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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山-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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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别别!”    
    “不行……”


第二部分:一等功勋章才换十斤粮天丰,裤子(3)

    众人一拥而上,剥下赵天丰的裤子套到他头上,拉起车就跑,他想停也停不下来。“饿极无聊”的人们只知胡闹,还管什么羞耻呢?最快乐的游戏是“玩人”。    
    马凤英骂过拉车的人,担心他们拿丈夫出气,暗中瞭着呢!她要不成个“惹不起”,这个家还有一根挺硬的柱子吗!这个人不做便罢,一做就是绝的。她满屯里叫起来:“车翻啦,砸坏人啦!”    
    猿山屯炸了营,有人拉车的人家老婆孩子、父母兄弟姐妹齐往山道上跑。    
    拉车的人们终于笑得连吃奶的劲都没有了,一齐趴到地上,笑得身子一蜷一曲,一地的大蚕虫一般,跑来的人们还认为他们全砸坏了,疼得在地上滚呢!这些男人突然断气一般止住笑,当他们看见自己的老婆孩子姐姐妹妹站在光着屁股、头上套着裤子的赵天丰面前的时候,他们连感觉都没了,像一地瞬间惊死的尸体!女人们吐着、骂着,车翻了还把人的裤子砸掉了?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自己是人。这意识使他们陷入难堪的绝境,好像被剥了裤子的是他们自己,甚至是他们的老婆孩子。谁也不敢看赵天丰。这个时候,把错误推给别人是最好的办法,有人叫一声:    
    “这是尚老五闹的景儿!”    
    女人们骂着走了。    
    马凤英脸儿沉沉地走来了,一言不发,一双凹杏眼带着凌厉的冷笑,审视着每个人。这些天天拿她过嘴瘾的须眉男子折了茎的高粱头一般耷拉脑袋,筋骨发麻,完全像他们没穿裤子,牲口一样展览着他们的丑陋。一只乌鸦突然怪笑似的“哇哇”叫起来,他们吓得被大地弹起一般!    
    赵天丰这才有机会取下裤子,一见老婆,急忙要穿裤子,手挨了一巴掌。    
    “孩他妈……”    
    “别穿。”马凤英厉声说。“让猿山人都看看你!”    
    这群人慌了。这女人歹毒啊!    
    尚老五哀告道:“凤英妹子,你老是菩萨心肠,你老人家脚印作船就普渡了我们,口吐莲花就超生了我们,俺为你烧香念佛呀!”    
    赵天丰又要穿裤子,手又挨一巴掌。    
    “凤英嫂子,”尚老五说,“要不俺脱了裤子,就算丢人的是俺……”    
    马凤英说:“俺没见牲口穿裤子。”    
    “是是是,”尚老五说,“俺是牲口,两条腿的牲口,没尾巴的牲口,吃人饭的牲口,不挂掌不戴笼头的牲口……”    
    人们怕冷似的吸口气。队长陪着丁老爷子来了。凡是有理智的人在这情景下都会联想到自己,丁老爷子实在难堪,用那实际上不用的拐杖跺着地:“天丰……裤子!”    
    马凤英说:“老爷子,你先别叫他穿裤子,话不说清楚这裤子不能穿……”    
    “凤英,叫他穿上裤子再说!”丁老爷子不敢看马凤英。    
    马凤英高声说:“老爷子,俺今儿是豁出去啦!话说到家,谁家男人没有一张犁,谁家女人没有一块地?他们既然剥了他的裤子,就让他们看个稀罕!俺要带他去他们家里走走,让他们的老婆、闺女、姐妹看个够!俺还带他去外屯走走,让外屯人看看猿山人的德行!他们不是不把俺们当人吗?俺们不是人还怕丢什么人?”    
    “凤英哎,你看我面子!”丁老爷子说。    
    如今屯中无论什么事,只要丁老爷子说声“看我面子”,一语定乾坤。马凤英说:“老爷子,我怎么的也不敢驳你老的面子,可是这叫人做的事吗?难道说他丢了牌子就连做个草木百姓的份儿都没有了吗?”    
    丁老爷子威严地咳嗽一声:“你们这群畜牲!这叫人干的事吗?传到外屯去,猿山人还有人味吗?小伙想不想说媳妇了?这是谁起的头儿?说!”


第二部分:一等功勋章才换十斤粮天丰,裤子(4)

    尚老五一跪,说:“丁老爷子饶命,俺不过是饿得慌,花子听戏凑个穷乐!……”    
    丁老爷子把枣木杖一跺:“承祥,打他二十棍!”    
    丁承祥原是受过尚老五的气的,一脚把吹手蹬得趴到地上,抡起枣木拐杖打屁股,吹手跟吹大喇叭一样嚎叫:“一呀、二呀……”猛地爬起来,说:“队长,丁老爷子说打俺二十棍,你凭什么打二十一棍?”    
    “你数了算还是我数了算……”    
    “承祥,”丁老爷子说,“你是队长,社员有错,你有责任,自打十个嘴巴!”    
    “大伯!”    
    “打!”    
    丁承祥只好自打。仇恨地盯着这群人。这些人个个心惊肉跳。丁老爷子说:“拉车的人跟着起哄,自打五个嘴巴!”    
    他们还有什么话说?咣叽、咣叽自打,洗衣女捶衣声一般。有人讨好地说俺打了六下。打了五下的人就觉得不好,又补打。丁承祥大吼一声:“打!”    
    丁老爷子说:“‘养不教,父之过’,俺是屯中长辈,也负有教导无方的责任,俺也自打……”    
    这不是“打龙袍”一样?人们震动了。马凤英一把拉住他的手,恸哭起来。自结婚以来,这是她头一回当众痛哭,九年的泪水决口而出!    
    “凤英,别哭。”丁老爷子说。“天丰,把裤子穿上。”    
    赵天丰的表情无可名状,他“噗啦”一声抖下裤子,抖尘土一样,盯着每个人看,说:“你们不就是要改造俺的资产阶级思想吗?改造到家了吧?改造到不是人了还怎么改造?还要‘开铡’不成?”又抖一下裤子,这才穿上。好像他穿上裤子是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如同春天的猿山换上绿衣,冬天的猿山披上银装。    
    当天拉车的人们没脸见妻子儿女,但他们永远不会没话说,若要他们认错,这错必是因别人的错引起的,他们大骂尚老五不是人,骂得越凶越说明这件丑事与他们无关。至于自打嘴巴,他们并不觉羞耻,咱是陪着丁老爷子和队长挨打,更进一步认定这是给丁老爷子抹个面子,光荣得很呢!    
    但无论如何,猿山人才尝到马凤英的厉害,火炭捏不得,蝎子玩不得!


第二部分:一等功勋章才换十斤粮手榴弹,我的好伙伴(1)

    清明节的猿山有坟场的地方就有人。人们带上香纸去扫坟,修整一下坟地。本地坟墓是以姓氏分地盘的,人可以不分姓氏杂居,但坟墓是不能杂的,张家的亡者决不能葬到李家的墓地。看一片坟场的大小就可知某个家族的历史和支脉的盛衰。而一片“风水”好的坟场绝对是当地望族,只有他们才能请得起好的“风水”先生。    
    文广随爷爷到了丁家祖坟,在爷爷的指挥下将黄表用石头压在每座坟上。有很多坟他并不知所葬何人,但凡是丁姓人的坟墓,不管支脉远近,不论是否出五服,一律都要压上纸。这就是血脉的亲和力。族人无论迁出多远,在这一天都要来扫墓。这实际上成了族人的集合日。谈谈逝者的往事,认认晚辈,感受一次血脉源流,以最直接的形式完成了农民的家族血缘教育。    
    丁老爷子情绪很好,族人中惟有他能记清一百多座坟墓所葬何人,什么辈份,兄弟几个,儿子几个,孙子几个。最上边的一座大坟包显然是本地丁氏先祖,自他开始向下,坟包呈扇形展开,坟地是家族支脉的血缘图。    
    “文广,”丁老爷子说,“我们这一支丁姓人从先祖到你,已经是十代人啦!”    
    文广看看先祖墓,往下看看一排排坟墓,觉得地下有一条网络,地上有一条网络,地下的网络是不动的,地上的网络是活动的,每个丁姓人都是网络上的一个结,这结深入到地下时,就成了固定的网络上的一个结。他看看曾祖父坟墓下边的空地,心想那块地将来是爷爷的,每一排坟墓是同辈人从老大向右排的,那地方是父亲的,而他的“结”将来固定在那墩马兰草下……这样一想,他就觉身上的血从非常遥远的地方流淌过来,又会向非常遥远的地方流淌而去,在流淌过程中又会形成许多“结”……    
    “大伯,扫墓呢。”    
    是赵天丰领着儿子小英雄。小英雄的篮子里有香纸。    
    “天丰,扫墓去呢?”丁老爷子说。    
    赵天丰点点头。赵家祖坟在老猿的右前爪后边的坡上。这是他回乡九年来第一次清明节扫墓。文广总觉他不像。    
    “人是各有各的根呀!”丁老爷子说。    
    本地凡遇节日,无论是否逢集市,都是集市日,扫完坟之后,丁老爷子去了山阳镇。    
    文广去了猿山西坡,他总觉得英雄叔上坟压纸是挺好玩的怪事似的,去看看他怎么压纸。赵家祖坟场也有近百座坟包。他见英雄叔在指挥儿子压纸。赵天成压完纸之后没和兄弟说一句话,走了。    
    “英雄叔,你也……会压纸?”文广说。    
    “嘿!这话说的。”赵天丰笑了,“庄稼人还有不会上坟的?庄稼佬、庄稼佬,只有祖宗忘不了。”看看文广,说:“文广同志是专门回来上坟的?好,不忘老根,有孝心。”    
    文广总觉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有点滑稽感。    
    “我一手榴弹!”小英雄甩出一颗石子。    
    “好儿,压完纸再甩‘手榴弹’。”赵天丰说。看看文广,笑道,“这小子长大了能成个好兵!当然,比我是要差点,想当年……”他住了口。盯着一座坟看了好久,又望着老猿尾。    
    文广见老猿尾顶上灰白色的山楂树泛青了,有几只叼着树枝的喜鹊飞来飞去。喜鹊每年必搭新巢。旧巢就被麻雀们占了,一天到晚闹喳喳的。光溜溜的石壁也柔和多了,好像苔藓也泛绿了。    
    “文广同志,”赵天丰突然说,“你说俺现在最后悔什么事?”    
    文广想说他丢了大金牌,又不好说出口,就说不知道。    
    “你猜猜。”赵天丰说。    
    文广笑道:“我猜你是想吃美国罐头。”    
    “那是资产阶级的东西。”赵天丰一笑,蹲下了,看看坟墓,说,“文广同志,这是俺爷爷奶奶的坟。俺爷爷当年可喜欢我啦,去山阳镇赶集,常捎一根麻花我吃,别人都没有。大哥闻到香气,说什么东西这么香,我只是笑,他说你一笑香气更浓了,你吃了什么?俺把嘴一张,说你看吧俺什么也没吃。在俺当兵走后,爷爷奶奶都去世了,家里也没告诉我。俺原本打算好了,去山阳镇买一筐麻花孝敬俺爷……文广同志,人就是生死是没有办法的事,说声死,连一分钟都拖不过去。俺爷要活着,怎么的也跟俺享几年福呀……”    
     “英雄叔,明年的清明我从县城给你带麻花来。”文广说。    
    “好!”赵天丰很高兴。他的左手在口袋里摸半天,摸出一支小麻花放在茔门,极不好意思地说,“文广同志,这、这就是个心意……”文广见那是个用黄泥做的麻花,真像。唉!英雄叔啊!    
    “麻花!”小英雄抓起就咬一口,“呸!呸!呸!我一手榴弹!”把泥麻花甩得远远的。    
    赵天丰的脸顿时就白了,半晌无语。他好像下了什么决心,对儿子说:“好儿,你去集市买点菜种好不好?”儿子说妈叫你去买。    
    “你这么大了……”    
    “妈叫你去的,服从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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