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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势欺人,实非善类。今日之事,估计是这小子仗恃着有吴将军这一靠山而干下的,吴将军跟随藩主多年,又知藩主赏罚严明,不至于干出这等混账之事!”
李仲点头道:“但愿如此!”
杨英道:“我等这就前往宣毅后镇大营,查实此事。”
李仲忧道:“常听人说,吴将军性情阴鸷,行事颇有些怪戾,如此前往,恐有不测,还是先向藩主禀过再行定夺为好。”
杨英冷笑一声道:“怎么?吴将军还能将本都事一口吞了不成?今日咱偏要去戳戳这个老虎屁股!”
杨英等一行正向宣毅后镇营寨行去,忽见一队巡逻士兵或扛着铳,或提着铳,一个个神色灰暗、疲惫不堪,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着、咒骂着,吊儿郎当地走了过来。
杨英一见那队士兵衣履不整、无精打采的样子,顿生厌恶之感,眉头一皱,斥问道:“你等是哪一镇哪一营的士兵,怎的如此散漫?”
士兵们乍然一听,顿时显得有些拘谨,却有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白眼一翻,乜斜着杨英,见杨英是个文官打扮,所带随从无几,亦非重要人物,便满不在乎,口气强硬地问道:“你又是什么人,却来管我等的闲事?”
杨英怒道:“你们如此军姿不整,岂不败坏了延平郡王大军之名声!如此之事,谁都可以管得!”
“啊哈!好一个军姿不整!好一个大军之名声?”那士兵头目冷哼一声,反唇相讥,“你这便叫做吃饱了饭,没事干,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李仲怒喝道:“此是户部杨都事,连王爷都敬他三分,尔等不可无理!”
谁知此言非但毫无威慑之力,却犹似捅了马蜂窝,那群士兵愣了一下,一改有气无力、天塌下来也不在乎的样子,呼啦一下子将杨英等围在核心,一个个怒目而视,嚷着、叫着,咒骂、责问,那架势仿佛随时可将杨英等撕个粉碎。
杨英为人敦厚坦诚,办事老辣干练,自永历三年(1649年)委职户科、永历九年升作随征户官司务(即户部都事)以来,从未乘其职务之便谋一分一毫之私利,因而深得郑成功的赏识和器重,屡屡带其随征,众将士亦将其视为财神谷神,对其敬重有加。他哪里受过这等轻侮,恼怒之下,亦有所思,心道:“这些士兵素不相识,为何一听到他杨英之名便突然发作?莫非其中另有隐情?”于是,他不怒反笑,说道:“区区户部都事,在尔等心目中竟有如此之重,杨英深感荣幸。只是杨英不知有何事开罪了诸位?请说个清楚,否则禀明王爷,以无端闹事、扰乱军心论处,决不轻饶!”
士兵们七嘴八舌嚷道:
……
“你不是监粮官吗?怎的不去筹集粮草,却来管我等巡逻,这不是多管闲事又是什么?”
“当得什么监粮官?老子肚子都饿瘪啦!”
“是啊,一日三餐倒有两顿喝稀粥,如何操练、打仗?”
“去他妈的!那也能叫做稀粥?能见到米吗?恐得脱光裤子跳进去兴许能捞得出几粒米来?”
“是啊,清汤寡水,能照得出人影儿,两泡尿便撒光啦!”
“什么‘军姿’、‘名声’?就凭这两碗稀汤水吗?”
“恐杨都事高高在上,不会只以几碗稀水度日吧?”
“听说收缴征集了数千石粮食,都到哪儿去啦?你是监粮官,何不也将此事说个清楚?”
“是啊,大概都中饱私囊了吧?”
……
杨英越听越是心惊,只感到冷汗津津,大惑道:“你等究竟是何人部下?谁说是本都事中饱私囊?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本都事做不来,尔等也不可含血喷人啊!”
那士兵小头目冷笑一声,说道:“我等所言均是实情,也用不着瞒你,我等乃是宣毅后镇火铳营士兵,饿得实在受不了啦,多次找上方恳求发粮,秦总管多次言道,是杨都事将该发放各营的士兵口粮肆意克扣,方才造成如此境况,这难道还假得了吗?你一人养得肥肥胖胖,可众弟兄可都要喝西北风啦!”
《血战台湾岛》 第五部分第十章 肃整军纪 扰民事件(3)
杨英暗自恼怒,心道:“又是秦西固这小子在作怪!”他开始同情这些士兵,口气一转,婉言说道:“众位既然明言,本都事亦不妨坦诚相告。就在数日前,本都事曾亲自操办,将足足四百余石粟米、二百余石蔗糖拨给宣毅后镇,全镇将士便是放开肚皮吃,也顶得下二十余日,距今才不过几日,怎会无粮?看来其中必是有鬼,本都事必将查实此事!”
眼见事情渐趋明朗,士兵们还在吵骂,但已是不指名地诅咒秦西固。正在此时,只见吴豪全身披挂,率领侍卫风风火火地赶来。见了杨英,脸上仍挤出一丝笑意,向杨英拱手施礼,致歉道:“本督听说都事遭受围攻,大吃一惊,急若星火地赶来解围。果然如此,让都事受惊啦!都是本督管束无方,方让这班刁顽之徒得以逞凶,本督必将予以严惩,以谢都事。”说罢,回顾左右,怒喝道:“还不拿下!”
众护卫一拥而上,将火铳营士兵尽数掀翻捆绑起来。
士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蒙了,一个个面如土色,连声叫屈,并以恳求的目光注视着杨英。
突遇此变,杨英心念电闪。连续两件大事均是出在吴豪妻弟秦西固身上,吴豪此来又不问青红皂白便令拿人,说不定此事与他有牵连,看来事态愈发严重,不能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想到此,他神色平和地微微一笑,说道:“吴将军言重啦,这班士兵并未围攻、亦没有理由围攻在下,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只不过是在下主动向他们问询一些有关军粮之事,还请将军放过他们,否则在下倒成了恶人啦!”
吴豪干笑一声,道:“好,既然杨都事如此宽宏大量,不计较小人之过,那就便宜了这帮混蛋啦!”说着,他面色阴冷,向部下吼道:“回营!”
杨英目送着吴豪率众远去,口中喃喃自语道:“越搅缠越复杂,看来此事确是非同小可啊!”说罢,回顾左右道:“快,速归中军大营,向藩主禀报此事!”原形毕露
郑成功将围困台湾城一应事务布置停当之后,为方便统察全局,已从一鲲身移驻台湾本岛。他先从杨英派回的随从口中知晓了抢掠百姓银两之事,正在着恼,杨英等随后又至,将所经过之事一五一十向他禀报。郑成功听罢,不由得怒从心起,铁青着脸骂道:“此为害群之马,不严加惩处必将带来大患!”
他转而问杨英:“杨都事意欲何为?”
杨英果断答道:“不知吴将军是否知晓或参与此事,卑职如若轻率前去查问,吴豪将军如若见无藩主之令箭而横加阻拦,而后乘机设法掩盖罪行,待卑职回营取了藩主之命再至该营,看到的必是一切平常,什么也查不到啦!由此,卑职方才假作无事,以稳住吴将军。现若得藩主允诺,卑职欲重往宣毅后镇营中走一遭,必能查个水落石出。不知藩主意下如何?”
郑成功却不置可否,凝神思索,良久方摇摇头道:“事情恐没如此简单,都事不可轻动。”
杨英一愣,方愤愤说道:“怎么,藩主以为吴将军胆敢抗命不成?”
郑成功苦笑道:“都事以为藩主的话便是金口玉言吗?果真如此,怎会有施琅、黄梧、陈鹏之流叛吾而去?”
杨英惑道:“藩主莫非以为吴将军也会叛变?”
郑成功道:“人心莫测,不可不虞啊!若果真做下了事,眼看着纸里包不住火,行将败露,吴豪跟随本藩多年,深知本藩军纪森严,执法如山,焉知不会发生叛变之事?如若不幸发生此事,宣毅后镇往北逃进深山老林,成为流寇,又到哪里去寻找?我军损失惨重不说,单是那两千余名士兵犹如蝗虫一般,到处流窜骚扰,那样岂不是害苦了台湾百姓吗?此事不得不防。”他略一沉吟,果断下令道:“速速传令台湾本岛所驻各镇,无本藩之令,任何人不许擅动一兵一卒,违令者斩!”他又对杨英说道:“杨都事可持本藩令箭,速速前往宣毅后镇营寨,就说盘点查询该镇存储粟米以作补充,本藩随后便到。”
杨英惊疑道:“怎么,藩主意欲亲往?”
郑成功叹道:“对,此事不易久拖,否则,便是吴豪不反,饥卒亦必生哗变,确是一刻也拖延不得啊!万一有事,杨都事又岂能弹压得住?”
杨英忧道:“可那样太过凶险,万一对藩主……”
郑成功冷笑一声道:“谅他吴豪还没有那般的胆量,那般的威望!本藩不露面,他兴许还可以惑众,本藩在场,那就露馅啦!吾不相信多数士兵会信他吴豪的一套而不听本藩指挥。”
杨英这才放心地点点头,手持郑成功令箭,率部下十余人,携带纸、笔、算盘和账簿等一应之物,急速赶到宣毅后镇营寨。果不出郑成功所料,吴豪根本不把一个小小的户部都事放在眼里,公然相抗。
吴豪虽没有直接参与罪恶,但妻弟所干之事却是早就知晓,只不过假作不知罢了。但他将火铳营巡逻士兵带回营中后,每人重责三十鞭子,以惩罚其多嘴多舌。接着问清秦西固做下了哪些个事,听到陷得如此之深,也是大吃一惊,将秦西固着实痛骂一顿,见秦哭哭啼啼,心又软了下来,与秦西固及其几个心腹之人密商对策。正商议间,没想到杨英来得如此之快,确也有些措手不及,但他到底是见过阵仗的大将,立时镇静下来,将一副笑意尽量贴到那阴冷的脸面上,带着讥讽的口气问道:“杨都事好忙啊!片刻之间去而复返,再次大驾光临敝营,有何贵干?”
杨英略施一礼,神色平和,微微一笑,说道:“不敢。在下听闻军中和百姓中传着两件事,均为户部辖下之事,亦与贵镇有关,恐对将军不利,由是冒昧前来查证清楚,以免污损了将军之名声,堕了将军之威风。如果粮秣确有欠缺,在下也好禀过藩主,以作补充啊。”
“噢?发生了何事,竟有如此严重?”吴豪假作糊涂。
“啊?将军还不知道吗?”杨英以虚对虚,故作惊愕之状,“外面可是传得沸沸扬扬啦!”
吴豪脸色一红,沉声说道:“本督不知,还请都事言明。”
杨英道:“赤嵌城外街市区之众乡亲纷纷状告贵镇,说道将军纵容部下抢掠百姓们的财物……”
吴豪打断杨英之语,红着脸辩道:“一群刁民胡言乱语而已,又怎能作得数?”
杨英一笑道:“是吗?此为其一。其二,贵镇士卒中间盛传户部克扣军粮,将军知道这可是大逆不道之罪啊!量杨英不过一个小小户都事,如何吃罪得起?由是前来验证对账,以洗刷在下之清白。”
吴豪似是在极力掩饰内心的不安,干笑一声道:“好说,好说,此事既与本督有关,无须都事亲劳,就交给本督来查办吧,一定会让督事满意的。”
《血战台湾岛》 第五部分第十章 肃整军纪 扰民事件(4)
杨英摇头道:“此事关乎在下之身家性命,又是户部分内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