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利普伦以为郑成功初来乍到,对岛上之情必是一片迷茫,知之甚少,乍然提出此事,彼毫无准备必是难以回答。哪知郑成功由于父亲之关系,早就对台湾情有独钟,两年前萌生收复台湾之念后,更是处心积虑,阅读有关台湾历史、风土人情之书籍,多方派人实地探查,对台湾各方之情已是了如指掌。他一直对未能痛快淋漓地将荷夷霸占台湾数十年所犯下的滔天罪行加以揭露和痛斥而心有所憾,今见荷兰使者说及此事时竟如此大言不惭,信口雌黄,可谓正中下怀,便泠笑一声,说道:
“要说本王不知情者,尔等所谓‘安详度日,平和相处’之事确是从未听说,甚觉稀罕。至于贵国人占据我台湾之后,对我中国百姓之种种恶劣行径,倒是知道得清清楚楚。”他示意杨朝栋说话。
杨朝栋当即会意,站出来朗声说道:“先说课税之事吧,据我等所知,贵国人利用课税之手段公开盘剥中国百姓,真乃驾轻路熟,诸如狩猎、打鱼、种田、采矿(硫磺)、酿酒、畜牧、养畜等,均课以重税,甚至连把糖、烟草、油、藤、珊瑚等物运销内陆各地,杀猪、宰羊、出售牛奶等都要课税,真是无物不课税!且课税数额之大,令人咋舌。据可靠之消息,光是‘人头’税之一项,便足足供得在台湾之荷人一切费用而尚有剩余。此事贵方恐无可否认吧?”
利普伦辩道:“敝公司精心治理本岛,又要养兵保护本岛之安全,当然要享用税收,便是贵国在福摩萨亦有享用税收之人。”
郑成功道:“是啊,听说贵方在台湾施行‘结首’之法,可有其事?”
利普伦犹豫一下,方答道:“有。”
郑成功道:“听说尔等将我台湾百姓数家乃至数十家编为一‘小结’;再将数个或数十个‘小结’合为一个‘大结’,以贵方之狐群狗党为‘结首’。此‘结首’便是尔等所说的享用税者,是也不是?”
利普伦答道:“是。那都是德高望重之人。”
郑成功冷笑一声,说道:“贵方称之为德高望重之人,却是我国人称之为败类之属。本王还听说,结中一人有事,全结为之遭殃,尔等又作何解释?”
利普伦强词夺理地说道:“‘结首’之法乃是为了便于严加管理,遭殃之说实是望风捉影,王爷不可妄信!”
郑成功讥讽道:“贵使太过谦啦!五年前的十月,我土族百姓之一结,因不堪尔等的欺压和盘剥,而逃离家园躲入深山,可由于公鸡啼鸣而泄漏藏身之所,被贵方军队循声而入,杀了个鸡犬不留。此事该不是本王编造出来的吧?”
利普伦耸耸肩,默然不语。
郑成功又道:“贵方为对付中国人之反抗,所设立之酷刑峻法,更是令人发指。百姓稍稍有忤逆之举动,便遭拘留,轻则鞭挞、囚禁、服苦役,重则火烙、车裂、杀头,更为可恶的是,还以屠戮我百姓之为乐事……”
豪斯威尔气急败坏地嚷道:“哪有此种事?哪有此种事?全为恶意中伤!”
“谁敢说恶意中伤!?”杨朝栋严厉驳斥道:“正是十一年前的此月,我台湾有一土族百姓仅因有‘返祖’现象,身上长满毛,便被尔等荷人当作‘妖人’而处以极刑。当时你国中正巧有一大员来到台湾,对此野蛮之举非旦不加制止,反而数十里跑去观赏取乐。这作何说?!”
不待荷使回答,周全斌恨恨说道:“尔等特设有一种陷牢,里边放满毒蛇,凡有不驯服之中国人,便抓来投入陷牢,让毒蛇乱咬而亡。尔等荷兰人却在陷牢上面饮酒作乐,观赏其痛苦挣扎之惨状。
还有,九年前(1652年),由于压迫过重,民不聊生,我国人英雄郭怀一率领百姓揭竿而起,向贵公司讨还公道,只为求一生路,却被贵国军队以铳枪、大炮血腥镇压,只杀得尸横遍野,血染台江,我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横遭连累者,无计其数。真可谓残忍之极!这岂又能说是恶意中伤吗!”
马信忍不住怒声喝道:“听说郭怀一不幸落入尔等之手,被活活烧死不算,连尸体都不放过,还要被马拖拽着游街示众。这不是太过狠毒了吗?”
……
郑成功、杨朝栋、周全斌、马信等,将荷夷对台湾百姓盘剥之狠、课税之重、镇压之酷,连珠炮似的一一历数,字字句句,如同锋刃利箭,直扎荷使之痛处。利普伦、豪斯威尔等遭此穷追猛打,被逼得汗流浃背,嗓子嘶哑,形象大为狼狈。豪斯威尔犹在挣扎,口中唔唔哝哝:“他们都是捣乱者、是叛逆,都是罪有应得、罪有应得……”
郑成功觉得十分痛快,微微一笑道:“何为捣乱者?何为叛逆?可他们又有谁人跑到尔等荷兰国去捣乱了?去叛逆了?真是滑稽之致!照此推论,吾率军来到本朝之地台湾,岂不是也成了‘强盗’、‘侵入者’了吗?贵方如此理直气壮,何不使本王也‘罪有应得’一下,反而屈尊前来让步议和呢?!”
荷使自知说走了嘴,无言以对。
《血战台湾岛》 第四部分第八章 收复赤嵌城 城下论战(7)
正在此时,何廷斌自帐外匆匆而入,俯在郑成功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郑成功大喜道:“此果天助我也!”他转而对杨朝栋说道:“杨戎政,我等期待之贵客临门啦!你速代本藩将其迎进账来。”
杨朝栋一见藩主喜形悦色之态,便知是何人到来,应诺一声,与何廷斌离帐而出。
郑成功和颜悦色对荷使说道:“贵使者暂请委屈一下,本王有贵客到来,亦请贵使瞪大双眼看一下,贵国费尽心机‘教化’之成果。”
利普伦、豪斯威尔等人你望望我,我瞅瞅你,均不知所云,只好退到一侧。
片刻,杨朝栋、何廷斌果然引领十余人走进帐来。众人目光一齐投过去,看来人奇形怪状之束装打扮和个个古铜般的肤色,便知是当地番民来了。
原来,大军登陆台湾后,何廷斌即委派其得力助手们四下奔走,将国姓爷率军收复台湾已顺利登陆之消息告之附近各番人部落,并乘机大加赞颂国姓爷之文韬武略美德,渲染大军之神威之仁义对台湾百姓之秋毫无犯……何廷斌在这一带颇负盛名,各番人部落闻听之后均笃信不疑。由是,赤嵌附近之新善、开感等数家部落酋长纷纷相约前来拜见郑成功,以示欢迎。
十余位正、副酋长进得帐来,乍然见到几个红发蓝眼睛白皮肤的荷兰人在侧,莫辨其故,脸上均倏然闪过恐惧之色,待看清荷兰人均不见往日那种耀武扬威不可一世之态,反倒如霜打了一般无精打采,便不再害怕,趋步上前对郑成功叩拜,纷纷表达仰慕之意和忠贞之心,并表示愿意到其他部落转告国姓爷率大军到来之消息,以为大军尽微薄之力。
郑成功大感欣慰,当即命杨朝栋赐予正副酋长以官袍、帽、靴、带等物,并嘱何廷斌设盛宴款待。
利普伦、豪斯威尔本想把台湾百姓之爱憎当作与郑成功讨价还价最重之筹码,谁知刚刚押了上去,便输了个精光。眼见各番人部落酋长一反往日之唯唯诺诺,对郑成功毕恭毕敬,显得是那样的心悦诚服,无一丝一毫虚伪做作之态。此一击如雪上加霜,使荷兰使者更加心灰意冷,沮丧之极,再也无力抗争,便向郑成功辞行。
郑成功见确已将其折损得够了,目的已达,自是心情大悦,亦不再留难他们,口气转为和缓,但却不容置疑地说道:“吾知贵使乃是前来下书,凡事做不得主,请诸位务须多多致上你家执事,最为体面也是唯一之出路便是自行退出台湾,中国有句古语为‘识时务者为俊杰’,只望总督成为俊杰,而不要成为冥顽不化之徒。何况归还别人之物,乃是天经地义,并非羞耻之事。你等切不可火上浇油,让其做出愚蠢之举,这可是贵国在台湾数千人性命攸关之大事,切莫等闲视之。”
郑成功以斩钉截铁之口气下了最后通牒道:“贵使既来下书,足见贵方总督尚且看重本王,有来无往非礼也,吾亦郑重相告:以明日正晌午时为限,你家总督如若肯归还台湾,即在城头悬起一面白色旗帜;如若决死一战,则悬挂一面红色旗帜;如不见悬旗,则以红旗视之。到时,吾当立马以观。在此之前,吾必约束部属,不放一箭一炮。”
荷使个个脸如死灰,默默点头。
郑成功道:“送客!”
利普伦、豪斯威尔等一行,灰溜溜地离去。收复赤嵌城
打发走了荷兰使者,郑成功即偕杨朝栋、何廷斌回到后帐,法姆士夫妇正等在那里。
原来,郑成功为让法姆士夫妇清醒地了解眼下双方之情势,故意安排他二人在帐后监听。果然,此一番唇枪舌剑所发挥之效能,远比空泛说教说出三日三夜都来得快来得大。此刻见郑成功等人走进来,二人脸上带着尴尬的笑意,既有对郑成功的钦佩,又有对同胞狼狈之状的同情,表情十分复杂。
郑成功看着二人道:“刚才之舌战二位想是一字不漏地听到了,贵方眼下之处境,本王复台之坚定,乃至台湾之归属、是非之曲直,贤夫妇乃是明理之人,必已听得明白。现下法姆士先生腿伤已然痊愈,为双方共同之利,本王欲请贤夫妇回归赤嵌城说降,不知尊意如何?”
法姆士夫妇早已料到郑成功有此意,在郑军营中度过难忘的数日之后,亲眼目睹了许多难以言喻之事,感慨颇深,亦萌生了规劝兄长投降之意。今见郑成功果然提了出来,法姆士看一眼苏珊娜,慨然说道:“愿意效劳!”
郑成功见其回答得如此爽利,甚为欣喜,嘱咐道:“贤夫妇深明大义,成功甚为钦佩。你二人进得城堡之后,向尊兄晓以大义,陈其利害,尊兄愿献城投降便罢,若死不肯降,二位乃吾之客人,自可出城归我营中,可保无虞。若想留在城中,则待我挥师攻城之时,请于安全之处躲避之,铳炮不长眼睛,免受无谓之伤害,白白送了性命。现送二位一支特别令箭,持此可自由进出我军大营。”
说到此处,郑成功略一沉吟,续道:“尊兄或降或战,亦定为明日正午为限,降则悬挂白旗,战则悬挂红旗。”
法姆士夫妇再三表示,定当力劝兄长弃城投降。
郑成功信任地点点头,说道:“但愿如此吧。亦请多多致意你家兄长,如若冥顽不化,吾将使城堡顷刻间土崩瓦解,化为齑粉。如能深明大义,毅然弃城,本王决不使贵方一人之性命私财受损。我中国人讲求千钧一诺,决不食言!”
法姆士夫妇方千恩万谢,依恋不舍而去。
四月六日,天空碧蓝,阳光明媚,海风徐吹,端得是一个晴好天气,预示着这是一个吉祥之日。
众参军、将领于辰时后陆续来到帅帐,等候荷军两城降战之动静。随着太阳冉冉升高,日影亦随之移向正北。众文武心情为之紧张起来,交首接耳,小声猜测推估着荷军或降或战之可能。郑成功则显得心情极佳,似乎什么事也不会发生,神态自若,平静似水。
眼看日近中天,郑成功率众登上了帐前一片高丘上,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