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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昔冰冷的语气已经告诉我,我与她之间再没有任何值得一说的故事,我与她之间早已隔阂了一条长长的银河;我们的过去,只是那场七夕之夜的鹊桥相会,现在的我们,是两颗赶往不同方向的流星。
贺昔终于先挂断了电话。电话挂断的同时,我已记不起我们之间说过些,似乎什么也没说,只是隔着电话线遥遥地听了一会儿彼此的心跳声。我的心跳很急促,贺昔的心跳却很平缓。我从自己的心跳声里听见了旧日欢歌,却只从贺昔的心跳声里听到了一声叹息。
我也发出一声叹息,一声感慨万千的叹息。长长的叹息之后我仍然无法释怀,我将面对的是一次新的抉择,尽管贺昔什么话也没对我说,但我清楚自己必须作出一个选择——在贺昔与周屿之间,我只能选择一个。到底是选择对贺昔无望的追忆般的单恋,就这样抱着愧疚在感情的世界里孤单地为她守候,以此祭奠我亡故的爱情;还是选择接受周屿多情的温柔,与周屿执手走过青春之后的蹉跎人生,从而躲在伤痛的背后苟且偷生地过活?我茫然不解,静静地握着电话的手,在空中舞出一个空洞的弧圈。
冲动地给贺昔打了电话,我却并无悔意。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觉得对不起周屿,至少在感情上我现在才发觉自己其实一直是在敷衍她,更是在敷衍我自己。我已闯下天大的祸,本该迷途知返的时候,却再次不小心地伤害了另一个女孩——周屿。
小李子说得没错,我印堂发黑,定有祸事上门。
给贺昔打完电话之后,我才发现办公室里的人已经走光了,只有空调还在屋子的角落里发出痛苦的呻吟。我关了空调,然后将办公室的总电源开关关上。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我发现吴台长的办公室里还亮着灯光,房门很高,门的底沿离地面有些距离,灯光透过那条细小的缝隙射出来,照在雪白的墙壁上,映出一条晕黄的光带。
我敲吴台长办公室的门。没有人应门,但是我分明听到了一声急促的呼吸,似乎还伴着一声重物着地的闷响。我使劲推了推门,门从里面反锁死了。这时会有谁在里面呢?为什么要将门反锁?我心里闪过一丝疑惑。
第三部分 那个女人是卿宴第23节 一枚戒指
十几分钟之后,吴台长办公室的门开了。我躲在楼道安全出口的大门后面,从门隙里观察着一切。
恭静走出了吴台长的办公室。
我一下恍然大悟,忽然就明白了一切。
恭静躲躲闪闪地探头朝四处张望了好一阵,然后转身对着房间里招了招手,这时候吴台长才紧张兮兮地从门后闪了出来。
我屏气敛息地躲在门背后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直到恭静和吴台长进了电梯之后我才长舒了一口气。但是,我没有料到,这件事情给我带来了意想不到的麻烦。三天之后,周屿和老头子兴冲冲地从北京归来。周屿进门后就一直将手背在身后,她含情脉脉地笑着问我,“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我见她那高兴的样子肯定是获了大奖,想也没想就说,“肯定是你的奖杯。”
周屿的神色有些黯然,“难道除了奖杯我就不能送你别的礼物?”
我装出一脸的憨笑,“你能得奖我当然最高兴,那也就是我最好的礼物。”说完我就佯装作势要伸手去抢周屿身后那神秘的礼物。
周屿往后退了一步,“你再猜猜看!”她的眼睛里闪着温柔的深情。
我抓了抓头皮,说实在我猜不出来。
周屿冲我撇了撇嘴,将藏在身后的盒子塞给我,“你呀,真是个笨蛋。”说完拎起地上一大堆口袋进了客厅。我听见周屿对老妈说,“阿姨,我给您和叔叔买了些长白山的百年人参,还有北京烤鸭。我还给阿姨买了件衣服,是今年流行的老年人唐装的那种,阿姨您看看合适吗?”我一边拆着盒子,一边转身看周屿,她将那些东西一件件地摆在茶几上,我心里很是感动,却又觉得惭愧,她越是对我好,就越让我心里充满一种负罪感。
我又想起了贺昔,贺昔在电话里的无言让我不由得将她与周屿的柔情作起了比较。男人一辈子总有一个最爱的女人和一个最适合的女人。就像衣服,总有最喜欢的和最合身的,可是喜欢的却不一定适合。我喜欢贺昔,贺昔并不适合我;周屿喜欢我,我也并不适合她。这,便是感情中最痛苦的矛盾。
我拆开盒子一看,是一枚戒指!
我做梦都没想到周屿会送我戒指,一直以为女人送男人的礼物都是领带或皮带之类的所谓能拴住男人心的小玩意儿,只有男人才会送女人戒指作为定情信物。那枚小小的戒指是绛紫水晶的那种,玲珑透皙中泛出一股幽光,很是神秘。这样的戒指也只有周屿会送我,她知道我喜欢深邃的颜色,一如我的性情,忧郁中透着神秘,像望不透底的深海,有那么多的故事,在波澜里涌动。
我将戒指套在左手的无名指上,冰凉的水晶令我惬意,有种无法言状的舒适。莫名的释怀长久的压抑,在戒指套住我的一瞬间,我已无力抗拒幸福的来临。一度在情感的歧途上迷失,周屿的出现,令我终于搭上了一叶方舟,载着爱情的小筑开始新的漂游。可我游到精疲力竭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眷恋着最初的港口,在那个港口的码头,泊着我牵挂的一叶轻舟,她像一根永远系在我身上的缆绳,无论我走得多远,都解不开对她的依恋。
我抚摸着戒指,心里一半温暖,一半冰凉。
在阳台上和周屿一起看夜空里的星,温暖的手指交缠在一起,我吻周屿的长发,她仰头望我,款款深情的双眸里写满温情,她对我细语,“答应我,永远都不要摘下我送你的戒指,好吗?”我用尽了努力让自己点了下头,我不忍心在此刻去伤害眼前沉浸在幸福中的周屿。周屿抱住我,缠绵地低语,“真不知这样的日子会有多久……”我藏在周屿发间的脸渐渐布满了泪水,握着周屿的手开始颤抖,我知道我即将放弃眼前的温柔,不为其他,只为负起那份爱情的责任。我对贺昔的伤害需要我用一生去补偿,周屿对我的爱是我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在两者之间,我必须要负起一份责任——不能逃避对贺昔的情债,也同样不能在感情上欺骗周屿。
154153周屿在我怀里轻轻地唱起了歌,是那首缠绵悱恻的《当我遇上你》。周屿甜美而抒情的歌声令我不安,她用歌声向我诉说衷肠,我却在心里想着如何将她抛弃,这样罪恶的念头是残酷的。我捧起她靠在我肩头的脸,对她说,“你的画得奖了吗?”我故意转开了话题,不想让她触摸到我内心的痛楚。
周屿露出妩媚的笑容,很轻松地回答我,“没有。”
我又问,“不是很好吗?”
周屿说,“临时改变了主意,没参加评选。”
周屿的话让我很惊讶,我问她,“为什么?”
周屿又嫣然地一笑,“我只想把画送给你爸。如果得奖了他一定不会收下。”
我再次紧紧地将周屿揽入怀里,她的善解人意是我最大的宽慰,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周屿,希望我离开你的时候你不要怪我。”夜深了,我送周屿回去,我们执手慢慢走过空旷的大街。周屿一直欢快地跳着舞蹈,幸福得像只找到爱情的小鸟。我一直沉默不语,我怕我一开口就会说出令周屿难过的话来。
梧桐的枯叶从街边的树上坠下,触地之时,发出沙沙的声响,那些微妙的声音,一如我的心情,细碎得可以揉碎夜晚的寂寞。
将周屿送到家门口时,我习惯性地将手伸向腰间去摸钥匙,摸索了半天,我才发现腰间空空如也,那串周屿家房门的钥匙忽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屿问我,“是不是忘在家里了?”
我回答说,“不会,我一直带在身上的。”
周屿笑说,“也许是你粗心忘带了吧。”
我感觉有些难为情,周屿的房门钥匙我从来都是随身携带的,每每将她送到家门口,掏出钥匙为她开门的那种感觉,是我无法言状的满足。一把小小的钥匙,打开一道房门,却是我对周屿惟一可以作为回报的感激。
周屿从皮包里掏出钥匙,打开房门,然后踮起脚尖在我的额头送上一个浅浅的吻。周屿和我道过晚安,轻轻地关上房门。我有些不舍,却还是强迫自己不要进去。
走到楼下时,我回头望周屿的窗口。灯亮着,周屿趴在窗台上,目送我离去。
独自回家的路是漫长的,一路上我想了许多。我想起大渡河边的那个夜晚小美对我说的话——生命总是脆弱的。此时此刻,我不仅觉到了生命的脆弱,更觉到了比生命更脆弱的东西——感情。生命之中,伤痛的来临总是会在痊愈之后变得不再可憎;而在感情的世界里,当面临左右为难的抉择却不知何去何从时,人便会憎恨起自己来,这时候感情就脆弱得像根稻草,一点风雨便会令它折腰而亡。我开始厌恶自己。我厌恶自己的无能,也厌恶自己的软弱。面对贺昔,我连一点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居然心甘情愿地任由对她思念的泛滥,我知道这场泛滥终将铸成最后的灾难,而灾难过后,受到伤害最深的却是无辜的周屿。
街灯忽明忽暗地闪烁,夜色开始变得恐怖,天空中星星与月亮都藏到了乌云背后,我听见了隐隐约约的雷声。像死神的召唤一样的雷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响。
我记不清这是我第几次想到了死亡。自杀的念头常在我脑子里闪现,一个鲜血淋漓的画面,定格在死者的脸上,那张脸分明是我。
我想过自杀,却没有勇气,不是没有勇气面对死亡,而是没有勇气放弃我背后爱我恨我的那些人们。活着,已经变成我对生命的习惯,就像习惯了沉浸在痛苦之中的麻木,我也习惯了这种生死的淡漠。我行尸走肉般的躯体,已经失去了所有,最后驱使它的动力,只是一份赎罪的虔诚。
周屿,原谅我吧!我将离开你。
贺昔,你也原谅我吧!我不能放开你。
我在雨中振臂高呼,突然而至的暴雨哗啦啦的声响盖过了我的呐喊,我只听见自己的声音从雨幕中反弹回来,撞进耳朵,久久地回响。上班的时候我找到了恭静,我让她帮我打听贺昔现在的住址,恭静含糊地回答我说,“我试试吧。”我谢过恭静,正准备离去,恭静却叫住了我,她说,“苏南,你以后少跟老杨在一块儿。”我很诧异,“老杨怎么了?”恭静的表情怪怪的,“没什么,反正你注意点就是了。”说完恭静便走了,弄得我一头雾水,不知道恭静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老杨见到我时依旧与我开玩笑,老杨说,“苏南,你是不是该准备请我喝喜酒了?”我心里很烦躁,答话的语气便有些生硬,我说,“下辈子我再请你吧。”老杨说,“怎么?一顿酒还得下辈子才请啊!万一哪天我就不在这儿干了,那不是便宜你小子了吗?”
老杨只是一句玩笑,谁知却应验了。
下午周屿打来电话,让我晚上去她住的地方,她说中午为我做了鱼,让我下班后先回去等她。周屿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我将她家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