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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那些讲外国的“参考”。“参考”什么,莫非也要反党反社会主义,叛党叛国?这不是给
队里招惹是非吗?
原来是这样,亦琼又好气又好笑,她对黄娘娘说,没有的事,误会了。我家也是工人,
在城里就跟你在乡下一样,是最穷的人,也是革命最坚决的人。是共产党给了我们饭吃,我
怎么能反党呢?
那宁子呢,我看她很娇气的样,她家不是工人吧,是她要订“参考”,对党有二心吧?
说到哪里去了,宁子家是革命知识分子,你看我家“工人”、你家“贫下中农”都没在
前面加“革命”两字,没有“革命工人”、“革命贫下中农”,只有“革命军人”、“革命
干部”,宁子家也有“革命”两字,是“革命知识分子”,比工人、贫下中农的觉悟还高,
对党最忠诚。报纸是我订的,还不是想突出政治,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的人民在受苦受难,
在等着我们去解放呢。我都看看是哪些地区、哪些国家还没有解放呀。你到我们屋里看看,
墙上挂着中国地图和世界地图,我们是胸怀祖国,放眼世界呀。哪里是什么反党反社会主义
呀。既然弄出这么大的误会,以后我不订报了,订的这些报,我把它都拿来撕了。
说罢,她回屋去,拿了一大叠报纸来。你看,我当着你的面撕,再不看了。
黄娘娘忙说,别撕,别撕,留给我剪鞋样。
好,都给你,也让它为贫下中农做点贡献。
亦琼回到屋,对宁子说,你爸爸是个迂夫子,他那一套根本行不通。订什么报?挂什么
地图?还是看书好。
宁子说,你不了解我家,其实我爸很可怜,他给搞怕了,掉只蚂蚁也会砸他的头的。单
位受压,在家我妈也没给他好脸色。
杨队长分配任何活儿,都把亦琼当男劳力使,栽秧搭谷是男人干的,亦琼也跑不了。下
到水田里,蚂蝗顺着脚往上爬,吸人血,吓得亦琼哇哇叫。叫也得下田插秧,知青得改造思
想。改造就改造吧,蚂蝗吸血,她不再叫了。插秧下来,两只手又红又肿,手指背,全是飞
起来的皮肉,土话叫“倒签”。
那天,亦琼在沟底干活,黄伯伯在山上出工,正想帮亦琼带回坡上分给每人的红苕头子
,队长把他喝住了。放在那里,叫她自己来拿,哪能让贫下中农给知青当长年的!
天黑了,亦琼一人爬到沟对面的山顶上去拿回分给她的那份红苕根。看着红苕地上那堆
约摸五斤左右的红苕头子,都是挖缺了口的烂红苕和指头大小的头子。望着黑黝黝的山影,
听着青蛙呱呱的叫声和呼呼的风声,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农村、农村,你真是不把知青当人
呀!她飞起一脚把红苕根踢飞了,老子不希罕你这玩意儿,老子要都不要了。她叮叮咚咚跑
下山。
她从不吭气她认识县知青办的人,也不给老胡讲她在生产队的不顺。
杨队长家的二娃子发烧,到区上诊所看了病,带回一包针药,要亦琼给他注射。亦琼晚
饭后,烧开水给针管针头消了毒,然后过跳磴,到半山腰杨队长家去。他家的堂屋,还是象
开社员会那样,墙壁周围摆了一圈长板凳,中间的方桌,围着四条长板凳,开会时放学习文
件,不开会时当饭桌。
杨队长坐在方桌边卷叶子烟说,时间不到,这一针应该半夜两点打。
没关系,如果在诊所打,十来里路,你根本不可能半夜把孩子送去。
队长说,我不是找你吗?
亦琼说,是呀,你找我呀,可是我半夜起不来呀。
队长说,到时我叫你好了。
亦琼说,好吧,到时你叫我。
刚好宁子又从家里来玩了。亦琼回到知青屋,对宁子说,队长说要半夜打针,酸什么酸
,要严格按时间打!知青就那么好摆布?到时候他来叫门,我们都不出声,我才不得起来哩
。
半夜,亦琼和宁子被一阵嘭嘭嘭的敲门声惊醒了。听见队长老婆在喊,亦琼,亦琼,起
来了,给二娃打针!
亦琼在被子里悄悄对宁子说,不要出声,不理她。
队长老婆见敲不开前门,又绕到屋子后面的猪圈敲后门,大声叫,亦琼亦琼,快醒醒,
给二娃打针了。
亦琼仍是不答应。整个院子的社员都被惊醒了,纷纷问队长老婆什么事,半夜三更的?
只听队长老婆说,二娃子要打针,亦琼睡着了,喊了半天门都没得声音。
杨队长在家见亦琼老没来,也下到沟这边来叫门,嘴里说,嗬,硬是睡死了嗦!
亦琼在被子里使劲捂住宁子的嘴巴,怕她出声。杨队长见敲不开门,两口子终于走了。
等外面安静下来,亦琼和宁子掀开被子,坐在床上,笑得透不过气来。亦琼连说,痛快
痛快,总算把队长收拾了。
第二天早上,亦琼正在门口刷牙,队长老婆急急忙忙走来了,说,哎哟,亦琼呀,昨晚
叫了半天门,你硬是睡得死哟。快去给我家二娃打针吧。
亦琼包着满嘴的牙膏,吃惊地抬起头来说,什么什么,你昨晚叫了我?我睡着了。我马
上就去给二娃打针。
她急急忙忙拿了注射器到杨队长家。队长正坐在堂屋抽叶子烟。亦琼说,杨队长,昨晚
你半夜叫我,怎么不大声点,我一点没听见。
杨队长白了她一眼,焉焉地说,还不大声,象打雷一样,你们年轻人也是睡得太死了。
亦琼边给二娃打针,边说,就是就是。
这件事后,杨队长再不跟知青过不去了。
一天,亦琼正在地里干活,黄娘娘带信来说,你哥哥来了。哥哥来了?这真是太神奇了
!亦琼扛起锄头就往山下的知青屋跑。只见老大坐在知青屋门前喝水,他穿一身洗得发白的
工作服,上面沾了好些煤灰。老大身边有四大筐煤球和一个大提包。
亦琼叫哥哥,你怎么来了?
老大淡淡一笑,站起身,叫声大妹,没想到吧。
亦琼说是。
原来老大找了一辆便车,给亦琼拉煤球来。黄娘娘帮着老大,把煤球搬进堂屋亦琼的灶
前。进到屋里,老大顾不上休息,就去解提包。老大说,我给你带来一样好东西。打开提包
,是一大袋书。
拆开那些发黄的,封面经过伪装的书籍,艾思奇的《大众哲学》、托尔斯泰的《战争与
和平》就一本一本露出了真面容。喜得亦琼连声说,哇,太棒了,真是好东西呀!
老大很兴奋,风尘仆仆的脸上放着光彩,他很得意地问,怎么样,喜欢吧?
亦琼说,非常喜欢。
老大说,这是我想办法换来的,料定你会喜欢。
这些书伴随亦琼度过了农村生活的艰苦岁月。她还从别的知青手里借到一本《红楼梦》
,如获至宝,把所有的诗词都抄下来了。
确实如老大所说,农村也时兴宣传队,基本上每个公社、每个大队都有宣传队,几乎成
了知青休闲躲懒的好去处。亦琼虽然有一架扬琴,可是她怎么也鼓不起勇气说她会乐器,以
此参加宣传队。下乡后她练了好长时间,也只能打一点简单的曲子,这样的水平是不能参加
演出的。一个宣传队,就靠一架扬琴担任指挥的角色,这可不是滥竽充数,麻麻杂杂混得过
去的事情。她心里只怪哥哥也是想得出。真要参加宣传队不是丢人现眼吗?她没有去报名。
老老实实挖地球吧。
进沟的大队知青都要在亦琼的知青屋歇个气,喝口水,放点东西什么的。知青老王是下
乡的高中生,也是宣传队的负责人。他路过亦琼知青屋说,你怎么不参加宣传队?
亦琼不答,给他讲了一个寓言,一个主人要他的骆驼跳舞,骆驼说,主人,我连走路都
难看,怎么会跳舞呢?
老王大笑,你还有点幽默嘛。
亦琼说,我就是那只骆驼。
老王说,不对,不对,你怎么会是骆驼呢?应该是孔雀才对。
两人哈哈大笑。
老王说,就算你不会跳,你也还会乐器呀,打扬琴在我们公社还没有呢。
"真是哪壶不开,偏提那壶”亦琼最怕别人说她会打扬琴,可是现在是躲也没处躲,藏
也没处藏了。她也就“僧人面前不烧假香”,讲了扬琴是刚学的,打得不好,都是哥哥要强
迫她学的。
老王听了,嗯嗯嗯地点着头笑。停了一会儿,他说,你有一个好哥哥,这件事你还不能
怪他。其实我们宣传队,又有谁有多大的文艺天赋呢,还不是给现实逼得走这条路的。我给
你亮底吧,我跳舞也不行,就是文化革命在学校跳了一下“忠字舞”,这谁不会呢?当时连
城里老太婆也上街跳。谁敢不跳,不跳就是对毛主席不忠呀,谁戴得起这顶大帽子?你亦琼
不会没跳过吧。
亦琼说,跳过,象扭秧歌一样,我一点不喜欢。
老王说,谁喜欢呀。你看我跳给你看。
老王哼起了“戴花要戴大红花”——用双手在胸前比了一个大圆圈——“骑马要骑千里
马”——把两脚蹦地一下叉开,跳成弓步形,用右手在前,弯曲着做了一个拉缰的动作,左
手在后,作甩鞭打屁股的动作——“唱歌要唱跃进歌”——把两手的食指放在嘴前,头随着
手指左一摇右一晃的——“听话要听党的话”——左手握拳,右手拍胸膛,挺胸昂头。
老王又唱又跳的怪动作,把亦琼逗得笑得直不起腰来,蹲在地上连叫,哎哟,哎哟,笑
死我了。
老王一边喘气,一边笑,你看我就这么个跳舞水平。不过,这农村的宣传队要求不高,
主要还不是起一个宣传的政治作用,跳得好不好,是水平问题,组不组织宣传队是政治问题
,公社、大队也不敢不组织。这是上面的硬任务。我看你还是参加吧,大队宣传队也不是好
高的水平,打扬琴很多也是打点节奏,不会很难的。另外你爱看书,会写,就给宣传队编个
剧来演,又打扬琴又编剧,名正言顺地参加宣传队。
亦琼说,那怎么行,我哪里写得来戏?
老王说,你就摹仿一下那些剧本,不就是你说一句,我说一句的对话吗?反正工分是公
社给的,不要白不要,不去白不去。大队知青都去了,我也不能把你拉下呀。
亦琼动心了,反正也是赶鸭子上架,她参加了宣传队。她的任务是打扬琴和写剧本。打
扬琴她对付着过了,她对编剧的热情更高,编了一个独幕剧《收获季节》,各大队还就这么
一个小戏。恰好县里要调演小戏,公社赶快把这个小戏推到县里参加汇演了。
很平常的一个节目,却因它在一片“以粮为纲”“单打一”的抓粮食生产的呼声中,强
调栽桑养蚕,“以副养农”,“以副促机”,有反潮流的新意,被县文化馆看中了。汇演结
束后,他们把亦琼留在县文化馆,要她修改,作为县的选送节目参加重庆“庆祝《在延安文
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三十周年文艺调演大会”。亦琼去县安办看老胡,他听说亦琼编剧
本,很高兴,连说她有出息。还对办公室的人介绍亦琼。亦琼自然是高兴,她没有给老胡丢
脸。
亦琼又一次高高在上了。第一次是游街示众,这一次,她作为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