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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去拿点心,我猛地发现他手心若隐若现有几道红印,不禁拉过他手问道:“这是怎么弄得?”
“今儿下午习箭时不小心弄下的。”元寿迅速抽回手去。我见他神色躲躲闪闪,心中疑惑,转头问天申:“你们今儿下午去习箭了?”
“啊,是,去了。”天申一愣之下方回道。
“你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我皱眉看向元寿,他偏头避开我的目光说:“额娘,确实是习箭时伤的。”
“天申,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我又问天申,“是否习箭我一问便知,瞒着做什么?”
天申看着我们,似是大为头痛,不耐烦冲元寿摇手道:“四哥,不就是抽了那奴才几鞭子,又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告诉衡姨就是了。”
“你抽了谁?”我不知不觉间冷下脸来,厉声问元寿,“因为什么?”
元寿咬牙不说话,绷着脸,就连额上的青筋都隐约可见,还是天申替他答道:“还不是小禄子,那奴才嘴里不干不净的,该抽!
“小禄子?他说了什么?”我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十三四岁的小太监,才调到元寿身边不久,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天申刚要答话,元寿警告性地瞪了他一眼,他于是生生住了嘴。我看他们俩这样子,心中疑惑的很,压住情绪,尽量温声说道:“来,元寿,跟额娘过来上些药。”
元寿只得和我进了里屋,我找了药盒出来,摊开他手掌,那几道红印触目惊心。我皱眉,这显是当时气急,胡乱抓了鞭子,连握手处都来不及找,使尽全力抽了过去。我细细给他抹上一层药膏,元寿不时偷看我的脸色,我不动声色收了药盒,拉他过去坐下,和声问道:“小禄子说了什么?”
“额娘,都是些不干不净的话,说出来没的平白污了您的耳朵。”元寿低头说。
我心中倏地一凛,想到桑桑说的传闻,难道竟传到了宫中?看着元寿,我更是疑惑,试探道:“可是和额娘有关?”
元寿一惊,抬头问:“额娘,您也听到了?”
我不由暗中大叹,不知是点头好还是摇头好。元寿见我如此,还倒是我生气,咬着牙恨恨道:“狗奴才,天大的胆子,儿子回去定要查个清楚!”
“那小禄子怕是给你打了个半死吧?”我摸着他的头问。
“他该死!”元寿想都不想便答。
我见他对人命如此不当回事,心中有气,想要说他几句,却突然想到,若是胤禛知道,便绝不是抽个半死了事这么容易。那教训的话也就堵在嘴边说不出口,一阵气闷。
元寿站起身来,半蹲在我身前,像小时那样把脸埋在我膝头道:“额娘,您别往心里去。”
我轻拍他的后背,闭了眼睛想,当年不管不顾的和十四两厢思慕,如何会想到今天这种尴尬局面。种种传言,与其说是针对我,还不如说是对着胤禛,更是对着元寿。胤禛脸上固然会无光,按清朝子以母贵的惯例,即使仅仅是无根无据的传言,也足以让元寿抬不起头来。况且我和十四本就有段过去,若是有心人添油加醋要闹开来去,还不知会是怎样局面。
“额娘心里自然有数,”我强笑道,“以后莫要理这些事情。”
元寿仰起脸看我,还是皱着眉头一脸的不郁。我拉他起来揽在怀里,元寿这次倒是没有挣脱,乖乖地靠着我不说话。我强打精神岔开话题,找些有趣的事情来说,直到引他笑出声来才罢了。
是夜,辗转无眠。
脑子里不受控制的当年的十四,想那一个眼神的甜蜜,一个转身的辛酸,一个手炉的温暖,一声嫂子的无奈;想他挖空心思逗我开心,费尽心力护我周全。早就恍若隔世,那记忆已被我放入心的最底层,偶尔想起,想到当年那个任性而不管不顾的自己,会有些许恍惚、几分怀念。我以为这也便是了,却不想这段感情竟会在此时被人翻出来以作他用。
火炉烧得很热,身上却还是有凉意,空旷的寝宫里,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我睁大眼睛,只觉长夜漫漫,便如我和桑桑那未可知的前途。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糊间听见有人轻手轻脚的走进屋来,来人自然不做他想。我没动身子,等胤禛掀开被子躺在我身旁,一阵寒气袭来,我下意识地回身紧紧抱住他。
“还没睡?”胤禛顺手揽过我,带着困意问。我本有话要和他说,但见时候已晚,只回道:“大冷的天,还跑这么一趟做什么,在那边暖阁歇了便是。”
“朕几天没见你了。”胤禛含糊说道,闭了眼睛。我心中一动,把头埋在他脖颈间不说话,胤禛低笑道:“今儿这是怎么了?”
“没事,皇上快些睡吧,明天又要早起呢。”我掖紧了被子。
胤禛没再说话,安静了一会,在我以为他已经睡着时突然问:“衡儿,芷洛格格今日进宫,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原来人人都知道。”我微惊,随即自嘲,若是有人恶意传言,胤禛自然没有不知的道理。
胤禛轻叹一声,却是调侃道:“这回可知道后悔了吧?”
“我……”一时间我倒是不知如何作答,支吾问:“你生气没有?”
胤禛冷冷哼了一声:“朕便是生气,也是咱们的家务事,由不得这些居心不良的狗东西说三道四!”
我惟有沉默,想当年和他说喜欢十四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当日无牵无挂,无所畏惧,只觉说了便说了,管他会怎样对我,我总受着便是了。谁能想到如今,躺在我身边的偏是最初避之不及的胤禛,而那原本心心念念想守住的情意,却化作真真假假的流言指向我最亲爱的丈夫和儿子。
“当初朕罚也罚了,如今自然没有翻出来的道理。他们想要败坏的是朕的名声,是元寿的……唉,不提也罢。没有你的事,他们也会挖出别的来,没有事情,也会有人处心积虑的编造。”胤禛放缓了声调说,“别往心里去了,你只做你该做的便是。”
我听他安慰的语气,眼睛突然间发酸,不知怎么就流下泪来,想要悄悄伸手擦掉,却已经滴到胤禛肩上。他默默替我拭了眼泪,低声说:“睡吧。”
第二日,我派人叫小禄子过来问话,发现小禄子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心中暗叹,便真的不再过问此事。
临近年关,宫中事务繁杂,我和年氏李氏少不得帮那拉氏分担,忙时居然也从睁眼起便不得闲,直到晚上才能歇。好在小凡帮了我不少,诸事交与她打点,都会理得井井有条。只是她自从进宫来,便总似有些郁郁不乐,脸色也是日渐苍白,我想许是她与弘时的事情还未释然,倒也不便贸然就问。
忙忙的过了几日,偶尔得了一下午的空闲,我临了会帖子,倦意袭来,刚想去小睡半晌,却有人通禀说皇上过来了。我不及走到外屋,便听见胤禛笑声。
我迎了上去,才见胤禛手中领着一个八九岁大的小女孩,瘦瘦高高,两条又细又黄的辫子没精打采般垂在肩上,一身簇新的嫩黄色宫装略显肥大。
“衡儿,这是珰珰,十三弟家的四格格。”胤禛拉着她过来冲我笑道。那小姑娘给我行了礼,抬起头来。她颧骨有些高,皮肤不似一般孩子一样红润,却是一片苍白,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毫不避讳的直直看着我,竟看得我没由来的一阵厌烦。
回过神来,胤禛已经带着珰珰过去坐下,我压下心事,招呼人进点心茶水。胤禛兴致极高,搂着她一句句逗她说话,那小姑娘倒像是爱理不理的样子,他也不以为杵。我坐过去,也不搭话,只想胤禛带她过来又是做什么。
珰珰算不上漂亮的孩子。身子单薄,又喜欢含着胸走路,十三和十三福晋都是极出色的人才,她却偏遗传了十三那对女子来说略显粗犷的脸型和十三福晋不健康的肤色。只是那双眼睛黑漆漆的,如同和十三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可那眼中射出的目光并不似十三年轻时让人如沐春风,却像是一只敏感的小兽,警惕又戒备。
胤禛又看着她吃了块点心,嘱咐人好生送她回十三福晋身边,回身问我:“你瞧这孩子怎么样?”
“挺好。”我敷衍答道。
他走过来坐在我身边,笑说:“给你做女儿如何?”
我不禁皱眉,胤禛解释道:“朕想过继几个女儿接到宫里来,十三弟家的这个女孩瞧着不错,就养在你身边可好?”
“不好。”我几乎是脱口而出。胤禛一愣,脸上笑容尽去。
“怡亲王如今位高权重,他的女儿养在哪位娘娘身边都不会受到丝毫怠慢。”我尽量平静地说,“可到了我这里,却还真不一定。”
“你这是什么意思?”胤禛微挑眉毛。
“若是洛洛当年生下那孩子,如今也该与元寿一般大了吧。”我看向他的眼睛,“他十三爷有红颜知己无数,有患难之妻有儿女成群,我却只有洛洛这一个姐妹,洛洛也只有那一个死的不明不白的孩子。这么多年也多了,现如今说谁对谁错也是没意思,可是皇上,我对着十三福晋的孩子,总免不了想东想西。”
胤禛转过脸,没说话。
“皇上,你当然也想得到这些。”想得到这些,做什么又把孩子领到我这里?
“这是十三弟妹的意思,十三弟也说,信得过你。”胤禛站起身来,背对着我说。
“十三爷他还不知道,洛洛有过他的孩子吧?”我冷笑。
“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胤禛倏地转过身来,提高了声音,“十三弟这些年来,难道是享清福去了不成?”
我没答他的话,胤禛放缓了语气说:“珰珰只是个孩子,上一辈纠缠不清,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我没料到他还是想把孩子送过来,心中一顿,有些了然,走过去平声说道:“皇上,我性子愚钝,你有什么打算,不如直接说出来,不然我总是猜不到的。”
胤禛看着我,突然一叹,移开目光说:“朕也是为了元寿好。”
怡亲王的格格接入宫中,由熹妃娘娘亲自抚养,对十三自是极大荣宠。有了这一层联系,怡亲王府上和元寿的关系,又是比别人进了一层。十三福晋想来也是如此打算,不然她和我向来不算交好,点名把女儿让我养做什么,自也是因为元寿极有希望是未来储君。皇室贵族间错综复杂的所谓亲上加亲,说白了不过是各方利益的平衡。
我想到此,只觉得心堵。
“衡儿,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这些。”胤禛靠过来低声说道,“若是实在不愿意,就算了。”
“有什么不愿意,永寿宫里多的是地方。”我笑笑。十三福晋愿意把女儿送进这宫里来,我有什么不能做个顺水人情,又不是真让我养,多的是丫头嬷嬷。孩子又不是我亲生的。
“那孩子也是可怜,自她出生便跟着十三弟他们受苦。”胤禛瞧着我的神色说。
“怡亲王家的格格,哪个有胆子怠慢?”我冷哼一声,转过身去,想到桑桑当日绝望的眼神,眼睛发酸。他如今可是怡亲王了,他女儿谁也不敢动。
除夕夜,胤禛为讨德妃欢喜,特召十三十四夫妇进宫吃团圆饭。
康熙爷驾崩后,德妃几乎算是闭门不出,后宫妃嫔的惯常请安,她一概不见。皇太后的封号还没有进,如今她还住在原来宫里,算起来我也有几月未见她。
许是大丧期间不宜铺张,许是胤禛刻意要营造家庭气氛,当晚并未列席设宴,而是团团坐了一张大圆桌。德妃居于主位,胤禛与十四分坐她左右两侧,十三坐于胤禛下首,其余女眷皆打乱了顺序随意入座,我右手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