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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外喊道:“进来吧。”
来的却是那拉氏身边的大丫头,进屋向我们福了福身子,脆声说道:“福晋特别差奴婢过来给爷道喜。恭喜爷,年福晋有喜了。”
我僵住,半晌才回过神来,勉强说道:“给爷和福晋道喜。”
“你先回,告诉福晋好好安排。”四阿哥向那丫头说。小凡看看我的脸色,也行了礼退出。我站起来向里屋走去。
“衡儿。”四阿哥拉住我。
“我没生气,但也没法觉得高兴。”我抽了手走进去。
难过吗?心中确实发堵。这么多年,我还是无法习惯这府里的其他女人。我独自躺在床上,自嘲地想,要是十年前的叶子,估计又会和他大吵一架,冷战几月。刚到这府上的叶子,估计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该再和他走下去。
可如今呢?如今的我知道,横在我们中间的几样东西,便是再吵也不会改变;如今的我害怕,害怕面对我儿子关心的目光;如今的我累了,不再有力气和他相互伤害。
以前的我哪里去了?如今的我变了吗?我闭了眼睛,不由得又想到桑桑和十三,各有各的苦楚、各有各的无可奈何,什么才是好的、什么才是对的?我不知道。只是哪种生活,总要找到快乐的理由就是了——
涕泪,谢谢欲雨、来日方长和yyliu,妖和叶子轮流亲~~
第三部 皇位
——芷洛篇——
“据说你昨日大发善心了?”八阿哥立在门口,皱着眉问道。
我笑着走过去道:“消息传得够快的。”他瞪着我不语。我道:“好,做得不合规矩,我认罚成不?”
八阿哥道:“不合规矩的事你做得还少?”我不说话,低了头做忏悔状。
他续道:“别的也罢了。只是赏了装花灯的小厮每人一两银子,这事情可是你该做的?你银子多是不是?”
我回道:“是啊,我有钱,而且我想赏他们,都是十来岁的孩子过不了年,大正月的冻得不像样。”八阿哥看我半响,摇摇头道:“我是真该罚你了。”
我轻声一笑,心道,我还怕什么?你又如何罚?
谁知八阿哥也轻声一笑,竟像看穿我心思般,道:“可是你如今什么都不怕,打骂不得,冷落无用,处死不惧,我都不知罚你什么。”我点点头,笑道:“你看着我折腾,或是就当养着个疯子便是了。”
八阿哥深深看了我一眼,出了门去。我自顾自地笑笑,起身去找弘历联络感情。
“芷洛妹妹,这是又从衡儿那里回来?”我刚回花园,迎面便碰上了八福晋的笑脸。
我请了安,笑应了一声,正转身要走,却听八福晋冷冷道:“洛妹妹,这些年来我从未指望你再叫我一声舒蕙姐,可难道真的连句话都不能说了?”我听她如此说,便转过头来,道:“福晋请讲。”
她盯着我半响,我也回视着她。我是近一年才出了自己的小院落四处走动,时时遇到八福晋顶多也是止于过礼问安,双方都是心照不宣地擦身而过。
今天她显然是有话要说。八福晋轻叹口气,回身坐在凉亭下,缓缓道:“下次我和你同去,也好看看年妹妹。”
我回道:“年姊姊刚才我也见着了,身子虽重,气色却好。”
八福晋笑道:“那是因为王爷陪着她吧?”我点了点头,想到刚才叶子送我时碰到四阿哥和年氏,双方的一阵寒暄问候竟那么自然,原来我们都变得越来越知足,因为知道如果要求太多,苦的只能是自己的心。
“听人说四爷最近总是呆在府里?”八福晋淡淡问道。
我倏忽间明白了她的用意。八福晋抬起头来看着我,不再问话,眼神精亮,已问了千言万语。
我笑道:“我只是去看衡儿,哪能总见到王爷?只是听说四爷经常去园子里种菜散心,要么就是作画练字,衡儿总是说他们爷就快成个佛爷了。”
八福晋淡淡一笑,点点头,起了身似要离去。我跟在她身后也出了凉亭,半响后,却听她轻声慢语道:“洛妹妹和衡儿感情深厚,竟是多年如一日。要说你们俩,样样都像,只有一点……”她转过身来:“她是四王爷的人,你却成了八爷的人。”
我一怔,心里通晓,只冷然道:“我不是谁的人。”八福晋蹙眉看向我,道:“你进府十年了,现在竟还不认命么?”
我知她会错意,遂看着她正色道:“这说的就是我的命。”说罢先她一步转身出了花园。
我知道八福晋指的是什么。“大将军王”今年回京,是京城上下万众瞩目的大事儿。十四阿哥载誉而归,在多数人眼中,是一个风向标。八爷党自从康熙五十二年受到重创以来,实际上日渐转为以十四阿哥为中心,而今领袖将回,自然是春风得意。然而十三……十三阿哥的事情,早就注定了四、十四两位阿哥的势不两立。
所以八福晋的一席话,归纳成一句,便是:佟佳芷洛,你莫要站错了边。
笑话,我站什么边,只要我和叶子不断交,就永远不用烦恼。其它的一切,与我无关。只是总会忽悠忽悠的想到雍正登基后众人的命运,尤其是八阿哥,心中终不免一叹。可转念一想,叹有何用,人生皆痛,所谓定数,生亦何欢,死又何苦?
这一年多来我疯狂地过着我的小日子。
春天登山,盛夏垂钓,秋日策马,隆冬夜话。
八阿哥每月会来我的院子一两次,小站或小坐,有一次他幽幽道:“洛洛,这紫禁城里最逍遥的人,恐怕非你莫属了。”
我最心底的东西狠狠一颤,随即复于平静,笑道:“我阿玛曾说过,无所待的孤独,便是真正逍遥。我如今方知其中代价几何。”
八阿哥垂下眼去,道:“你阿玛很了不起。只是俗人看来,这是知易行难。”
我微微一笑,想了想道:“那以后请唤我逍遥居士,如何?”
八阿哥看着我,蹙眉微笑。我回望着他,不再布满雾气的眼,只觉内心宁静。不错,每当我恣意过活,欢快非常时,便会想着,这样才是我桑璇,是多年前那个佟佳芷洛;而夜深人静,月上梢头,我静静站在窗边时,也会忽然想起,阿玛还说过一句话,他说:当那孤独成了人的一部分,如血液般日日流动,他便再感觉不到。
转眼已是康熙六十年深秋。
我栽在榻上,正教奂儿的小闺女福芹拉狗子。这是我们小时候经常的小玩意儿,就是把两个人分别挑选树叶的茎揪下,之后交叉在一起做拔河状,谁的先断谁输,谁的柔韧谁胜。
福芹正是四五岁年纪,长相可以说集中了爹妈的缺点,长了冯才的大嘴和奂儿的小眼睛,一笑起来就像个裂了口的小包子。不过她爱笑,小脸蛋胖乎乎红扑扑的,实在让人忍不住不喜欢。这时她正蹦蹦跳跳地去找树叶,我和奂儿看着她笑。
奂儿在一旁替我调制蜂蜜鸡蛋面膜,我偏头看她,戏谑道:“丫头,改日你也试试这玩意,好用得紧,保你年轻好看,惹夫君疼爱。”
她斜了我一眼,道:“格格你的意思是说我老了,不惹人疼了吧?”
我一愣,哈哈一笑:“你这丫头真没白跟我这么多年,竟也学会衡福晋那一出。”奂儿抿嘴一笑,低了头去,又仍不时抬头看跑来跑去的福芹,嘴边的笑容越来越深。
看她的样子,我心中一阵欣慰。冯才如今已是后院所有小厮的二总管,这么多年来,他待奂儿那是没得说。我还记得当初生福芹时,奂儿大出血险些母女不保,冯才急得两天两夜没合眼,而且以后坚决不让奂儿再生第二胎,这在清朝这样的“封建社会”实属不易。
我看着奂儿,笑叹道:“奂儿啊,你真是个幸福的小女人。”
奂儿停下手中活计,深深瞅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福芹正在这时跑累了过来伏在她怀里,她摸着女儿的头不说话。
唉,这帮人啊!一个奂儿,一个叶子,一个八阿哥,这仨人根本不用说话我便知他们在想什么。我伸手给孩子披上件小衣服,缓缓道:“奂儿,我知道你,你一定在想,格格啊格格,你让我保住青春,可你的容颜又给谁看呢?你这样疼爱我的女儿和四阿哥,可是你的孩子呢?你说我幸福,可你自己的幸福呢?”
奂儿听我抻着调子说完,皱着眉扁着嘴,像气又像笑:“格格,我都不知说你什么好。”我点头道:“这就对了,你不用说,也别再多想,你的格格我虽说不上多幸福,起码也知道如何不痛苦。”说完敛了神色看着她,她终于冲我一笑,刚要说什么,忽然听得冯才在门口躬身行礼:“格格,福晋到。”
我回过身,八福晋正转进了院子。我冲奂儿轻声道:“去吧,别过来了,我知道今儿是冯才的生辰。”奂儿笑了,轻轻点了点头,给八福晋过了礼,就带了小福芹下去。
冯才笑嘻嘻地抱过女儿,凑在老婆身边,一家三口喜气洋洋地出了门去。这情形看在眼里,旁人都觉得温暖。转过头来,却见八福晋也正瞧着他们,面上只是冷冷。
八福晋落了座,并不寒暄,开门见山道:“洛妹妹,十四爷下个月初十回京,你可知道?”
我淡淡道:“当然,此等大事。”八福晋道:“到时候整个紫禁城只怕就要热闹得开锅,咱们府上也必须要凑这个热闹不可。”
我点点头,随口应道:“好啊。”
她轻轻一笑,道:“妹妹定是又觉得此事与你不相干的了。老实告诉你吧,咱们府上请十四爷赴宴,宴会我打算让你来操办。”
我暗自吃了一惊,随即平静,道:“福晋您还是找别人吧,这活计只怕轮不到我做。”八福晋笑着接道:“洛妹妹平日清闲得紧,就不能替我分忧不成?”
我冷笑着摇摇头,道:“福晋,恕我不愿从命。”若是别人,我或可以凑这个热闹;十四阿哥么?……
八福晋沉默半响,冷冷道:“洛妹妹,你方才说,知道如何不叫自己痛苦,原来却是假的。现如今,你仍怀着对十四爷害了十三爷的恨意,住在八爷的院子里,真不痛苦么?”
我一凛,咬住嘴唇不答言。
她喝了口茶,续道:“这一年来,我真以为你是全然放下过去的恩怨。既然不行,那我更要你让你操办这事儿。”
我不禁心灰,低头道:“福晋何苦难为我?”
八福晋声音柔和下来,道:“这一次不是我非别着你的心意行事,只是必须让你明白,此时你该站在谁一边。洛妹妹,你不会看我的面子,你不看任何人的面子,但你就真的一点不顾及爷么?”
我深吸口气,心中终又波澜起伏。是啊,两派相争终将一胜一伤,即使我知道结局,就真的可以超然事外么?我究竟能不能将喜怒哀乐尽数抛却?
八福晋已起了身,见我不应声,淡淡道:“我叫他们听你差遣,早些准备着,别出差池也就是了。”说着出了门去。
接下去的一个月,我就大刀阔斧地安置小厮调遣丫鬟,操办起宴会来。愿不愿做是一回事,做得好不好又是另一回事。银子随我使,人随我调遣,我乐得将一切打理到尽善尽美。只是偶尔仍会想起这么忙活着是为了哪个人,不禁就会暗淡片刻发狠撩挑不干了,可一转念,又觉得这么多年过去,恨怨无用,就好像又超脱了。可说不定哪天就又想不开,不断循环。
就这样停停忙忙,不知不觉间竟然就到了十一月。十四阿哥载誉回京,“大将军王”的一事一行,都是整个紫禁城的威风,皇宫内外竟真好似炸开了锅。
我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切。不是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