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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亲爱的洪洪,永远。
你的:L
1989。4。4
HONGHONG,
你的来信终于成了我走出校园去的理由。中午收到你的来信,我从床上一下子跳下来,和XX一起奔向了南坪(按:“南坪”为重庆市的一个闹市区)。我们在已经有些刺人的阳光下,没有目的地走在南坪的街上。就那样走着,让刺人的阳光晒着,XX说我越来越像她那样勇敢……
LOVINGYOURS,L
1989年4月25日下午匆
洪洪:
我不能想像你现在所处的环境,这使我更不放心。当然,我又不能做些能够让我放心的事,该怎么办?洪洪,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我知道你太累了,可你不能休息,你很倦,很累,可还得去。洪洪,我很担心你身心都受不住,保重吧,洪洪!在我十九岁生日的时候,第一个祝愿是:祝愿我的洪洪一切安好!把紫色回赠给洪洪!
……
洪洪,我想着走得精疲力竭的你,我爱你,洪洪!
谢谢你,在你很累很累的时候,仍然握着我的手。
我将很乐意地伴着你走下去,永远!
你的:L
1989年5月30日
亲爱的洪洪:
你好吗?
好久都没有收到你的信了,我每天两次地跑向收发室,结果一次又一次地失望而归。你说过,你会给我写信,不管什么时候。可是,我的确好久没收到信了。我只需要知道:你好吗?我知道,你处于怎样的境地,你根本不可能有时间给我说更多的话,你,但是你必须得让我知道:你很好。你只需要对我说一句话,洪洪,你好吗?直到收到你的信为止,否则我根本不可能放心。
……
洪洪,你应该对自己的身体负责,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身体是革命的本钱。”L时刻为你祈祷,L时刻想念着你,洪洪,你没有忘记L,是吗?因为我向你请求过: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不论白天,还是晚上,不论在校园,还是在街上,都不要忘了L,你答应了。我相信洪洪的理智,完全相信,但需要洪洪使她也相信他的克制,克制。……你必须保证,不然让L怎么过?她没有足够的胆量跟到北京来,而只能祈求洪洪要克制……
还说些什么呢?惟一能说的是:洪洪,请让所有的人为你、为我们放心!
洪洪,爱你!爱你!
你的:L
6月7日
洪洪:
……是不是一切美好的都该得到?是不是一切美好的都能接受?
是不是越想走近,结果越难达到?
是不是“该得到的永远是你的”,是不是“不是你的永远不该得到?”为什么越来越远,越来越陌生?越来越让人不能接受?是走得太近吗?可我分明是模模糊糊。为什么努力的结果反而成了期待的反面?为什么越是努力地想付出却越是难以付出?
……
“我要你永远爱我。”我说了。现在,我说:“你可以做任何出于自愿的事。”“你是个值得爱的男孩。”你没有错。
YOURS,L
1989年9月17日
洪洪:
……
尊重自我,尊重自己的选择,不放弃选择,努力维护选择,这是你的逻辑。放弃自我,不要选择放弃努力,我这样做。既然如你所说,我不能做到放弃自我,那么,我就收回自我。我不属于你,同样,洪洪也不再属于L。你不愿相信,我不相信,你要我清楚地对你说:你不值得,我不再爱你,我不再希望得到你的爱。洪洪,现在我对你说了。
保重你自己!
L
1989年10月29日
青春是首仓促的歌放逐爱情(3)
我现在不厌其烦地翻出1988年至1989年间L给我的信,既不是为了暴露个人隐私,也不是为了检阅陈年旧账,而是为了纪念L,为了怀念那段被放逐了的爱情。我是学历史的,注重搜集史料,用史实说话。这其实是一个偷懒的作法,而且还要冒一定的风险——如果读者对1988年至1989年的北大缺乏起码的了解和体验,是不可能有耐心阅读当时重床某高校的一个女大学生写给她在北大的男朋友的信件的。时间会合理地解释一切,时间也会残忍地冲刷掉一切。好在我是学历史的,我郑重其事地保留着这些信件,而且如果不被反对,我还会让我以后的女朋友或妻子和我一起重读它们,重温我在北大和一个从未到过北大的女孩子的初恋。
1989年6月17日,我乘坐一列空旷而缓慢的火车,回到闷热无比的重庆。我原本就是根“豆芽儿菜”,此时更是被折腾得出奇得黑瘦,整天无精打采,哈欠连天,跟抽了大烟似的。当时L所在的学校还在上课,我直接回了老家,乡亲们听说我从北京“逃命”回来,纷纷前来探听虚实,一拔儿接一拔儿,跟看耍猴儿差不多。他们对大学生主要有两种态度,一种认为“真可怜”,一种认为是“瞎胡闹”。这两种态度都让我莫明其妙地恼火、难受。我的心情坏到了极点,我发现自己实在太卑微,太可笑。等到L放假回来时,我几乎已经快不拿自己当人了。
最自尊的人最自卑,反之亦然。在我们老家那个地方,L的美貌和家庭出身具有较高的知名度,我一个其貌不扬的穷小子能高攀上她,虚荣心曾一度得到极大的满足。L不止一次对我说,北大的学生太骄傲,太神气,她在我面前总是“缺乏勇气”,这既使我感到有些意外,更使我得意非凡。那个暑假我原来没打算回家,而是准备让L到北京来,陪她好好度地一个假期。我做着美梦,毕业后要么上研究生,要么在北京找个工作,同时帮助L考上北京的研究生,这样我们就可以在一起,等她研究生毕业后,留京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很多在北京上大学的人都是通过这条道路将他(她)在外地恋人弄到北京来的,我和L应该向他们学习。
所有的计划都随着那一年的变化而被改变了。我在家里发了疯似的干农活,在烈日当头的中午一个人在玉米地里挥舞镰刀狂热地收割,以便把自己的身体彻底搞垮,使自己的头脑彻底麻木。我拒绝和任何人谈论北京的事,拒绝表态,发现到最后拒绝“接见”所有前来打听小道消息的人。我估计着L该放假回家了。在一个乌云密布的黄昏,我强打起精神去她家,我清楚地记得她看见我时的万分惊讶的神色,我知道是因为我那一身彻头彻尾的农民模样。那并非我的刻意打扮,那是自虐性的疯狂劳作的结果。我原本就是一个农民,是一个暂在北大读书的农民。事实上我比一个农民还不如,农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知道该怎样小心翼翼地躲避什么,以及如何在最有限的生存空间中尽量生活得真实而不失情趣,而事实证明我却什么都不是。
此时的L愈发出落得美丽动人,我读出了她在一秒钟的惊讶之后,湿漉漉的眼神中饱含的期待。然而我的心陡然间被一种致使的痛楚攫住,我意识到我彻底崩溃了。我,一个失魂落魄的青年,一个文不能提笔、武不能操刀、手无缚鸡之力、心无鸿鹄之志的白面书生,自顾不暇、自身难保,有何脸面再去见她?!有什么资格再去接近她?!如果我永远都是这样软弱无能、孤苦无助,我还有什么理由奢谈爱情?!
我的爱情就这样放逐了。这也许是我一生中犯下的最大的错误。在那个暑假,我和L有限的几次见面,都在我的极端恶劣的心情的干扰下不欢而散。L骨子里还是高傲的,她大约已经看穿了我的虚弱本质,一开始还在尽可能安慰我、开导我,但渐渐也表示出不耐烦。后来有一天,我和她一起去参加初中同学的聚会,我竟然装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仿佛我和她根本“没那回事儿”,仿佛他们传言中的“那回事儿”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搞得那几个看上去肯定是准备好了要逼我们“交待清楚”的同学的一头雾水。我的表现一定令她完全失望了,“很好。”我这样恶毒地想。
8月底,我不辞而别,一个人悄悄回到了北大。虚弱的本质决定了我很快就反悔,于是给L写信请求她的原谅。她在回信中没有说不原谅我,但语句已经变得冷淡多了。我开始自责,骂自己没有坚定的信念和坚强的意志,不能承受稍大一点的打击,骂自己不知好歹、不识抬举、自暴自弃、自甘沉沦。那年北大推迟到10月中旬才开学,北大校园死一般寂静。我整天呆在32楼207那间发霉的屋子里自我折磨,几乎心理变态了,开始写信骂L,骂她对自己不负责任,骂她蔑视我的真诚和人格,让我在不明不白中丧失了自尊。我逼她明确告诉我还爱不爱我,要她在“Y”(YES)和“N”(NO)中做出选择,要她承认我不值得她爱。我希望能激怒她,期待她能来信把我臭骂一顿。按照我的要求,她在10月29日的回信中向我做出明确的答复,答复中隐含的痛楚让我永远也不能原谅自己。
大学生活又开始了。时光永是流逝,校园依旧太平,无以复加的挫折感和自卑感已经深深锲入了我的心底,使我后三年的大学生活变得更加卑微和毫无生气。我伤害了这么好的女孩儿,可耻地把自己放逐到一个没有爱情、也不再奢望爱情的荒野。我告诫自己,一定要尽快变得强大无比,只有自己强大了,才有在社会上立足的实力,才能争取到“话语权”,才有足够的力量和自信去爱,才能给所爱的人提供保护和幸福。我开始早出晚归,独来独往,除了学习就是锻炼身体,除了吃饭就是睡觉,拒绝参加所有的娱乐活动和大部分集体活动。我忘我地逃避,成天只想着要多读书,多接触新信息、新思想,以使自己的知识储备更雄厚,思考更具深度和广度。简•;爱说:“我越孤独,越珍惜我自己。”我越孤独,越珍惜自己,越觉得自己不能轻易放弃坚守,觉得今天的逃避是为了明天的进取,今天的放逐是为了明天的荣归。当我得知班上有两个女孩子儿因为在感情方面求之不得而终致心理失常时,我再一次警告自己:你必须挺住,否则只会比她们更惨!在与一年前迥乎不同的另一种盲目而狂热的激情中,我渐渐把自己想像成了一个伟人、一个圣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只有我这样的未来的伟人、圣人,才能在北大九十年代初一浪高过一浪的恋爱大潮中固守一隅而不为所动,不是吗?
对我个人而言,那真是一个特殊的年代。如果是在今天,我想肯定会是另外一种状态。爱情的本质与生命相同,正如任何人都没有理由剥夺他人和自己的生命,追求爱情也是一种神圣的权利,不但别人不能随意侵犯,一个人自己也不应该自行解除,特别是当爱情已经来临,爱你的人对你的爱有所期待的时候。那场风暴的确给我带来了难以言述的沉重的沮丧和苦闷,但这在当时大学生身上是一种普遍的情绪,我为什么要把它作为放逐爱情的理由?“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大学后三年苦行僧似的学习和锻炼并没有把我变成一个伟人、圣人,相反,毕业之后,我不可救药地在凡人、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