸展到圆圆的顶盖上。巨大的穹窿镶嵌着玻璃
,阳光映在玻璃上,照得殿堂光芒四射。潮水般的人流象旋涡一样不停地向各层回廊涌去,
声浪阵阵,在穹窿上回响着巨大的共鸣。旋涡的人流、旋涡的声浪、旋涡的色彩,赋予这座
宫殿热烈的生命,它们和螺旋型的铁架丝网,螺旋型的玻窗构成了一支向上飞升的运动旋律
,亦琼感到头晕目旋,神圣之极。
平时,她倒是经常钻进大礼堂的篱笆,在草地出入,拔野草回去喂兔子,扯马丝苋、酸
芹草、折耳根,人吃。后来在文化革命中,造反派和革命委员会经常在大礼堂开会演节目,
演得最多的是杂技,亦琼和红房子的小孩是每场演出必到的。他们成群结队,从人和街穿过
蒲草田,来到大礼堂门前。没票,混。跟着人流往前走。大门好进,进礼堂的门难进。执勤
有时验票,有时不验票。遇上验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