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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高道:“恕臣直言……”
秦王道:“要的就是直言。”
赵高道:“太后原在相国处,后来……成为庄襄王妃。在邯郸时,嫪毐就对我讲,太后过去不久,就派泾阳太后到相国宅第把相国叫过去,见面后,两个人有这样的对话:太后道:‘子楚一连三日不出门,今日好劝歹劝才被劝出——他的人也全部被妾支了出去。命人叫相公来,是告诉相公一件大事!’
“相国道:‘卿有话快讲……’
“太后道:‘妾招相公来是告诉相公,妾身有孕已经两个月之久了……’
“这对相国来说简直是一声霹雳,他道:‘怎么……卿……怎么不早讲?’
“太后道:‘相公回来后,本想说与相公,可相公先是忙得不可开交,随后便又出了子楚索要之事,相公情绪那样,妾怎么好讲……’
“相国道:‘你做错了一件大事!’
“太后没有讲什么,相国又道:‘如果你讲了,我吕不韦说什么也是不会叫你过来的……’”
“太后又轻声道:‘正因为如此,便绝不会告知了——还是我们最后讲的那番道理……’
“相国发怒了:‘可这回何止我们的爱——连儿子也搭进去了!’
“太后拉起吕不韦的手,轻声道:‘相公息怒。相公曾忧虑子楚是否是成就大业之人。问相公,万一子楚难成大事,相公有别的指望吗?’
“相国听后回道:‘你是说,要指望我们的孩子?’
“太后道:‘倘若是个女孩儿,也就罢了。要是上苍有眼,是个男孩儿,凭相公的才智,我们未来的孩子何愁不能成为雄才大略之君呢?’
“相国一下子觉得眼前豁亮了,他深情地对太后说:‘多谢卿的指点——就照此行事便了。啊!我吕不韦之志或许真的能够实现了……’
“这些对话是泾阳太后告诉嫪毐的。那时,同样的话泾阳太后也跟我讲过,我们发誓不向外讲……”
秦王怀着激动的心情听完了赵高的话,听完,他嘱咐赵高,这方面的事现在依然不要外讲。
只是,秦王随后决定采取一项行动。
三、慰母
当日晚,秦王来到河阳宫。
太后甚为兴奋,对秦王道:“孩子——也许从今以后不能再叫你孩子了,加冠、带剑仪式可顺利?”
秦王道:“很是顺利,祭天也很是顺利……”
太后道:“这就好……”
秦王道:“母亲,祭天时,坛上摆了郑国渠浇灌过的禾苗……”
太后见儿子提到郑国渠越加兴奋:“啊?长得好吗?”
秦王也变得兴奋起来:“甚是茁壮……”
儿子的兴奋,太后注意到了,她连连道:“好,好,好……”
秦王道:“这让孩儿想起了相国……”
一听儿子直接提到了相国,太后一震:“啊……”
秦王道:“母亲,你越来越消瘦了,孩儿看了甚为忧虑……”
太后无语,秦王续道:“吃那么一点点,怎么能成呢?近来睡觉可好些了?”
太后道:“好些了……”
秦王道:“可身子怎么越来越不好了呢?”
太后道:“会好的——讲点别的吧,那个李斯当了丞相,还尽心吧?”
秦王道:“提起他,孩儿倒是想起来,李斯提议,把相国召回来……”
原来太后是侧卧着的,一听这话,她坐了起来:“召回来?李斯他是怎么讲的?”
秦王道:“他说相国有大功于秦,嫪毐的案子也过去两年了……”
太后下了榻,秦王道:“孩儿听他的建言,一定把相国召回来……”
太后问:“能够吗?”
秦王道:“往日不能够,如今,可以办到了……”
太后道:“太王太后知道了这事一定很高兴……”
秦王道:“这事孩儿回去就办——派赵高过去请……”
太后问:“赵高?已经起用了?”
秦王道:“这就起用——依然给他一个中书令……”
四、祭台
吕不韦庄园后便是北邙山。这是一座不大的山。从前一天起,
这里出现了一座削了顶的金字塔,塔的底部,每边足有五十米,塔高有三十米,塔面看上去很陡。被削了顶的塔身上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平台。塔是用巨大的树干堆积而成的。塔的一面搭了桥板,供人上下之用。塔顶平台的中央,竖着一根巨大的树桩,在这中央树桩的外围,有九根较小的树桩,形成了一个扇形。
这一天,红日从东方射来第一缕阳光,吕不韦身着素装,从桥板之上登上塔的平台,坐在了中央的木桩之上。
两人一组,各抬着一个巨大的牛头,从桥板上上了平台,然后把牛头摆在外围的九个树桩上,一桩一个。
摆好后,抬牛头的人下塔。
吕不韦一个人端坐在中央那个树桩之上。
桥板被迅速拆除。离塔五十米,吕不韦的几千名食客惊恐万状地在四周围拢着。
桥板拆除后,塔下每隔三步一人,用手里的火把将塔座点燃。
点火的人们离开塔座,撤向四方。
这时,出现了十辆战车,排成一行,围着塔奔驰。它们越来越向外,那些食客逐渐被向外驱逐着……
赵高奉秦王之命来接吕不韦,已经到达河南境内。
赵高催促车夫:“快,天黑之前赶到相国庄上……”
车队奔驰。
一车夫:“中书令大人,看前面……”
远方的天空被染成了红色。
赵高心中感到疑惑,越发催促车夫:“快!快!”
车队奔驰。
村中的村民奔出村来,混乱之中,大家喊叫着:“相国自焚了!”纷纷向火光那边奔跑……
赵高大惊失色。
五、噩耗
秦王在太后宫中,对太后道:“算起来,相国该到了……”
太后掩饰不住地兴高采烈:“对,掐着指头就能够算出来……”
外面奏报:“中书令赵高回来了!”
太后激动得站了起来,奔向宫门。
赵高进宫:“回禀大王、太后……”
太后问:“相国他……”
赵高一阵支吾:“相国他……”
太后与秦王齐问:“怎么啦?”
赵高依然支吾:“相国……”
太后与秦王再问:“到底怎么啦?”
赵高道:“相国他……自焚身亡了……”
秦王大惊,太后昏了过去……
过了片刻,太后苏醒了。
赵高向太后和秦王奏报了赴河南的详情,太后的泪水一直流着,秦王也湿了双眼。宫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此境过后,秦王命赵高:“你速速返回,主持安葬相国——在焚身之处建起墓地……”
赵高默默离去,太后轻轻道:“回来……”
赵高返回,默默地听候太后训令。
太后道:“在灰烬之中细细查找,看有没有一凤形玉佩,找到后,送回宫来……”
赵高道:“接太后懿旨……”
六、失佩
数日后,赵高回来了。他向太后、秦王回奏:“禀奏大王、太后:臣返回河南,已经按照大王的旨意安葬了相国。只是,玉佩并没有找到。相国的众家人按照相国生前叮嘱,火熄之后,立即将现场封了。他们讲,检查现场,发现了相国生前总不离身的那把剑——臣把它带了来,可并没有发现玉佩……”
秦王道:“或许火大,那玉佩焚碎了……”
太后的身子开始颤抖了。
赵高把剑呈上,太后强忍,把剑接在手中看了,然后递给秦王,道:“孩子,这剑你收着——也不枉相国对你的精心教诲……”
秦王收了,道:“孩儿配好剑鞘,佩在身上,将终生不离……”
太后垂下泪来。
尾声 守望(1)
月光如水。一个人敲响了一间小房子的窗子。里面无人应声。那人不知用什么取了火,把点燃的火在窗上不停地晃着。
不一会儿,门开了,出来的是哑扫。来人给哑扫做了一阵手势,表达的意思是:他遇上了麻烦——似乎是有人路上抢他的东西,他需要躲一躲,问能不能在这里住上一宿。来人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取出一个包,将包打开,里面露出几个金锭。来人进一步表示,如果得到允许,他将给主人一个金锭作为回报。
哑扫欣然同意。
夜深了。哑扫起了身,见来人已经睡熟,便悄悄移动来人的身子,从身下取出了那个包金子的包,然后开门,向四周看了看,把包袱揣在怀里,出门消失在夜色之中。
房内,那个“睡熟”了的人睁开了眼睛,他迅速爬起来,走到墙边放衣物的地方,紧张地在一件破衣服里摸着什么。摸着摸着,那人兴奋起来——他找到了一个木牌,然后把那破衣服看了又看……
我们看清楚了,昨夜到了哑扫房子里的那个人,身上穿着夜里他看了又看的那套“官服”,出现在秦宫的宫门。他把那块让他眼里冒出兴奋火花的木牌递给了把守宫门的武士。
递过去的是一块木牌被劈为两半中的一半。武士把木牌接在手里,和保存在案上的另一块木牌一拼,两块木牌按木纹严丝合缝地拼在了一起。合起来之后,那上面便有了“哑扫”完整的名字。随后,武士向“哑扫”挥了挥手,哑扫进入了宫院。
秦宫宫院内“哑扫”在扫地。天亮了,他的几个同事陆续来到。
清扫夫甲向乙:“哑扫这小子又来到了咱们的前面……”
清扫夫乙:“不太对劲儿……今儿他怎么扫到我的地盘儿上了?”
清扫夫甲:“管他哩,这不就省了你的事了?”
清扫夫乙:“总觉得不对劲儿——瞧他拿扫把的样子……”
清扫夫甲:“拿扫把的样子怎么啦?不就是身子比往日弯些、头比往日低些吗?一准儿人家往日……得得,一句话,我看倒是你自己有什么不对劲儿……”
清扫夫乙走近“哑扫”:“喂,去自己那边扫!”
“哑扫”走向右方
清扫夫乙向甲:“你瞧……”
清扫夫甲一边做着手势,一边向“哑扫”大喊:“你怎么忘了——你的在左边……”
“哑扫”是听不见甲的喊话的,迷茫了一阵,大概是明白过来,拖着扫把走向左方。
清扫夫甲:“别管他了……你听没听到:相国自焚了!”
清扫夫乙:“听说了……说他累起的柴堆有十丈高,那大火一连烧了三天三夜……”
清扫夫甲:“还有什么?”
清扫夫乙:“传得可邪乎了……”
清扫夫甲:“快讲来听听……”
当日中午,秦宫院内清扫夫们在吃饭。清扫夫甲:“厨房里特别告诉,这饼是郑国渠浇灌的新麦面烙的……”
清扫夫乙:“他们什么意思?让我们不要忘记相国的好处?”
清扫夫甲:“看来有这个意思……哎,刚才你说,这次是大王逼着相国死的?”
清扫夫乙:“那不会错!”
清扫夫丙:“不对!大王是要重新起用他,结果,使者还没有到,相国就自焚了……”
清扫夫乙:“你讲的不对!大王早就想除掉他,往日自己羽毛未丰,朝中相国的人又多,大王不便下手,如今大王翅膀硬朗了,相国的人也差不多弄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