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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小玉一怔,道:“晚辈不懂!”
尤婆婆道:“你的记全若还不太坏,一定可以想得出来的。”
岳小玉又是呆了一阵,过了半晌,却又目光一亮,道:“前辈言下之意,是说这里就是饮血峰?”
尤婆婆点点头,道:“是的。”
岳小玉又环视了四周一眼,忽然摇摇头,道:“不,这是不可能的!”
尤婆婆道:“为甚么不可能?”
岳小玉道:“饮血峰血花宫,又怎会像是一座残破不堪的破庙?”
尤婆婆忽然直视着他,道:“你以前到过饮血峰,入过血花宫了?”
岳小玉又摇摇头,道:“没有!”
尤婆婆道:“既然没有到过饮血峰,又怎知道饮血峰上没有这座破庙?”
岳小玉道:“人人都说,血花宫是金碧辉煌、美仑美奂只地,所以晚辈才有这种想法。”
尤婆婆叹了口气,道:“你曾经听谁这样说过?”
岳小玉道:“许多人都是这样说,要记也记不全了。”
“孩子!”尤婆婆咳嗽了几声,道:“自从第一次见面,我就看出,你是个绝顶聪明的孩子。”
岳小玉讪讪一笑,道:“前辈太夸奖了。”
尤婆婆道:“我不喜欢夸奖任何人,因为那是完全不需要的。”
岳小玉眨了眨眼,道:“晚辈真的那么聪明吗?”
尤婆婆缓缓地点点头,道:“是的,但为人却不怎么老实。”
岳小玉舌头一伸,道:“晚辈知道这是不对的……”
“也不一定不对!”尤婆婆却说道:“人太老实,往往反而会陷入悲剧之中。”
岳小玉道:“为甚么?”
尤婆婆道:“这一点,你长大之后,就会渐渐明白的。”
岳小玉道:“但原如此。”
尤婆婆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目注着岳小玉,道:“你可知道老身的真正身分?”
岳小玉道:“记得前辈是夫人帮的帮主?”
尤婆婆摇头道:“不是!”
岳小玉道:“连婆婆那样的世外高人,也不能成为帮主吗?”
尤婆婆道:“我若要做帮主、除了丐帮帮主不容易做得成之外,其余的大概都不成问题。”
岳小玉道:“这可威风极了。”
尤婆婆道:“威风极了又有甚么用?须知一个人的锋芒越是灿烂,烦恼也就会越多。”
岳小玉想了想,暗道:“这话也不错,就像是布公子,他现在似乎比谁都更为烦恼。”
尤婆婆微微一笑,又接着道:“老实说,血花官在外面的口碑,一向都是很坏的,绝对没有人会说它美仑美奂、金碧辉煌。”
岳小玉沉默着,他没有话想说,也不好意思再说些甚么。
尤婆婆续道:“江湖上的人都说:‘血花官是个魔域,进去的人都是有死无生。’唉!
这也难怪,血花宫内的规矩,向来都是十分森严的,若有人敢擅闯禁地,自然是性命难保了。”
岳小玉吸了口气,道:“那么,晚辈现在算不算是擅闯禁地了?”
尤婆婆道:“凭你的本领,若可以闯到血花宫的后院,那可是天下奇闻了。”
岳小玉吃了一惊,暗道:“这次乖乖的猫猫啦!原来小岳子居然深入魔域腹地去也。”
尤婆婆瞧着岳小玉,慢慢地接道:“这座庙院,是五百年前就已盖好的,血花宫主人一直都不敢对它稍有不敬,而且认为这庙院的神灵,可以令到整座饮血峰进入兴盛或者是衰亡的境地。”
岳小玉一凛,道:“真的是这么灵圣吗?”
尤婆婆道:“对于迷信的人来说,自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岳小玉道:“婆婆前辈呢?”
尤婆婆道:“你不必试探我,因为你没有这个必要!”
岳小玉奇道:“为甚么没有这个必要呢?”
尤婆婆道:“无论我是个怎样的人,你都不必理会,反正我们相处的时间,是绝不会太长久的。”
岳小玉说道:“婆婆前辈很好,和你老人家相处在一起,绝不是一件讨厌的事情。”
尤婆婆道:“我就算不算令人讨厌,也绝不会讨人喜欢的。”
岳小玉心道:“这话倒不错!”
尤婆婆沉吟了一会,接道:“还记得盈盈吗?”
“盈盈?”岳小玉的脸本来很苍白,但却在这一刻间变得胀红起来。
尤婆婆的目中露出一丝奇特的光亮,缓缓地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一定还没有忘记她的,就像她一直都没有忘记你一样……”
岳小玉的眼睛也亮了,喃喃道:“她一直都记挂着我?是她对婆婆前辈这样说的吗?”
尤婆婆道:“她从来没有对我这样说过,但我看得出来。”
岳小玉长长透了口气,忍不住道:“她在甚么地方?”
尤婆婆道:“现在不能告诉你,因为我不想她看着我死!”
“死?”岳小玉吃了一惊,怔怔地瞧着尤婆婆,道:“前辈身壮力健,行走如飞,又怎么会死?”
尤婆婆摇了摇头,说道:“不,老身已到了油尽灯枯之境,距离入木之期不远了。”
岳小玉道:“我不相信!”
尤婆婆道:“你不相信,就不要相信好了,但有好几件事情,我还是不能不告诉你知道的。”
岳小玉恭恭敬敬地向她鞠了一个躬,然后道:“婆婆前辈请说。”
尤婆婆道:“你还记得盈盈,但业儿呢?”
岳小玉的呼吸忽然变得有点短促。
尤婆婆嘴里的“业儿”,自然就是穆盈盈的那位“师哥”。
岳小玉道:“晚辈记得盈盈,也同样记得她这位师哥。”
尤婆婆目光闪动着,道:“你认为业儿为人怎样?”
岳小玉道:“咱们只有两面之缘,恕晚辈不敢妄下断语!”这句话,居然说得甚是老练。
尤婆婆道:“不必说不敢,只管依照心中的想法直说好了。”
岳小玉迟疑半晌,终于咬了咬牙,道:“实不相瞒,晚辈对于盈盈这位师哥,印象奇劣。”
尤婆婆道:“却是何故?”
岳小玉悠悠道:“虽无犯过,面目可僧。”
尤婆婆道:“就是这八个字,没有其他原因了?”
岳小玉道:“有是有的,但晚辈不知从何说起。”
尤婆婆点点头,道:“你这几句话,倒算是很老实,所以,老身本来想踢你几下屁股的,但如今可以免掉了。”
岳小玉心中一凛,暗道:“这老婆子原来也跟师父一样,喜欢踢小岳子的屁股。”当下连忙把话封在前面,道:“多谢前辈不踢之恩。”
尤婆婆淡淡一笑,又咳嗽两声才道:“真是个机伶的孩子,难怪公孙老儿收你为徒了。”
岳小玉又是一凛,道:“婆婆怎知晚辈已拜公孙先生为师?”
尤婆婆冷笑道:“公孙老儿所干的事,又有几件瞒得过老身耳目?”
岳小玉吃了一惊,心想:“莫不是她跟师父有甚么纠葛了?倘真如此,那可大大不妙!”
尤婆婆默然半晌,又道:“你年纪虽小,就已有一个这样的师父,真是不知所谓得很呢!”
岳小玉一楞,道:“是晚辈不知所谓?还是在说我师父?”
尤婆婆说道:“是老天爷不知所谓,居然把你们这两个造孽冤大头并在一块儿了。”
岳小玉耸耸肩一笑,但却已笑得有点牵强。
尤婆婆又道:“除了公孙老儿做了你师父之外,更令人啼笑皆非的,就是练老魔居然要收你为义子!”
“你说甚么?”岳小玉吓了一大跳,道:“你说的练老魔是何许人也?”
尤婆婆道:“江湖之上,姓练之人本来就少之又少,至于姓练而又配称为老魔者,上天下地更是只有一人!”
“练惊虹!”岳小玉失声叫了起来,脸庞又已变得一片苍白。
“当然是练惊虹!”尤婆婆慢慢地说道:“除了练惊虹,又有谁敢把公孙老儿的徒儿认做干儿子?”
岳小玉忙道:“这恐怕是大有误会了,小岳子又怎会有一个这样的义父?”
尤婆婆道:“若是误会,也只是你自己误会了自己而已,我们是绝对不会弄错的,你不是曾经说过自己叫练无敌,义父就是饮血峰的练惊虹吗?”
岳小玉吸了口气,道:“说是说过的,但那只是跟贼人开开玩笑,吹吹牛皮,可不是当真这样的。”
尤婆婆说道:“江湖之上,往往都是假作真时真作假,这真真假假之间,就算是老江湖、老狐狸也不一定可以看得出来的。”
岳小玉陡地呆住。
“婆婆前辈,这是甚么意思?”
尤婆婆道:“我是说,你已弄假成真啦!”
“甚么弄假成真?”
“练老魔知道这件事之后,大为震怒,说一定要把你左蒸右烤,拿去喂狗。”
岳小玉脸如土色,道:“拿去喂狗这四个字,晚辈是听得懂的,但甚么叫左蒸右烤?”
尤婆婆道:“这意思已经很明白,就是要把你的身子一分为二,左半边放在笼子里蒸,右半边却拿去烤得香香的。”
岳小玉一听之下,差点没吓得立刻晕倒过去。
只听见尤婆婆接着又道:“但你不必怕成这副样子,这种悲惨的下场,你是可以免掉的。”
岳小玉轻咳一声,道:“何以如此好运气?”
尤婆婆道:“因为有人为你求情。”
岳小王道:“是那一位活菩萨这么好心?”
尤婆婆道:“她若是菩萨,现在也只能称之为小菩萨而已。”
岳小玉眉头一皱,怔住。
但他随即又想了一想,立刻就失声叫了起来,道:“这小菩萨莫非就是盈盈姑娘吗?”
尤婆婆缓缓地点了点头,道:“你这个小子总算真的不笨。”
岳小玉却大惑不解,道:“盈盈怎会知道练老魔要杀我这个练无敌?”
尤婆婆道:“练老魔一发脾气骂你这个吹牛大王,她就已经在旁边听见了。”
岳小玉更奇道:“盈盈跟练老魔是甚么关系?”
“师徒。”
“甚么,师徒?”岳小玉两眼瞪大三倍,道:“你老人家是说,盈盈的师父就是练老魔?”
尤婆婆缓缓道:“正是这样。”
岳小玉忽然感到全身一阵冰冷。
他直视着尤婆婆,道:“那么,你老人家是……”
“尤婆婆,又叫尤小玉,是练惊虹的师姊。”尤婆婆沉声道。
岳小玉呆住了,完全呆住。
他怎样也想不到,穆盈盈竟然会是练惊虹的弟子。
在这一霎眼间,他简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甚么话才好。
所以,他甚么话也没有再说,只是像个木头人般呆呆地站在那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见尤婆婆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她说:“你知道我是属于夫人帮的,但这‘夫人’二字的真正涵义,你又可知道吗?”
岳小玉摇摇头,道:“不知道!”
尤婆婆道:“你回答得太快了,根本就没有用脑袋去想一想!”
岳小玉道:“能想得出来吗?”
尤婆婆道:“笨人当然想不出,但你一点也不笨,所以只要稍动脑筋,就一定可以想得出来。”
当她一面这样说的时候,岳小玉已一面在思索着。
他的脑筋动得很快,但却似乎完全没有半点头绪。
从“夫人帮”这三个字看来,掌管着这个帮会的,应该是个女人。
最少,从表面上看来的确如此。
以尤婆婆的身分,她已足够胜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